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他,就如五個月前在旅館的那晚,如一個嗜血的魔鬼!
心,劇烈地顫抖著,芸櫻虛弱的身體本能地往後縮,張口,想要解釋什麼,但腦海里卻浮現穆心慈那張布滿惡毒表情的臉!
他肯定以為是她要打掉孩子的!
***
但轉瞬,又僵硬了。
「啊——痛——嗚——」
「真沒想到,她還活著!」,花世誠看著對面玻璃里的莫念語,若有所思地說道。站在一邊的穆心慈怎麼也沒想到,其實莫念語被花世誠雪藏了十六年!一個多月前剛逃出來……
「毒婦!」,司徒冽站在一側,充血的雙眸緊盯著她平坦的月復部,那里,四天前還是圓滾滾的,四天前,他們的孩子還在里面踢動!
自司徒冽去美國後,老陳被批休假了,換做他的妻子來照顧芸櫻。就因為老陳一家是司徒冽最信任的人,為了防止母親的傷害,他才找了老陳的妻子來照料芸櫻,其他人,他不信任。
此刻,她想死,想跟著那個可憐的孩子一起死去……
那是一種希望破滅之後的蒼涼。
用力地關上櫃門,一張紙片也隨之飄了出來……
「醫生護士!快搶救病人!」,見司徒冽稍稍安靜,安城沖著病房門口圍觀的醫護人員,厲聲呵斥道。隨即,渾身是血的芸櫻被抬了出去!
白色的病服被染成血紅色,紅了他的眸,也痛了他的心!
「冽兒!」病房門口,穆心慈老淚縱橫地攔著司徒冽,卻被他推開,高大悲痛的身影,朝著冷藏室的方向,走去……
諷刺!真是諷刺!
他剛度假回來,剛到A市就听到了這個消息……
桌子上,芸櫻畫的那本畫冊被風吹開,一頁一頁地翻動。
「啪——」
司徒冽一言不發,良久,身上的雪開始抖動,輕輕飄落,他站起身,被凍僵的雙腿差點沒有支撐住,安城及時穩住了他的身體。
原來,如此。
夜幕降垂時,司徒冽回到了海邊別墅,那個他心目中的家。
花世誠復雜地看了眼玻璃里正被毒打的莫念語,雙拳緊握,隨即也邁步離開……
血崩……
心酸,痛苦的淚水不斷墜落……
血沒生如。「老陳,回海邊。」,臉上的雪滑落,露出他被凍得蒼白的俊臉,那張臉上,面無表情。這樣的司徒冽仿佛回到了十歲之前。老陳在心里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恭敬地點點頭,朝著墓園外走去。
「啊——」
白茫茫的雪地里,有兩道高大的身影向他走近,一個是安城,一個是老陳。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芸櫻抬首,看著一臉黑沉的他,心中的苦痛發酵,溢出心房,寶寶被取出時,那如噩夢般的一幕狠狠地折磨了她的心髒。
而失去了寶寶後,司徒冽再不是那個悉心呵護她的柔情男人!想到這,心,更痛!
「都是那個小賤種害的!」,眼底的柔和斂去,穆心慈猙獰道,「給我打!」,按下按鈕,對著玻璃厲聲道,憤恨地大步離開這幽暗的房間。
「總裁,您去看看她吧!剛剛醫院又發來了病危通知!」,穿好衣服後,手機響起,他接。里面傳來安城焦急的聲音,隨之,手指飛快地掛上了電話。
一記鞭打聲,一聲悲鳴,芸櫻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然,仰著頭,轉首,看著他,那黑沉陰霾的俊臉上,只有狠戾!
醫生見她蘇醒,為她摘下氧氣罩,吩咐護士為她換了點滴後,便離開了。
他擔心如果莫芸櫻真死了,他會更加痛苦。
莫芸櫻,如果這就是你的選擇,那麼就此下地獄吧!
