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對蛇蟲而言是個好季節,萬物茂盛,生機勃然。太陽高照,黃道軌道比往年偏了兩分,充沛的純陽元氣也比往年要多上許多。
天井里長著青苔,正中豎著一根一米高,直徑一米的日規。正當午,萬籟無聲,陽光灼烈。十二枚巴掌大小的羊脂白玉所制的玉璋在地上擺放成黃道十二宮的形勢。周圍的屋檐上掛了三十六道金符,正是天罡之數。
正當中刁斗盤成一圈,身體白若凝脂,遠遠看去居然有一種仙風出塵的感覺。讓人無法同蛇類的邪惡形象聯系在一起。
玉璋在地上組合成一個聚靈大陣,雖然刁斗的金剛伏魔環中本身就有一個聚能陣,但畢竟是一個附加功能,效能自然無法同這種專業的法陣相比。
暗星流法術雖以卜算聞名,其實最精妙的地方在于法陣。只是沈依依平時懶惰不怎麼修煉,而且,修煉法術要消耗大量的器材,是個花錢如流水的窟窿,哪里有替人算命,裝神弄鬼來得快。如此一來,暗星流落到沈依依手里,逐漸式威,有被修行界遺忘的趨勢。
這段時間里,刁斗勤修不止,在九轉玄功上頗有心得。不過,這法術修煉起來進展緩慢,還是暗星流那套偷天取勢的陣法、符咒法門來得快捷。因此,每到修煉時,刁斗總要從沈依依那里取大量的美玉出來擺成陣形。幾個月下來,居然報廢了十幾塊價值不菲的上好和田白玉。
沈依依現在有苦說不出,這樣的損失讓她痛心。可自己的九轉玄功夫才不過學到築基篇部分,離完全學會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加上有垂涎刁斗手上的金剛伏魔環,只得硬生生將心中的怒火按下。
她躺在亮椅上看著天井中不停鼓搗的刁斗,磕了一顆松子,又喝了一口冰凍礦泉水,懶洋洋地對刁斗喊道︰「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對了,最近蚊子厲害,你能不能幫我捉一捉?」
「你們蝙蝠不也是吃蚊子的嗎?」刁斗回了一句,又道︰「院子里有蚊子嗎?」
說來也怪,自從刁斗住進院子,這里的蚊子、蒼蠅和老鼠就絕了跡,想來他的毒性太大,一般的小動物都扛不住。
沈依依氣極,「老大,這幾個月的生活費、房租,對了,還有你修煉所耗的器材,總的算下來,你已經欠我一百萬了。本姑娘算一個命才一千,踫到羊牯也不過一兩萬。你這麼花錢如流水,我得掙到什麼時候。我也倒霉,大概是前世欠了你的債,這輩子來還你。」
刁斗冷冷道︰「我可以肯定一點,前世我沒放過債,不管是金錢還是人情。」
「你……」沈依依徹底無語。
刁斗不再同沈約廢話,集中精力吸收天上的純陽之氣。大概是感應到周圍聚靈大陣的動,拇指上的金剛伏魔環「嗡!」地一聲動起來,化為一道綠光,整個地將刁斗籠罩在其中。地上的十二道玉璋交相響鳴,大量的陽氣從天而落,如同高爐中融化的鋼水落入他的身體之中,然後被九轉玄功化成適合刁斗身體的真氣。
大燥大熱如火如荼,立即同刁斗身體內的純陰之氣中和。只一個剎那,刁斗的身體由白變綠,然後轉紅,進而又呈現出一種蒼青,走馬燈一樣變換不定。眼前的事物都在破碎,然後會合,變成自己無法理解的一切。變得朦朧而混沌,在遙遠的地方,有長長的嘶吼洪鐘大呂般傳來。
在這一瞬間,刁斗心神一顫,靈覺無邊無際散開,越來越稀薄,越來越無法把握。他忙默頌《九轉玄功》中的真言,將那些已經如絲般脆弱的思維輕輕抽回,一點一點在識海中凝集成型。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時刻,也就是修道人所說的心魔。刁斗心志本就堅定,按說心魔早就該找上門來。可他在轉世之後很干脆地斬段了以前的塵緣,無牽無礙。可內心之中,對無上天道的渴望卻是魔心深種,在這關鍵的一刻完全爆出來。
