莫伊揚特意提前了一個月的時間過來,目的就是可以有時間來照顧許唯一。
許唯一住院已經三天了,今天是手術的日子。莫伊揚一直在醫院陪床,這種時候,哪怕一分一秒,他也不願意離開許唯一的身邊。
今天的天氣有點陰沉,灰蒙蒙的霧靄天空,偶爾還夾雜著幾筆冷風。許唯一起得很早,坐在窗邊的藤椅上發著呆。莫伊揚被他趕回他們租的公寓去了。他該好好洗個澡了,那麼愛干淨的人,每天早上都要沖涼的人,可是為了照顧自己,已經衣不解帶的在醫院待了三天了。眼楮看不見以後,心思卻變得細膩了很多。就算看不到莫伊揚臉上的表情,可是他心里在想些什麼,許唯一基本都可以猜到。所以自己才會在听到那樣喜憂參半的消息時自己做了決定,因為他知道莫伊揚一定非常痛苦要做這樣的選擇。有一半的可能,他下不來那張手術台,永遠也沒機會再看見莫伊揚的臉。這種事,許唯一並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可是,也有一半的可能,他不但可以從手術台上下來,還有機會看見黑暗了十年的世界重新變得光明起來,還有他心心念念思念了十年的臉,還可以看見爸爸媽媽驚喜的表情,甚至還能看看一起長大的陸希是不是真的長得有他自己所說的那麼帥。1︰N,這麼多的誘惑,足以壓倒那一點點的恐懼。試了,才有將想象變成現實的可能,不試,美好永遠只能是看不見模不著的想象。
莫伊揚匆匆趕回公寓沖了個涼,換了套衣服就往醫院趕。手術定在上午十點,而現在已經九點十五了。等他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的時候,病房里已經等了一干的護士。許唯一這才笑著對催促了他很久的護士們說ok。
去手術室的路不過幾分鐘,莫伊揚握緊許唯一的手不願意松開。想要再多看你幾眼,想要再多抱你幾分鐘。可是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兩個人的手被無情的分開。莫伊揚伏在許唯一耳邊只說了一句話︰沒有你,我的世界就完了!一一,要記得,我一直在這里等著你。
許唯一淚如雨下說不出話,狠狠地點頭回應他。
一一,一定要記住呵!
莫伊揚,你怎麼可以這麼狡猾?怎麼可以讓我這般想為了你不管不顧只要活下!等我,伊揚!
隨著麻醉劑的起效,許唯一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也流失了。闔上眼楮的最後一個念想,就是他在等我!
這是一場殘酷的戰爭,每個人都有一個最強大的敵人。手術室里醫生的敵人是病人腦子里的淤血塊,手術台上許唯一的敵人是時間,手術室外莫伊揚的敵人是自己。
從手術室的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起,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莫伊揚保持著最初的坐姿一動不動,盯著手術室的眼楮因為長久的注視已經發脹。頭頂亮著的紅燈像是一個警醒的鬧鐘,時刻提醒著他那猶如定時炸彈般存在的另一半可能。
手術室的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一個護士慌張地沖出來,臉上慌亂的表情讓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莫伊揚從椅子上跳起來,沖過去抓住那個護士。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快讓開,病人大出血,現在急需要輸血。手術室的血已經不夠了,別擋著我的路。」護士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然一把將莫伊揚掀倒在一邊,一路飛奔去血液庫。
這如墜冰窖般刺透骨髓的冷是從哪里來的?渾身的力氣都去哪里了,怎麼突然站都站不起來了?莫伊揚跌坐在地上,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辦法站起來。他突然跪了下來,朝著走廊盡頭的十字架。
至上的主啊,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唯一對不起的就只有現在里面躺在手術台上的人。你不是總教世人要學會寬恕嗎?你愛世人,你原諒他們的罪。我的懺悔,我的罪孽,也能求你寬恕嗎?所以求求你,不要作為對我的懲罰帶走他,真的,求求你……
滾燙的眼淚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無聲,無息。
一一,你答應過我的,怎麼可以不遵守約定呢?這樣單方面的毀約,我絕不答應。我就在這里等你,一直等到你出來為止。
莫伊揚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支撐自己站了起來。他走回椅子上坐下,強迫自己要冷靜。可是恐懼感還是一絲一絲地從心底溢了出來。明明中央空調的溫度調的剛剛好,可是他坐在那里,身子卻像處在寒風中一樣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