搶救室內,一具縴細的身體在電擊下,一次次跳起,再跌下……搶救室外,安城不停地打著司徒冽的電話,不停地留言,他卻沒有絲毫回應。
血小板低……
為什麼?他的質問讓芸櫻的淚水掉得更加洶涌!心,很苦,很苦。此刻的她,也不怨他的狠戾了,巴不得他將自己打死才好。
「寶寶……嗚……」一切如夢,可怕的噩夢。墮胎時的血腥畫面,被他毒打時的凶殘畫面,一幅一幅在腦海,交織……
他親手將包裹著毛巾的小尸體下葬,掩埋。冰冷的寒冬里,他坐在沒有名字的墓碑前,任由風雪搜刮著他的身體……
「寶寶——」
嘴角扯起一抹譏諷的笑意,譏諷那內心深處還殘存的對她的關心!司徒冽,不配,她不配!不過是一個沒有心的惡毒的女人而已!
這天,一個渾身沾染了血污的男人,懷里抱著一個白色毛巾包裹的胎兒尸體,走出了醫院,去了郊區的一塊墓地。
「有塵兒的消息了嗎?」,想起花逸塵,穆心慈的眸光變得柔和。
老陳一直站在不遠處,垂首,嘆息著。這塊是司徒家的墓地,少爺將那個孩子葬在了這里……司徒冽對那個孩子的重視,以及對莫芸櫻的重視,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的。
病床上,縴細蒼白的人兒,縴細的手指微微顫抖,氧氣罩下,蒼白干燥的小嘴微微翕動著,眼皮很沉,很重,仿佛睜不開。
醫院的急救室內,芸櫻的生命體征一再消失,醫生不停地為她做著心髒復蘇術……
「啪——啪——」一下一下,清脆的鞭響聲,毫不吝惜地,一下一下落在了她的身上。一身的血衣撕裂成片,掛在她血紅的身軀上。
被凍僵的心髒還是絞痛了,那種痛,撕心裂肺,是他從未曾體會過的。
他還準備和她結婚的,以孩子為名,其實呢,只有他的心明白,他想娶她!從第一眼見到她時,就想將她禁錮在身邊,形影不離!
整個病房內,只剩下她一個人。
回到臥室,洗了個澡,打開衣櫃,因為失神的緣故,竟打開了芸櫻的衣櫃門。一件件櫻花粉的孕婦裝整齊地掛著,淡淡的清幽香味,竄進鼻息,令他的心口,微微柔軟。
最終,他邁開腳步,離開了這個房間,在房門口,鎖上這扇門,似是將那段記憶也塵封。但,司徒冽知道,這個孩子已經成了他生命里,永久的傷。
「把我打死吧……我求你……」我好後悔,你知不知道?!正如他所說,她是個惡毒的女人,親手將自己的骨肉送上了斷頭台!
嘴角揚起淒楚的笑容,混合著鮮血,綻放出一朵淒美的雪蓮。
她看著神情冷冽的司徒冽月兌下大衣外套,一只手在拉扯著腰間的皮帶,「啪——」,不一會,一道沉重的力道劃破空氣,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他的世界仿佛已經坍塌了,所有的一切變得不再有意義。
嘴角揚著譏諷的笑意,他覺得曾經的司徒冽就是一個白痴!被那沒有心的東西弄得失去了自己!「啊——」越想心里越是氣憤,雙手狠狠地捶打著方向盤,一只大手巴住自己的頭發,一張俊臉因為痛苦而猙獰!
「還沒有!這小子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提起花逸塵,花世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氣惱道。
可,這一切不過是他一個人的可笑幻想罷了!
「啊——」就在芸櫻悲哀之際,從頭頂傳來鑽心的尖銳痛楚,讓她尖叫,隨即,一陣眩暈,一陣劇痛,身體已經被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司徒冽的大腦飛快運轉,雖然沒有落款,但這幾個字,他不用猜也知道屬于誰的!同時,也如一把刀,剜痛了他的心髒。那張褶皺的紙條在他的手心,瞬間化為碎片,在空中飛舞,如蝶……
「心跳恢復了!」,一位護士看到心電圖終于恢復波動,欣喜道。
「為什麼?!啊!」,沉痛的嘶吼,此刻的司徒冽,腦海被那個冰冷的小尸體填滿,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一下一下,打在奄奄一息的她的身上。
「莫芸櫻!你該死!該死!我讓你生不如死!」,狠戾的話語,不斷地從薄唇間吐出,手臂機械地做著揮打的動作,然,芸櫻早就昏死了過去!
