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進門,顧七斜斜地歪在軟塌上,素手托腮,嫻靜的模樣不若平素,倒叫人看得有些不習慣。將手中的參茶遞到她面前,溫聲道︰「先喝點茶吧。」
皺皺瓊鼻,菱唇抿得緊緊的,無辜地邊搖頭邊討好地看著他。「快喝吧。」他也不吃她這一套,盡力掩住眼底的笑意,佯裝正經。「唉……」無奈輕嘆一聲,圓溜溜的眼楮還時不時偷瞄幾眼身旁的男子,見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終于死心地接過藥碗咽下參茶。
從蘇南一路奔波自此,雖然行程不算快,可是顧七沒有武功底子,身體也本就比旁人弱,因而,蕭楠每日必要準備一些藥湯讓她服用,雖是習以為常,可是看到藥湯晃動,她就忍不住心里微微發抖。
見她嘴角有些殘汁,白曉從懷里掏出素色的絲帕輕輕印上她的唇角。眼前節骨分明的大手修長用力,儼然是男子的大掌,記憶中的孩童的軟糯小手已經不復存在。
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笑問︰「想什麼呢?又發呆?」
素指卷上垂落胸前的發絲,繞著圈玩兒。「剛才千千和鐘逸來找我,說了些事情……」然後,便把事情的經過略略說出。
听罷,白曉沉默不語,良久才抬頭直視顧七,眼里有些擔憂,「比起這些,我更擔心的是,為何他們要將此事告知與你。」
顧七不笨,何況又曾在皇宮打滾了2年,有些事情,她心里明白得很,甚至比旁人都透亮幾分。
「千千應是單純,認定我是救命恩人,所以說與我听。至于鐘逸,年紀尚輕,卻已有隱隱大俠之風,行事也極為磊落,他恐怕是覺得我們已從總管和千千的只言片語中知道了一些始末,與其遮掩,不如坦誠相待,將我們納入他的陣營方為良策。」
白曉靜靜听著她的分析,頷首道︰「既然如此,那麼你覺得鐘逸此人可信?」
「世人都說眼楮是騙不了人的,雖然只是短暫交談,可是他的氣度卻是讓人心生感嘆,而我,只能說他現在是個可信的人。」
曾經她以為純昭媛清淡如蓮,與世無爭,堪比宮中的一朵奇葩,結果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與她對立的立場,甚至不惜想要置她于死地。人心易變,誰能看透?
突然想起什麼似地,顧七問道︰「暗綠閣,你知道多少?」
多年的默契讓他知道她的心思所在,反問︰「你是懷疑盜走斷魂刀的,是暗綠閣所為?」想了片刻,「不敢確定,目前還不知道斷魂刀的價值,不知道是否還有人窺視。現在只能說,兩家相斗得益最大的就是暗綠閣,他們有這個動機。」
說著,便听到輕緩的敲門聲,而後蕭楠推門進來。
刺眼的陽光滲進房里,投在地板上落下金色的輝芒。蕭楠進來,帶這暖洋洋的溫度。
「剛想起你,你便進來了。」白曉笑言。
「怎麼?」撩起衣袍一揮,坐在軟塌邊上。
「碧靈山鐘逸來了,他們的事你也知道了吧。剛剛,七七正巧問到我斷魂刀的事情,我想你曾經在碧靈山習武,應該清楚。」
提起斷魂刀,蕭楠笑意稍斂,神色一頓,像是陷入沉思。半響,他才解釋︰「斷魂刀,名字極為凶煞,可是,卻是真的刀刀斷魂。傳說這把刀乃是在致冰致寒的雪洞取淬火鍛造八十一天而成,刀身鋒利堅硬,且帶有寒氣,御風殺人。」
「如此霸道的兵器竟然從未听聞。」白曉驚嘆。
「御風殺人,又是何意?」顧七疑惑。
「刀利而傷人見血,御風而動,使氣冰寒,再透過傷口侵入骨頭,如綿綿細針,無孔不入!」
顧七一愣,這簡直就是邪器!只要有劃出傷口,刀身的寒氣便可透過傷口侵入骨頭,如此說來,便是見血即死。
「如此神器,天下本來還有其他,但是後來都被鍛造者一一毀去,斷魂刀是唯一留存下來的,後來輾轉到了鐘家,鐘家祖輩正氣俠義,皆不欲使用此器,便將之塵封于兵器庫,永世不用。」
白曉凝神靜思,「如此,鐘家倒是磊落之輩。」
顧七听後,暗道不好,臉上浮顯憂慮,「如若真的到了逆賊手里,只怕江湖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了。」
「最壞的結果便是如此。」蕭楠轉頭看向窗外的陽光,白皙的臉容透著冰冷的寒意,唇角抿緊。
「我們只是商人,非得卷入江湖紛爭?」
「現在已是半點不由人了,哪怕想置身事外,也只是徒勞。姑且走一步算一步。」拍拍顧七的肩膀,低聲安慰。
果然如他們所料這般,事到如今,已是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鐘逸在芙蓉山莊住了三天,期間鄭重地向慕容玉道歉,慕容玉年紀輕輕便掌管了如此大的山莊,眼光自是了得。況且,他也明白兩家惡交的後果,因此,只是板起臉孔訓斥了一頓,便不再為難鐘逸。後來,無事得閑的時候,被慕容千千攛掇著一起到顧七的院落談天說地。他們從血雨腥風的江湖講到變化詭異的朝堂,從古來聖賢的詩詞講到高山流水的音律,雖然不至精通,但皆有過人的見解,顧七十分欣賞他,兩人皆有惺惺相惜之感。
這天本來約好在水榭旁品茗飲酒的,卻是過了時辰仍不見鐘逸的身影。
又等了一個時辰,才听芙蓉山莊的僕人氣喘吁吁地跑來,斷續說道︰「顧公子莫等鐘公子了,鐘家來信……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