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香港給人的感覺是水泥森林,街上的巴士向來都是行色匆匆,甚至電梯的度也是驚人的快,快的來不及等待,整個香港就好像一部高運轉的機器,行走其間,令人略有些壓抑。
而晚上的香港卻展露出它真正的嫵媚,華燈初上,剛剛竣工不久的時代廣場是最亮麗的色彩,流光溢彩的霓虹,人潮中那一抹抹的香艷,而尖沙咀的海邊,信步在星光大道上,視野中是港島舉世聞名的闌珊夜景。美輪美奐的景致被同樣夢境般迷離的維多利亞灣映襯出倒影,使人仿佛置身于童話的國度。
考察團來香港已經是第六天,投住在三星級酒店聖格力亞酒店,此時唐逸就站在窗前,望著香港的夜景出神。
來香港前,唐逸接到了老媽的電話,說是在美國為唐逸買了棟別墅,問唐逸喜歡什麼風格的裝修,唐逸說當然看是怎樣的別墅,蕭金華就笑著說是一棟二層小樓,總面積不到三百平米,唐逸有些納悶,但見老媽有興致,倒也和她討論了一個多小時。
現在想起來,唐逸還是有些奇怪,買三百坪的小別墅作禮物,似乎不符老媽的風格,莫非是紐約時代廣場附近的豪華住宅區?
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但考察團大部分成員尚未歸來,其中也包括蘭姐。說起來,給蘭姐一天辦好護照還真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當天晚上,唐逸就派林國柱將蘭姐的照片送到延山。至于檔案資料。就由陳達和填寫,延山公安局第二天早上九點就將資料填寫齊全,送往省公安廳審核,唐逸和省公安廳出入境管理處處長吃過飯,打了個電話,下午三點,省公安廳就將護照辦理好,還給延山公安局。等林國柱拿到護照趕回安東,沒有過二十四小時。
蘭姐當天晚上大概是摟著護照進入地夢鄉,這個年代,雖然比八十年代開放了許多,但一本護照。外國簽字。也是代表了相當地意義。
想到蘭姐。唐逸就不禁想到了新華酒店的謠言,其實到了自己這個層面,升遷的問題已經不是隨便傳一些作風問題能影響得了的,除非作風問題真的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造成很惡劣的影響,比如省委組織部考察時多個干部反映該市委領導的作風問題。這不同于縣城或者在省委大院。在省委大院里,一點風吹草動也會吹進領導的耳朵里。所以比較有潛力地廳干處干最擔心的就是作風問題上被抹黑,給領導留下一些壞印象。
是以唐逸才會覺得新華酒店的謠言並不是有人蓄意散播的,但陰差陽錯下自己成了緋聞主角,李金蓉沒有認真對待也是事實,如果古忻明的花邊新聞,只怕李金蓉早就給平息了下去,不會鬧到服務員直接找市領導談話這樣可笑地境地。
不過其中地隱情唐逸倒真地很想知道,那個小紅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為什麼男主角就成了自己?
