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才听說了,這陸大媽是陸叔的媽,平日里喜歡絮叨小孩子。不止陸叔,費家的少爺小姐們沒有一個逃得過她的嘴巴。
墨蘭從沒有被老人家這麼念叨過,一時半刻還覺得挺新鮮挺有趣的。一群傅家女兒中,屬她最不愛說話最乖的樣子,老太太不好說她。結果她長大了,變成女兒中最離經叛道的。
女孩子書讀得多不是不好,但讀得多不會用,就是爛才。
老太太最愛念叨這句話,卻鼓勵她好好念書。她對于老太太的深刻用意,在今天方是體會出來。早上起來,早餐未開,她走出去,見隔壁的書房開著門沒人,便伸了個頭進去望了一眼。
高高大大的檀木書架,木架上一層層塞得滿滿的古今中外書籍,足以讓人眼花繚亂。她愛書,但不能不經主人同意隨意進入書房。剛想幫人把書房的門拉上,後面有人送來每天的報紙,禮貌地問︰「小姐要看嗎?」
可能以為她是來問有沒有早報的。大多富貴有教養的人家,都會習慣晨讀一份報紙。財經學家讀的是商報,政治家閱讀的是大公報黨報,普通百姓讀的是普通市報。
墨蘭應道︰「有什麼?」
那人抱著一摞的報紙,擦過她身旁進了書房,邊在報紙架上用鐵夾子夾起報紙,一邊說︰「小姐進來慢慢看吧。不是說是三少的同學嗎?」說完,那人對她咧開白牙露出一笑。
關于她的事,大概陸大媽已經傳得這宅里人盡皆知了。
墨蘭想深一些,心里多少有些尷尬,臉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只得笑著。裝作听不見對方的笑侃,隨手撿起一份報紙遮掩,眼楮卻犀利地掃過一系列報紙的名目︰有中央政治部黨報、香港的大公報、軍事天地、美國的紐約時報、英國的泰晤士日報等等,也有本地的幾份小市報。
送報紙的,拾掇完後走出去,臨走前不忘對她說︰「盧小姐,早餐大概在半個小時後,三少晨跑回來。」
墨蘭點了下頭,視線回到手里捏的這份小市報上。其中,第八版的廣告版,下面有一小塊黑色的訃告欄,寫有︰妹妹傅墨蘭,因突發疾病,于公歷20XX年XX月XX日晚上XX時在醫院搶救無效,不幸與世長辭,享年XX歲。現定于20XX年XX月XX日上午XX時XX分在長青園墓地舉行葬儀。——姐姐傅惠蘭泣告。
看來,她的死,父親韓貴浩和後媽楚昭曼眼看瞞不住傅家,只得告知。也或許是,有人直接越過韓貴浩和楚昭曼告訴了傅家人。想到昨晚上在醫院她假死的一刻,來醫院認尸見她最後一面的人是楚昭曼。她其實也該懷疑,韓貴浩不知道她入獄並急病的事情。楚昭曼是巴不得她死,所以一手遮天。
總之,自己的敵人,是明是暗都不少,剛好趁這個葬儀,都給揪出來。
思定,墨蘭把報紙合上,心平氣爽。將報紙送回扁長的報紙筐里,剛好听門 嗒一聲。走進來的男人身強體壯,著的短袖衫露出強健的肌肉,用脖子上繞過的汗巾擦汗,抬頭見是她,眼中忽地閃過一道光。
「三少。」墨蘭看見他孔武有力的身材,馬上避開了視線。這個男人,無論怎麼看,都是很危險。
「去吃早餐吧。」這麼毫不費力說著的費鎮南,擦過她身旁,好像漫不經心地拾起她剛放入報紙筐里的市報,一翻,也就翻到了那則訃告。
墨蘭簡直以為他早知道這回事的,才這麼精準。
「你如果要去,還差個伴吧。」他把報紙翻來覆去,只有那則訃告一直顯在她面前。
她怎不知道他故意的,嘴邊微笑︰「三少說的沒錯,還差個柴可夫斯基。」
想讓他當司機?費鎮南瞅住報紙上的那行地址,點點頭︰「我讓小陸載你去。」
「小陸?」
「陸叔的兒子,我的勤務兵。」
這個人果然官大得很呢,連勤務兵都帶到家里來了。墨蘭清一聲嗓子︰「不知道三少在軍中是何職位?」
「無論是什麼職位,暫時也是不在軍隊里做事了。」費鎮南不停地翻報紙,好像被上面有趣的新聞給吸引住了般。
墨蘭看得出他有點兒心不在焉的,心里一時也想不到他是怎麼回事。
下面的人又上來喊老爺子有請。兩人這才一塊兒走出了書房下樓。
食廳里,費老先生招呼他們兩人入座,對墨蘭特別親切地說︰「裕華啊,在這里不要客氣。想吃什麼,盡管和這里的人說。」
「好的,費爺爺。」墨蘭按著禮節,改了個比較親切的稱呼回答老人家。
結果老爺子特別高興起來,大笑著說︰「我就喜歡多子多孫。鎮南,過幾天,帶裕華上商場里挑幾件像樣的衣服。」
因此,墨蘭現在穿的衣服,是陸大媽不知從哪里搜刮來的。衣服款式一般不入流,這不是大問題,問題在于比較寬松不大合身。
費鎮南眉頭絞了一下,應道︰「我下午瞅個空,帶她上商場看看。」
墨蘭並沒有拒絕,因為要出席自己的葬儀,無路如何,不打扮得光鮮一點會對不起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