芸櫻看著蒼茫的一片,記憶侵襲,看著空蕩的病房,眼角的淚水,不自覺地滑過。手背青腫的小手顫抖地撫上自己的月復部,那里,不再高聳,不再圓鼓……
「莫芸櫻!這是你應得的!以後我讓你生不如死!我恨你!」,又連打了數十下,司徒冽沖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她,嘶吼道!濃烈的血腥味竄進鼻息,侵入他的心髒,一顆心,咸澀不堪!
天色暗沉,已到傍晚時分。
「總裁!住手!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此刻,安城沖了進來,見到這慘烈的一幕,立即抱住了司徒冽,制止住他的動作。
那惡毒的表情,就連花世誠都微微心驚,卻也面不改色地附和著穆心慈,「還是慈妹手段高明!」。
仿佛安城再多說兩句,他心里豎起的高牆便會倒塌般。
倘若她真的死了,他會是怎樣的心情?
她的身下,早已一片血泊。
這個冬天似乎特別寒冷,鵝毛大雪一層又一層地落下,倚靠著墓碑而坐的司徒冽已經變成了一個僵硬的雪人。上身只著一件襯衫和羊毛背心,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只那麼坐著,任由大雪覆蓋,掩去身上的血腥。
安城回身時,司徒冽已經邁開了腳步,離開了病房……
「媽媽——」
一個個事實糾纏在一起,束縛在一起,捆綁著他的心髒。事實上,她從出生,就一直牽動著他的心!終于抑制不住心髒的叫囂,一只大手覆上了門把手,一只腿踏出車外……
是她害死了寶寶,是她親手害死了寶寶!
「本來我是打算把她們母女斬草除根的!誰知道冽兒這麼快就趕回來了!看來,他已經愛上那個賤種了!不過這次,他也會恨上那個賤種的!」,丹鳳眸迸發出惡毒的目光,一直緊鎖著玻璃牆里的瘋掉的莫念語,穆心慈雙拳緊握,咬牙切齒道。
他以為,她已經漸漸地喜歡上了孩子,以為會因為這個孩子,對他漸漸有好感……他在心里曾幻想著未來的幸福生活……
「媽咪——為什麼不要我——」,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寶寶在蒼白的地面上爬行,睜著圓亮的大眼楮,無辜地看著她,稚女敕這兒嗓音問道。
她真的快不行了……
他再次來到了冷藏室,從抽屜里,抱出那個冰冷的小尸體,淚水,奔涌而出。屬于男人的珍貴的熱淚,毫不吝嗇地奔涌了出來……
司徒冽一直僵硬地站在一旁,白色襯衫上被濺上的血污,就如一朵朵紅梅,妖冶地綻放著……
門口,剛要進門的護士看到病房里血腥凶殘的一幕,嚇得連忙跑開……zVXC。
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小小的冷冰冰的尸體!
「仔細查過,是她自己來墮胎的。」,這是安城調查來的確切消息,不過他並不知道,穆心慈早已將這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
然後,在地上爬行,留下一路的鮮血……
她的聲音太虛弱,破碎的音節根本傳不進他的耳畔。
「少爺,都怨我,如果——」,老陳看著坐在墓碑前的司徒冽,哽咽著嗓音道,而他的話,被安城適時地制止住,安城示意他不要說這些。
可她沒有一句解釋,默認了是她所為!
「把她打死了,恐怕你要遺憾終生!司徒冽!冷靜點!」,安城用盡全身立即,將司徒冽抱住,向一邊拖去,對著司徒冽嘶吼道!
