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且算是一場交易。雖然一開始就不平等，但是如果可以換得與相愛的人在一起的丁點希望，她也願意如那撲向火焰的飛蛾。
「娘娘這話，臣妾應了，只是臣妾希望皇後娘娘不要失信于臣妾。」純美人平靜的眸子沒有一絲起伏，但是底下透出微弱的希冀卻讓顧惜彤樂得掀起嘴角。「這是自然的，本宮說話算數。」
這個午後，陽光燦爛。御花園里飄零的花朵在風中搖曳出璀璨的華彩。沒有人知道，這天有兩個女子在這片絢麗的景致里，達成了一項協議。從此，後宮的天下將被重新瓜分，一場新的腥風血雨已經迫不及待等著上演。
回到鳳臨宮的時候，已是日落西頭。小太監剛剛布好了菜，就听到門外通常「皇上駕到——」。
顧惜彤稍地一愣間，凌尋已經大步跨過門檻。「想什麼呢？」他伸手擰了一下她的俏鼻，坐下後又將她摟入懷里。「皇上可來得真及時啊，小明子剛布好菜皇上就來了。」他笑得開心，她靠在他懷里，感到厚實的胸膛一震一震的，也覺得好玩。
「皇上，娘娘……」小明子欲言又止。他看到帝後恩愛，不想打擾，卻偏生不出聲不行。成一德怒瞪了他一眼，眼角偷偷朝皇上看去。凌尋與顧惜彤說著話卻被打斷，不禁皺起眉頭冷聲道︰「怎麼回事？這麼不懂規矩。」
顧惜彤抬起頭看到小明子單薄的身子隱隱發抖，頭垂得很低。「什麼事？」她的手握住凌尋的大掌細細摩挲著。凌尋被她柔弱的玉指撩動得酥酥麻麻的，火氣一下子消了大半。
「娘娘，要加菜嗎？」小明子聲音很低，微微還帶點顫音。
顧惜彤這才想起她平日的吩咐。她平日就四菜一湯，從不按宮里的規矩大擺幾十道菜。凌尋要來用膳一般都提前派人來報，這時她會按宮里的規矩來。今日凌尋突然來了，廚房還是按平時只做了四菜一湯，小明子是怕皇上怪罪，才來問問她的意思。
她把身子往凌尋懷里拱了一下，雙手抱著他精瘦的腰身。「沒事，就按平素的來辦吧。」然後又將原委和他說了。
「胡鬧，怎麼就四菜一湯？這點東西怎麼夠？」誰知凌尋還是動怒了，但是他眼底的寵愛她還是看得見。她擰了一下眉，在他耳畔輕道︰「夠的，不然會浪費。」他愣了一下，然後親了一下她的額頭，不再言語，只是抱著她的手臂漸漸收緊。
原來她還記得。她說要縮減用度給他省錢，他以為她只是說笑的，原來……她真的都記得，記得他國庫空虛，記得他說過的話。
四道菜很快就端了上來，都是些簡單的家常小炒。她吃得不多，剩下的都進了他的肚子。他吃得很開心，很簡單的菜色卻比御膳房每天送上來的御膳更讓他有食欲。今晚的飯菜讓他想起了昔日在軍隊的日子，很辛苦卻也很快樂。他抱著她坐到榻上，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著以前在軍隊的事，她听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插一兩句。
等到說完他第一次上戰場的事後，月亮已高掛枝頭了。她窩在他雙臂里慵懶地靠在他胸前，手指繞著他腰帶的玉佩流蘇，自己玩得開心。他粗糙的手指撫上她的唇瓣，然後親了下去，由輕到重，直到她無力地將重量全部倚在他身上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朕去御書房看一下奏章，等朕回來，嗯？」他湊近她耳邊呢喃，低沉的嗓音甚是好听。她揚起臉在他下巴輕輕啃了一下，溫順地點點頭。
清晨，耳畔邊傳來細碎的聲響，顧惜彤有點氣悶地用被子捂住頭，轉身朝內。
凌尋示意房內的人停下手里的活。他走回床邊，輕輕拍了拍裹在被子里的人，然後將蠶絲被子拉下。「乖，別悶著。」低沉的嗓音帶著磁性縈繞于女子耳邊。言罷，低頭在露出的小臉上親親一吻。
成一德已經見怪不怪了，低垂下頭，眼楮盯著地板，只當什麼也沒瞧見。小太監和宮女也低下頭，偶有一兩個大膽的，也只敢飛快地用眼角偷看一眼。皇上平時很淡漠，對下人幾乎是視而不見的，但是，他的狠戾，大家也是知道的，所以在皇上面前沒有人敢放肆。
待凌尋離開後，顧惜彤的睡意也沒了。蠶絲被下的她不著寸縷，外露的肩膀雪肌如玉，泛著瑩瑩的光。脖頸之下的鎖骨處有細碎的紅印，在晨光里鍍上一層白亮。她的臉埋在枕頭里，微微泛紅。想起昨晚他毫無節制的寵愛，她忍不住哼了一聲。
「娘娘醒了？」芊淮在外面听到聲響，小聲地問道。過了一會兒，才听見顧惜彤有點暗啞的聲音，「進來吧。」
梳妝後，她只帶了芊淮一人去寧安殿。芊淮雖覺奇怪，可也沒有多嘴問。倒是顧惜彤主動說話了︰「芊淮，你記得中秋節那天御花園里的那個藍衣男子嗎？」
「娘娘是說禮部侍郎劉大人？」顧惜彤點點頭，正色道︰「是，就是劉東鳴劉大人。」稍稍頓了一下，復低聲道︰「等會你出宮，在東門等剛下早朝的劉大人，將這個荷包給他。」芊淮看了一眼那個用了精致的雙面繡法繡上蓮花朵朵的暗青色荷包，謹慎地將它收入袖中。
到了寧安殿，見到了久違的德妃，顧惜彤勾唇一笑。「今個兒德妃也來了，真是太好了。不然太後總是掛念著。」德妃淡淡一笑，應道︰「托娘娘的福，臣妾一切安好。」
不著意地看了一眼康妃，見她神色平靜地與茹充儀聊著話，顧惜彤暗自冷笑。「說來，上次見德妃還是在四皇子的滿月宴上，一眨眼都已經大半個月了。」
若說四皇子的出生給康妃心頭扎了一根刺，那麼四皇子的滿月宴便是一把重錘，將這根刺完全沒入她的心里。果然，康妃臉色煞白，如蔥的玉手緊握成拳，尖細的指甲深深刺進手心窩。她看向對面的德妃，只見她笑語盈盈，進退有度。茹充儀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沒听見，她腦里全是四皇子的滿月宴，那樣的盛大，那樣的奢華。
她忘了她是怎樣回到芙蓉殿的。她坐在窗邊抬頭看向刺眼的陽光，恍惚間，她覺得剛才皇後那樣和善的笑容與記憶中那個溫柔的笑臉重合。
有些回憶一旦被掀開，便如水流般涌出，無法合上。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些她以為她已經忘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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