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白悠然躺在長椅上,閉著眼,靜靜的听著易楚的分析,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重癥下猛藥……」易楚盯著老爺子,說道︰「老爺子您心中清楚,明蘭的失蹤,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家長的位子。當然了,這其中或許也會有其他的因素,但我覺得,分量不會太重。」
白悠然終于是睜開眼楮,幽幽的說道︰「重癥下猛藥……也許你是對的。不過,你確定你的這劑藥肯定管用嗎?」
易楚笑了笑,將6常林的那句話照搬了過來,說道︰「這世上任何事情都存有變數……不過這又有什麼關系呢?老爺子,說句您不愛听的。所謂亂像起,群魔舞,白家的事情展到這地步,已是沉痾。換做我是你,索性就讓它亂,越亂越好。等到群魔起舞時,也就是病因顯露的時候。到那時候,該吃藥吃藥,該打針打針。保管是藥到病除……」
微微一頓,他又接著說道︰「老爺子,也許我用的詞不是很恰當,但這卻是我真實的看法。說白了,亂一點其實並不可怕,因為這種亂至少在您的控制之中。可要是等到您老人家不在了……呵呵,到那時,您覺得誰有能力出來收拾這個亂局呢?總之一句話,長痛不如短痛啊。」
白悠然依舊閉著眼,但花白的眉毛卻不住的顫動著,過了一會兒,他問道︰「你的這劑藥,總得有個對象吧?」
易楚搖頭道︰「沒有確定的對象,因為有嫌疑的人實在太多。白壑、白溪兄弟,還有您老人家其他的子孫輩,甚至連明蘭自己也有嫌疑。誰敢保證,這不是他自己玩的一出苦肉計呢?」
白悠然仍是有些猶豫,說道︰「難道就不可以從長計議了?」
易楚一攤手。說道︰「老實說,從長計議未嘗不可,但我沒這個本事。老爺子,這麼跟您說吧,無論誰是幕後的黑手,他玩的是一招拖字訣。他既然打算拖,那麼凡事都會小心翼翼。不大可能露出破綻。而我這人又笨地很,想要我抽絲剝繭的去把他找出來,同樣沒有可能。所以我想來想去,只想出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他想拖,無非是想將鍋里的粥慢慢的熬熟。而我呢。雖然猜不透他鍋里熬的是什麼粥,但好像也沒必要去知道。快刀斬亂麻,扒了鍋下面的柴禾,那便萬事大吉。」
微微一頓,他眼中泛笑。湊近白悠然的耳邊,又接著說道︰「老爺子,等我抽掉鍋底下地柴禾後。這鍋里到底熬的是什麼粥,您老人家自己揭開鍋去看就行。沒必要告訴外人的……」
白悠然眼楮一亮,登時坐直了身子,急道︰「你的意思是……」
易楚聳了聳肩,說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外人有必要參合嗎?總之,管他熬的什麼粥,鍋里爛就是。」
白悠然還是有些疑惑。說道︰「那專案組這邊呢,你能保證他們不揭開鍋看看?」
易楚笑道︰「不會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沒這個機會了。」
白悠然點了點頭,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皺眉問道︰「听你這意思……你這一招釜底抽薪。應該不是無的放矢吧?小家伙,你老實的告訴我。你懷疑的到底是誰?」
易楚嘿嘿地笑著︰「我都說了,這件事情就讓它鍋里爛,你老人家又何必問這麼多呢?」
白悠然盯著易楚看了一會兒,終于是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就依你……唉,燕姨有你這樣的子佷,真是何其幸哉。你要是在我白家,嘿嘿,我老頭子又哪用得著操這許多的心!眼光銳利,思路明晰也就算了,難得地是你能善體人心,知道我這個老頭子心里想的是什麼……」
如易楚所言,白悠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整件事情的根源出在白家的內部。但作為一個長輩,作為家族里的領導,他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而他考慮的最多的,正是如何才能花最小地代價解決這件事情。這所謂的代價,並不是指金錢,而是白家的人心。
說穿了,無論最後的黑手是白壑、白溪,又或者是白明蘭自己,都逃月兌不了兄弟鬩牆這四個字。而這恰恰是老爺子所不願見到,更害怕傳了出去,會因此而導致白家人心的渙散。所以,他一直在猶豫著……
而巧合地是,易楚算不上真正的善體人心,但絕對是一個不喜歡麻煩地人。