不過想歸想,唐逸卻實在有心無力,在安東多年來已經形成的固有體系面前,唐逸更不知道該如何著手,將自己的影響力慢慢滲透進這棵參天大樹。
輕輕嘆了口氣,唐逸剛想洗澡睡覺,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唐逸接起,話筒里是蘭姐驚惶的聲音︰「唐書記,任,任局長被香港警察抓了!」
唐逸怔住,蘭姐說的任局長就是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任鐵石,因為公安局長是政法書記毛海山兼任,實際上公安局日常工作大多由任鐵石主持,前不久華潤撤資事件也使得任鐵石背了黑鍋,受到了黨內警告處分,是以任鐵石剛剛見到唐逸時,表現地並不怎麼友善。
不過令唐逸沒想到地是,幾天下來,任鐵石明顯對蘭姐有了好感,任鐵石今年四十二歲,正處級干部,曾經是安東最年輕的科級干部,最年輕地處級干部,前途可謂一片光明,但幾年前和毛海山角逐公安局長寶座時,卻恰逢妻子和他鬧離婚,升遷的關鍵時刻離婚,這可是大忌,是以最後毛海山被提拔,並且後來又順風順水的成為政法委書記,市委常委,而任鐵石這個曾經的三十二歲的正處,十年來再也沒有能夠獲得遷升的機會。
蘭姐是以唐逸女朋友的姐姐的身份出現在考察團的,而任鐵石,隨行的是他的妹妹和妹妹的女兒,因為他的獨生子正在念初三,自然不會為了一次旅游機會耽擱學業。
通過幾天的接觸,任鐵石明顯對唐書記的未來妻姐有了好感,蘭姐因為有十歲大的寶兒在身邊,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二十八歲,報年齡報的是三十四,和丈夫離異,大概這也是使得任鐵石最初覺得和她同病相憐的原因吧,同樣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經歷,使得任鐵石和蘭姐的話題多了起來。
而任鐵石的妹妹任鳳嬌明顯看出了哥哥的意圖,就蓄意制造蘭姐和任鐵石相處的時間,這幾天,任鳳嬌和蘭姐相處的情同姐妹,甚至昨晚同住了一間房,當然,任家三人和蘭姐母女一起逛街也就變得理所當然。
蘭姐雖然是農村出身,但這幾年跟著唐逸也算開闊了眼界,她又尤為喜歡小資情調,說起各種品牌頭頭是道,咖啡紅酒的各種品味無一不曉,或許十年後這種女人會被認為是庸俗不堪,但現在卻是令接觸面大多是規矩樸實女人的任鐵石驚奇不已,只覺得蘭姐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更何況蘭姐說起電腦游戲,瑜伽,就令任鐵石和任鳳嬌只能嘆為觀止了,這種層次的女人自己兄妹以前又哪里見過?
見到堂堂一個市的公安局長被自己迷得暈頭轉向,蘭姐無疑是極為得意的,心里。卻對黑面神更加崇敬。這些年,自己不過跟著黑面神學了個皮毛,但在別人看來,自己卻仿佛多了驚人地魅力風情,想想蘭姐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此時地蘭姐顯然心情糟糕透頂,在電話里期期艾艾的說︰「唐,唐書記,他們香港警察好凶……」電話里傳出粵語的呵斥聲。唐逸微微蹙眉,就說︰「說吧,在哪?我馬上過去。」
「我在,我在旺角警署。」
唐逸恩了一聲︰「不要怕,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唐逸琢磨了一下。就撥號服務台。要總機開了國際長途,翻開通訊錄,撥通了露絲的號碼,露絲現在是紐約大酒店的總裁特別助理,是唐逸和紐約大酒店的溝通橋梁,等同于紐約酒店大老板的欽差大臣,就算紐約大酒店的總經理史密斯。也要看露絲幾分眼色。不過唐逸這個幕後老板和露絲溝通不多。一兩個月才通一次電話。
听到唐逸地聲音,露絲甜甜的笑起來︰「唐先生。還沒睡嗎?」
唐逸笑笑,說︰「我在香港遇到點麻煩,怎麼樣,在香港你認識出名的律師嗎?」
露絲馬上緊張起來︰「唐先生,什麼麻煩?殺人?嚴重肇事?襲警?啊,對不起,不是我喜歡探听您的私隱,我需要知道是什麼樣的麻煩,才能確定律師團專家地名單。」
唐逸苦笑,想來也是,自己遇到地麻煩在露絲眼里,肯定是殺人之類地嚴重罪行才能稱得上麻煩吧?西方人心直口快,不太掩飾心里的想法,在露絲眼里,自己和其它富豪第二代也沒有什麼區別?喜歡招惹刺激的麻煩?