這就是境界障。
好在九轉玄功本就是一等一無上**,在危機關頭居然硬生生將刁斗從心魔中拉拽回來。
「轟!」大量元氣猛烈擴散,煙塵斗亂,吹迷了眼楮。地上十二只玉璋也在著真氣的亂流中絞為粉末。
「哈哈哈哈……」刁斗昂長嘯,吼聲中有說不出的愉悅。他猛地一撲,以一個虯龍抱柱式纏于日規上。
「我的玉璋!」沈依依大叫。
到此,刁斗的九轉玄功夫才算正式入門。而經過這一次危險的心魔考驗之後,一顆道心在真正根植靈台之上,只代慢慢壯大,開花結果,最後丹成玉爐。
所謂︰安排鼎灶煉玄根,進退須明卯酉門。繞電奔雲飛日月,驅龍走虎出乾坤。
可以看得出來,刁斗的功力比起以前已經大大進步,身體中自然而然地散出一股陰冷的妖氣。
沈依依為刁斗的進境感到吃驚,她本來預計刁斗這麼練下去,又有灌江口功法相助,一兩百年時間就可以進入引氣入體中期,然後化形做人。看來,現在這個時間可以大大提前了。
正吃驚中,突然有心血來潮,沈依依臉色大變,一把扔掉手中松子,飛快地計算起來。然後掏出筆來,也顧不了許多,一步跳到刁斗身邊,用口水沾濕筆尖,在他額頭上飛快地畫了個符。
「干什麼,髒死了?」
「剛才好險。」沈依依拍著心口說,「我就覺得不對,掐指一算,有人在暗中窺視我們。你剛才練功,妖氣四溢,其中還夾雜著少許灌江口的九轉玄功。若被人現,引來敵人,你我都會死得很難看。」
「怕什麼,還有那什麼灌江口,總有一天我要平了他們。」刁斗淡淡地說。
「切,听說過人燒,沒听說過蛇感冒說胡話的。」沈依依冷笑,「賠錢,賠錢,我的玉璋。」
畫好符,刁斗渾身的精氣神完全收斂進身體,身體也懶洋洋地從柱子上縮下來,趴在院子里曬太陽,看起來同一只普通巨蟒沒什麼兩樣。
沈依依猜得沒錯,在子虛市最高的電視塔上空,一個身穿筆挺西裝的年輕人正定在半空,渾身仙氣氤氳,腳下踏著一柄冒著紫色火焰的長劍。他低頭俯視著子西區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平房,目光犀利。
在他下面的鐵塔頂端,一個胖胖的古裝道士手提一只紅葫蘆,大口大口地朝嘴里灌著烈酒,喉結隨著大口的吞咽動作上下蠕動。半天,才長出了一口氣,「喂,樓上,查出什麼來了?」
年輕人面色慘然,「師妹去年在這里遭人毒手,可恨一年時間過去了,我竟然查不到凶手,這叫我如何向師父交代?」
道士呵呵一笑,「灌江口也有人敢惹,你師父已經是返虛初期了吧,在道門中也能排上前幾位。你蘇未和你的那批師兄弟也是修真界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大多也是引氣後期的高手。這麼強的勢力也有人敢來挑戰,想不到呀,想不到呀!」說完話,還夸張地搖著頭。
年輕人蘇未听道士這麼說,臉上閃過一絲憤怒,「青竹道友,別人懼你蜀山派,我灌江口可不怕。」
道士擺手,「蘇未子,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奇怪。按說,你們灌江口的弟子也算是修行界中數一數二的強人,怎麼會被人殺了。如果是哪一個高手做的手腳,應該能查出來的。怎麼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一點線索也沒有?」
蘇未有點羞愧,「我師妹脾氣不好,又好強,道法還沒修煉到家就嚷著要下山降妖伏魔,勸都勸不住……」還有半截話他沒說出來。他這個小師妹平時很受寵,走的時候順手偷了師門重寶金剛伏魔環和《九轉玄功》口訣。估計是這兩件至寶被有心人覬覦,加上師妹道法低微,這才被人暗中下手奪寶,以致殺人滅口。