在他的計劃中,等這一招釜底抽薪使出來後,白家的事情也就算結束。雖然其間還有很多疑點,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大家族的恩怨,自己無需陷的太深……這一鍋粥,還是讓他們自己去熬吧。
……一個小時後,易楚和6常林離開了白家。
易楚走後,白悠然一個人坐在那里呆,半個小時後,才輕輕一嘆,叫來了歐林。
「還有幾個人沒回來?」
歐林恭敬的答道︰「該回來的都回來了,二先生,三先生,還有白壑白溪他們,全都回來了。」
白悠然點頭道︰「回來了就好……既然都到齊了,你準備一下,讓他們明天中午到老宅這邊吃團圓飯。」
歐林微微一怔,說道︰「老爺子,您是有事情要宣布嗎?」
白悠然點了點頭︰「嗯,確實是有些事情要宣布……你通知他們的時候,不妨透點風。告訴他們,明天的家宴上,我要宣布誰是白家下一任的家長。」
歐林驚訝道︰「可是……可是明蘭還沒有回家啊。」
白悠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個是你該管的事情嗎?」
歐林一呆,立刻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什麼。
白悠然的心情很亂,揮了揮手,讓歐林去通知家人。
歐林出門之後,稍稍沉吟,撥通了一個號碼……
第二天清晨。白家的老宅內尚有白白的霧靄……白悠然習慣早起,六點鐘左右就起身下床,在露台上呼吸著園內新鮮空氣。
這時候,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白悠然以為是送早茶的佣人,微微皺眉,說道︰「怎麼不敲門?」
身後有人輕笑道︰「老爺子,是我。」
白悠然驚訝地轉身。看著一臉鬼祟的易楚,奇道︰「怎麼是你?」
易楚笑道︰「昨天忘了一件事情,趁著您老人家還沒睡著,趕緊的補上。」
白悠然搖頭笑道︰「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易楚說道︰「老爺子,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再提醒您一下……中午說話的時候。千萬要掌握好時間。大概在十二點左右,你會感覺到一陣難以抵抗的睡意。到那時,你不要千萬拒絕這種睡意,順其自然。當然了,到時候。你的臉色肯定會很難看,別人叫的時候,你也不要緊張……」
話未說完。白悠然卻笑道︰「這個好像不用再說了吧?同樣地話,你昨天已經說了兩遍……」
易楚訕訕的笑道︰「我不是關心您老人家嘛……那什麼,昨天忘了告訴您,如果您抵抗這種睡意的話,多多少少會有點後遺癥。」
白悠然卻不以為然,輕嘆一聲道︰「只要明蘭的事情解決了,我這把老骨頭,活一年和活一天有區別嗎?」微微一頓。又道︰「好了,沒其他的事情地話,你就先回去吧。被人看見的話,我怕會引起他們的猜疑。」
易楚點了點頭,卻掏出一個黃豆大小的扁平的金屬貼片遞給了白悠然。
老爺子一怔。問道︰「這是什麼?」
易楚笑道︰「竊听裝置……老爺子,不介意我在外面听听熱鬧吧?」
白悠然苦笑一聲。問道︰「這東西怎麼用?」
易楚上前幾步,小心翼翼地將竊听器貼在白悠然衣領的內襯上。做完這些,他沒再多話,順著原路悄悄的潛出了白家地老宅。
白家老宅與種桃小園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除了面積小一點,其內的景觀、建築,完全就是一個幽靜典雅的小型園林。白家老宅後門的不遠處,一輛面包車停在路邊。易楚溜出來後,見四下無人,飛快的鑽進車中。車上坐著李德生和楊波、高宗棠,還有易楚一直想甩卻甩不掉的蕭山。
蕭山是昨天晚上找上易楚的,並且一直尾隨,不肯離開半步。好在6常林昨天下午就離開了呈陽,先自返回了寧南。6常林既然走了,易楚也就不再躲著蕭山,不管怎麼說,蕭山的存在也是有些用處地。
一上車,易楚就叫道︰「小波,聲音怎麼樣,听得清楚嗎?」
楊波戴著耳機,舉手做了o的手勢。
易楚點頭笑道︰「清楚就好……等著吧,人家要到中午才吃飯呢,沒什麼事情的話,哥幾個多盯著點,我先睡一覺。」
李德生卻道︰「少偷懶,老蕭把白家老宅的地形圖都給你畫出來了,你不是說要去裝幾個竊听器嗎?」
易楚笑道︰「拜托,人家現在還沒起床,這時候去,不是送貨上門嗎,等著被人抓啊!」
李德生卻婬笑道︰「去早了也有好處啊,說不定有春光可窺。」
易楚豎起中指,說道︰「婬賊,我都懶得鄙視你了……」邊說邊打呵欠,往座椅上一躺,伸了個懶腰就要大夢周公。