唐逸卻是不知道任鐵石惹上了什麼麻煩,但警方既然知道任鐵石的身份仍然將其扣留,那就是兩個原因,一就是任鐵石惹上了大麻煩,二就是遇到了講究原則的香港皇家警察。不管是哪個原因,都需要律師出面,如果請共和國駐港機構出面,事情就復雜了,不到萬不得已,唐逸不想自己這個團成為曝光焦點,反面典型。
唐逸琢磨了一下就說︰「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也不用什麼律師團,應該不是什麼大麻煩。」如果真的是大麻煩,自己也管不了,交給國家處理就是,當然,後果會很嚴重,說不定安東考察團以考察為名游山玩水地黑鍋就要自己來背。
露絲略微沉吟一下,說︰「那我幫您聯絡一下,我雖然不認識香港地律師,但我在美國有幾名關系很好的大律師,他們應該能幫到您。」
唐逸說︰「好,等我再給你電話。」
唐逸洗了把臉,就匆匆出了酒店,在接待處詢問了一下手機出租,酒店倒是有這項業務,不過押金要兩萬港元,外加五千港元地話費,唐逸卻是沒兌換多少港元,只好作罷。
打車趕到旺角警署,在警署前的電話亭再次給露絲打過去,果然,半個小時,露絲已經將事情辦妥,托朋友聯系了香港eRI律師行的大律師pauL,露絲簡單介紹了一下,pauL是英國人,是香港很有名氣的大律師,並說請唐先生放心,pauL沒有擺不平的官司。
唐逸知道,十年前的話,英國律師比香港本土律師地位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甚至華人法官都很稀少,到88年才有第一位華人席**官,這幾年隨著香港回歸的臨近,法律界華人律師地位上升,但最有名氣的幾個律師行仍然是英國大牌律師坐鎮。想來這個pauL就是其中之一。
按露絲給的電話,唐逸撥通了pauL的手機,pauL的中文並不流利,但唐逸倒能听明白,隨即有些感慨,現在的香港法庭,仍然在使用英文審理案件,大概要明年後年,一些案件才得以用中文審理。pauL態度很親熱,說︰「唐先生,我正在等您的電話,啊,您在旺角警署,我馬上趕過去。」
唐逸心里知道,什麼cace都不問清楚,大律師就親自出馬,當然是看在露絲委托的朋友面上。
旺角警署的警員還算禮貌,雖然開始听到唐逸的普通話態度有些不太友好,但查看了唐逸的公務護照,就明顯多了幾分客氣,唐逸知道,這個年代,港人對內地是很不認同的,如果自己是因私普通護照,只怕警員馬上就會帶上有色眼鏡來看自己。
唐逸按警員的指引上了三樓,看到英文標示「旺角警署特遣組」,唐逸就一陣撓頭,看港劇好像有印象,這個特遣組處理的案子很雜,什麼虐兒啦,家庭暴力,甚至掃黃,抓賊,好像它都有份岑與,不同時期旺角警署對這個特遣組有不同的任務安排。
推開門,長長方方的桌子後,坐著幾名便衣探員,正在審訊幾名頭染成紅綠的小青年,有一名小青年頭上纏著繃帶。
「唐書記。」蘭姐怯怯的聲音響起,唐逸轉頭,牆角長椅上,任鐵石,任鳳嬌,寶兒,蘭姐,還有任鳳嬌的女兒丹丹,是名十三四的小女孩,幾個人都坐在長椅上,看到唐逸,蘭姐怯生生站起來打招呼,寶兒眼圈一紅,撲進了唐逸的懷里。唐逸抱著寶兒,問任鐵石︰「怎麼回事?」
任鐵石身材魁梧,退伍軍人,這麼多年也不改其軍人作風,站有站姿,坐有坐姿,成熟中帶著份矯健,可以說是很有魅力的一個中年人。
現在的任鐵石卻是有些尷尬的站起來,畢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惹了官非可不是他自己臉面的問題。但他明顯還是有些氣憤,指了指那幾名正被問話的小青年︰「他們幾個,叫小蘭是北姑,還問,還問……」看了眼蘭姐,沒再往下說。
唐逸微微點頭,看任鐵石臉上的傷痕,自然是氣不過所以動手和那幾個小青年打了起來。
旁邊走過來一名金碧眼的警官,用英文自我介紹是旺角警署特遣組高級督察mR托馬斯,看了唐逸的護照和香港某政府機構的邀請函後,又用不太流利的英文請唐逸進自己辦公室談。
唐逸放下寶兒,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和托馬斯進了辦公室,坐下後微笑道︰「托馬斯警官,我是安東經貿團負責人,一切問題您都可以和我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