他最近有有要事來子虛,便借這個機會想查一下這個案子。剛才他已經感應到九轉玄功的氣息,正要鎖定位置,那股氣息卻突然隱匿不見了。
看來,這是一個非常狡猾的家伙。
「原來這樣。」道士點點頭,「你師妹人年輕,道法也不行,哪里知道江湖的險惡,可惜了。」嘆息半天,又道;「走吧,老大的電視采訪節目也該錄完了。」
「恩,走吧。」蘇未降落于地,同青竹一起離去。
他們二人都隸屬于一個秘密的機構,國家情報局第十三調查科。這回,他們的老大來子虛接受一個電視采訪,作為部門得力干將,二人也有份隨行。
蘇未這次本打算借來子虛的機會隨便將師門血案查一查,可惜剛有點眉目,老大將要啟程回京。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想起師妹的死,想起師門絕學和法寶流失在外,他這個灌江口世俗世界的代表直感覺心如刀絞。
猶豫半天,他一咬牙,白著臉問青竹︰「青竹道友,你在子虛市有沒有同門,俗家弟子那種。」
青竹嘿嘿一笑,「我蜀山是玄門第一大派,自然弟子眾多,子虛這邊也有幾個。怎麼了?」
蘇未︰「幫我一個忙,在子虛修行界中散布一個消息出去。」灌江口雖然在修行界名氣極大,但收徒極其嚴格,不是上好資質的弟子不收。到今天,蘇未的師傅也不過收了四個徒弟,其中最小的一個女弟子還被刁斗做掉了。
人少而精自然好,可一但有事,人手卻不夠。不像蜀山派,只要交納一定學費,是個人都收。到現在,蜀山全體上下,加上外圍俗家弟子,居然有一萬多人之巨。即便良莠不齊,卻勝在聲勢浩大,在修行界和俗人世界人面廣,消息也靈通。
看來,這事要落實在青竹頭上才行。
青竹卻有點為難,「不合適吧,部門有規定的。再說,如果事情重大,出了漏子,家族和派中的長老會來找我麻煩的。」
蘇木,「放心,這事不大,舉手之勞,不違反規定的。而且,就你知我知,事情若辦好,我欠你一個大人情。對了,你不是想要我那枚北海水晶英嗎,回京城我就讓人給你送來。」
青竹一笑,卻不說話。
二人很默契地回到電視台演播室,隔著玻璃看進去,那個白胖老人正對著節目主持人侃侃而談,說了一大通不著邊際的話。子虛市電視台正在做一期《人文科學》節目,作為人文學專家,第十三科的老大也在佳賓之列。
青竹和蘇未相視一笑,作為一個專門處理靈異事件的異能機構,十三科近幾年名氣漸響。科員都是各大世家和名門大派的子弟。說起來也奇怪,頂頭上司居然是一個普通人,據說還是國會議長的親兄弟。沒辦法,為了家族和門派的利益,他們也只能認了。
做完節目,老大春風滿面地走出來,「走,馬上回京城去。」
蘇未有點失望︰「就不能再子虛呆幾天?」
老大︰「不了,立即走,我還要去開一個學術研討會呢?」
蘇未和青竹又是一陣苦笑。
回京城之後,蘇未很快將北海水晶英給青竹送了過去。青竹隨即聯系上子虛那邊的人。然後,蘇未就調動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開始運做。
要知道,蘇未的家族在國內派名前幾位,是有名的世家公子。至于他灌江口掌門大弟子的身份卻沒有幾個人知道。
……
與此同時,在子虛市,沈依依感覺到那雙窺視的眼楮終于從自己和刁斗身上挪開,松了一大口氣,又用干支、羅盤、五行等物反復起卦,得出的結果是———上上大吉———這才完全放松下來。
「窮壞了,我這幾百年的積累全花光了。」沈依依哀嘆。刁斗練功用了她不少靈藥和美玉,她最近生意也不太好,手也松,一不留神居然花光積蓄,心中郁悶到不想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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