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御書房,凌尋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問了一下中秋宮宴的準備事宜,顧惜彤也順勢公事化地簡單說了一下。然後,兩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凌尋批完今天上呈的折子,長吁了一口氣,看見她已經陷入了自我神游的時候,忍不住清咳了一聲。
她馬上回神,倒了一杯茶端在他面前,「皇上,請用茶。」
他怔了一下,垂下眼,接過茶杯一口喝干。她又倒了滿滿一杯遞給他,無奈地,他又喝完。到第四杯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夠了。」
顧惜彤惦記著鳳臨宮的事,想了想,正色道︰「皇上國事繁忙,臣妾不打擾皇上辦公,想先行告退。」
「不急,朕也批完折子了。研磨吧,朕作張畫。」
她無奈,只好拿起墨條在綠端硯台上慢慢磨著。
「怎麼?皇後不願意陪朕?」看到她急急搖頭,他才哼了一聲,「皇後每次見到朕都很拘謹,這可怎麼辦才好啊?」說完,站起身子,伸出長臂環住她的柳腰。
她看著他湊近的俊容,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深邃的眼楮仿佛可以看透她內心的想法,她局促地別開臉,然後,隱隱覺得他的呼出的熱氣灼熱了空氣的溫度。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里,輕聲笑著。感覺她繃緊的身子,他又緩緩蹭了一下才放開她。
一得到自由,她已經忘了這里是御書房,忘了眼前的這個充滿危險的男人是帝王,她慌忙說道︰「臣妾身體不適,先行告退。」然後小步跑出御書房。他靠著身後的書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身影,手指在桌上輕叩著。
顧惜彤快步回到鳳臨宮,臉上紅暈不散。芊淮以為是中暑了,連忙叫小木子去請御醫。
「不用了,本宮累了,芊淮過來侍候本宮,其他人在外邊候著罷。」
芊淮關好門後,連忙拿出扇子幫她扇風。「娘娘,你臉很紅,怕是熱著了吧。」
「都初秋了,哪來的暑氣?不說這個了,今天春兒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顧惜彤打斷芊淮,直接問道。
芊淮搖頭,「沒,就和平時一樣。」
沉吟了一下,「我昨天把宮宴的安排放在桌子上了,如果她們是眼線的話,宮宴就一定不會那麼順利。」
「那……娘娘想要趁機把眼線都拔除?昨天,晚上里屋也就只有夕珠和春兒在侍候你,奴婢會跟緊她們的。」
「嗯,機會只有這麼一次了,千萬不可錯過。你和彩萼都順便去查查她們以前都侍候過哪些人。」
「娘娘為什麼不問茹充儀呢?」
「姐姐是我在宮里的一顆暗棋,不到必要時候不能輕易用,知道嗎?」顧惜彤有點疲倦地說。芊淮侍候她睡下,就趕緊退出去。
芊淮和彩萼都是從小跟在顧惜彤身邊的婢女,乖巧可人不說,更是聰明伶俐。晚膳過後,芊淮就提議說到鳳臨宮的小花園去散散步。
今晚月色迷人。臨近中秋,月亮也越來越圓。那些吳剛伐桂,玉兔搗杵的傳說顯得趣致可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小花園了,顧惜彤隨意地坐在一個光滑的石頭上,然後朝芊淮點點頭︰「說吧。」
「娘娘,彩萼查到夕珠以前是前淑妃娘娘的宮女,自淑妃進冷宮後,就調到內務府。春兒則一直在御膳房,後來調到洗衣房,兩年前去了雜役房。」
「前淑妃?發生了什麼事?」
「具體的事宜沒打听到,但是大致是和美人陷害前淑妃要謀害長公主,以致前淑妃被打入冷宮,後來病死在冷宮。」
顧惜彤來了興趣,「和美人?難道是今天見到的那個?」
「奴婢沒見過,不過彩萼說,她之前在寧安殿外的小竹林里見過一次的。後來不知怎地,長公主還真就沒了,她也由昭儀被貶為美人。不過……當時的賢妃住進了冷宮。」
「嗯,就是那個和美人了。呵,真有意思,用自己的女兒陷害別人,倒真的害死了女兒。看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顧惜彤冷笑。
「娘娘,還有啊,奴婢查到小木子原來是康妃娘娘宮里的人,後來犯了錯,差點被打死的時候,被淑妃娘娘救了。」
又是淑妃,看來進宮之前,宮里剛剛進行了一場大清洗啊。少了一個淑妃一個昭儀,原本的昭容、修容晉位封妃,只是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幕後人,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回去的路上,顧惜彤突然想起,「芊淮,明天你出宮一趟,到水煙堂那里給本宮進點胭脂。」看來,有必要查查這個淑妃。「還有,不要再向宮里人打听了。」
看見芊淮疑惑的表情,她笑著說︰「傻丫頭,我們進宮才一個月,你以為你真能查到這麼多事?」芊淮茅塞頓開,壓低聲音說︰「原來是有人故意透露給我們的。」然後,又朗聲道︰「娘娘,明天奴婢定去水煙堂給您采辦凌都最好的胭脂。」
這後宮的新一輪戲幕正要拉開了。立後才一個月的光景,有些人竟然就按捺不住了,這皇後真不易做吶。顧惜彤看了一眼那輪彎月,笑了起來。
這廂,偌大的宮殿只有軟榻邊上的櫃子頂燃著幾根蠟燭,一圈一圈昏暗的光暈打在幽深的宮殿里,寂靜而荒涼。榻上斜倚著一個女子,隨意梳了個發髻,幾絲碎發散落在頰邊。她一手撐著頭,一手輕輕撫著隆起的肚子,嘴邊掛起一絲微笑,笑意卻不達眼里。
旁邊站著個穿著湖藍色宮服的女子。「娘娘,皇後已經知道前淑妃的事了。」
女子眼也沒抬一下,只問道︰「和美人見過她了吧?」
站著的女子說︰「見過了。」
「那戲就開幕了。」緩緩又問︰「皇後有什麼動作?」
「沒有,只是要宮女出宮去水煙堂買胭脂。水煙堂產的胭脂是凌都最好的,皇後怕是想在宮宴時引起皇上的注意。」
榻上的女子緩緩吸了一下燃著的安神燻香,「皇上還是只宣皇後去御書房,自己沒有去鳳臨宮嗎?」
「是,皇上晚上大都是翻貴妃的牌子,偶爾去一下康妃和謹昭儀那里。」
「下去吧。」宮服女子退下後,一個婢女走到榻邊,將女子扶起,送入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