他這邊一躺,蕭山卻急了,一把將他拎起,說道︰「別睡啊……我現在還迷糊著呢。快跟我說說,你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易楚不肯起身,爛泥般癱在哪里,笑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釜底抽薪,引蛇出洞,俺這一招是雙重絕殺。等著瞧吧,最多後天、大後天地,白明蘭那小子就會乖乖的回家。」
蕭山奇道︰「你憑什麼這麼肯定……難道讓白老爺子舉行一次家宴。他就會回家?」
易楚笑道︰「我記得你以前跟老李說過,白明蘭這小子極有可能在玩苦肉計,對吧?」
蕭山點頭道︰「對啊,現在這情形,擺明了對白壑沒好處,所以白明蘭玩苦肉計地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易楚說道︰「那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蕭山說道︰「這個簡單啊……肯定是他知道了白老爺子有心將家長地位子傳給白壑,一著急。便想出了這麼一個損招。」
易楚笑道︰「有道理,但是里面疑點很多。比如他是怎麼知道老爺子心思的。再比如,這一招失蹤玩的雖然漂亮,但問題是,這里面也有弄巧成拙的可能啊。萬一白老爺子見他一直沒有消息。直接將家長的位子傳給白壑。那他不是很糗大了?再則,他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吧。苦肉計萬一得逞,那麼,他又該在什麼時間、用什麼樣的方式回家呢?最重要的是,他又該怎麼和老爺子解釋這一切呢?」
蕭山一怔。說道︰「是啊,這里面確實有很多地疑點……這樣說來,苦肉計的可能性不大嘍?」
易楚笑了笑。從座椅上直起身,說道︰「苦肉計肯定是苦肉計,但唱戲的人就一定會是白明蘭嗎?」
蕭山頭都大了,拍著腦袋,痛苦的說道︰「拜托,給個干脆的好不好?」
李德生卻在一旁笑道︰「老蕭,阿楚地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怎麼還沒听出來?苦肉計苦肉計。說的就是自己割自己一塊肉。又所謂姐弟連心,血濃于水,唱戲的既然不是白明蘭,那麼這出戲的主角也只能是白筱硯了。」
蕭山驚道︰「這怎麼可能!你是說……白筱硯綁架了白明蘭?」
易楚點頭道︰「百分之七十六地把握……」
李德生奇道︰「百分之七十六?你怎麼計算出來的?」
易楚道︰「這不是我計算出來的,另有高人呢。我靠。你打什麼岔啊……老蕭,有什麼不明白地就問吧。反正不把你整明白了,回寧南我也沒好日子過,大哥你就是金牌小臥底啊。問吧,問吧,不收你錢……」
蕭山苦笑道︰「我還能問什麼……當然是想知道,你憑什麼說白筱硯是那只黑手?」
易楚說道︰「這麼跟你說吧,關于白明蘭的案子,在來呈陽之前,我請教了一個高手。她告訴我,像這類的案子,嫌疑人多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用最簡單的方法來鎖定嫌疑最大的人。她喜歡叫這種方法為拼合法……簡單點說,先將白明蘭綁架案所能找到線索和信息整理歸類,然後與嫌疑人拼合。這就像是那種小孩玩的拼圖游戲,越吻合的人,嫌疑就越大……」
蕭山說道︰「這個我明白,你不用多解釋……你還是說點具體的吧。你先告訴我,為什麼白筱硯地嫌疑最大?」
易楚笑道︰「我問你,在白家最了解白明蘭的人是誰?你不用想了,除了白筱硯沒別人了,她自己也是這麼說的……就這一點而言,她是最有可能知道白明蘭出行路線和時間的人。甚至,白明蘭的出行路線根本就是她安排地。否則,很難解釋白明蘭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種偏僻的地方。作為姐姐,她隨隨便便就能找出一百多個理由。可換了其他地人呢,往那種偏僻的地方去,白明蘭會那麼順從嗎,會不起疑心嗎?」
蕭山點頭道︰「有點道理,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吧?」
易楚笑道︰「老哥,咱們這是在拼圖,找的就是最吻合的那一點。這一點雖然不能完全說明什麼,但你必須得承認,就這件事情來說,白筱硯絕對是最吻合模型的那塊圖片。」
蕭山點頭認可,說道︰「行,這一點我承認。你接著往下說……」
易楚笑道︰「下面的可就更有趣了……老蕭,還記得白粉周和那個黑皮嗎?」
蕭山說道︰「我當然記得,怎麼,他們和白筱硯也有關系嗎?」
老白家的扯淡事下章結束,俺十分的想念小蝶姑娘和麥子姐,回寧南……回寧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