「滾開!我要打死她!」,司徒冽劇烈地掙扎,此刻的他如同發了瘋的野獸!
急促的手機鈴聲不斷響起,每一聲都敲擊著他的心髒。
暴打一頓……
櫻子,等我回來!
此刻的他,以一個算是知己的身份提醒司徒冽。
安城在說這些話時,司徒冽一直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鼻孔下的雪被慢慢溶化,睫毛在抖動,安城會以為,他已經死了……
但,那撕裂的疼痛又讓她清醒,即使幼年就遭受過鞭打,但此刻,被他如此對待,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疼痛!這種痛苦里,還夾著心酸與無奈。
老陳站在原地,安城走了上前,站在司徒冽的跟前,低首看著他,「她還沒月兌離危險在加護病房。昨天墮胎後,血崩,也是好不容易才搶救過來。還有,手術對子宮傷害過大,以後她可能懷不了孩子了,即使懷上,也十分危險。」。
醫院樓下的馬路對面,一輛銀灰色的跑車棲身在一片陰影里,車內,男人不同地吞雲吐霧,雙眸時不時地抬起,看向醫院的某一層,某一扇通亮的窗戶。
「您回去看看她吧,她還在昏迷中,生命體征很弱,心跳停止了好多次……」,安城看著司徒冽,知道此刻的他沉浸在濃烈的悲傷里,但還是斗膽說了這句。
意識一點一點地恢復,從四肢百骸傳來的灼痛讓她痛苦地呻|吟,皺眉……
再一聲響,皮開肉綻的痛楚令她尖叫,身體在地上翻了個滾,一股咸澀的血腥味也彌散開……本就因為血崩而奄奄一息的芸櫻,因為這一道強勁的鞭打,差點暈厥過去。
似是一個被遺棄的人,她的床畔無人守候。
從唇齒見迸發出的兩個字,狠戾而沉痛。
她伸開雙臂,想叫他停下,嗓子像是被堵住般喊不出一句話,想邁開腳步,追上,雙腿像是被灌鉛了一樣,邁不開腳步,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寶寶,離她而去……
只是,那個莫芸櫻……造孽啊……老陳在心里不斷地嘆氣……
整理好衣服,他出門,獨自開著豪華跑車,在馬路上飛馳……
此刻,司徒冽真有將她打死的沖動。這個惡毒的女人!竟然真的殺掉了那個無辜的孩子!他想問她,不是已經接受這個孩子了嗎?不是還為孩子畫畫的嗎?!為什麼心存歹心殺了他!
多想告訴他事實,然,媽媽還在穆心慈的手里!
「司徒冽先生,關于您和莫芸櫻小姐的移民申請已經獲得批準,請您和莫芸櫻小姐于本月十號到……」
加護病房里,芸櫻的身上便插了很多塑料管,氧氣罩下,那張蒼白如紙的小臉幾近透明。床側的電腦屏幕上,那根代表著心髒跳動的線,在虛弱地起伏著……
這個孩子,同時也成為了芸櫻生命里,永久的傷。
「總裁,她真的快不行了!在听到留言後,馬上來醫院吧!」,屬于安城的焦急的聲音從手機語音留言箱里傳來,手里的煙蒂墜落,掉在他的西裝褲上,不一會,便燙出了一個洞,火星灼燒皮膚,有點灼痛。
「 ——」,剛邁出去的腿因為車內電子郵箱的語音播報而收回,司徒冽憤恨地關掉喇叭,甩上車門,隨即踩下油門,銀灰色的跑車揚長而去!
嬰兒房里,他孤寂地看著里面的一切,風吹過窗前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猶如小寶寶那歡快的笑聲。渾身濕透的他邁開腳步,走到那個畫框前,顫抖地手指在那五張照片上,輕輕撫觸……
內心荒涼一片,後背灼痛難耐。
司徒冽那猙獰的面容闖入她的腦海,令她的心更痛。滿月復的心酸與無奈,沒法訴說,卻只能獨自承受,同時,她也更加怨恨自己,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