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堂時的不快,被鐘夫人三言兩語便打發了,總管也不好再開聲,鐘逸不想把事情鬧大,也不想有更多不利鐘家和芙蓉山莊的謠言被傳開,于是命人將客人帶到下面的院落里安置好,斟水奉食。
今日總管字字句句頗為不客氣,如若真的惹怒慕容千千,惹怒芙蓉山莊,對現在的鐘家而言也是極不利的,那為何總管要三番四次對千千窮追猛打呢?顧七實在不懂。現在的鐘家,鐘鼎漢已死,武林盟主的位置空了出來,覬覦這位置的大有人在,而且武功都不弱,起碼在鐘逸之上。這樣一來,鐘家就保不住武林一絕的名聲了,憑著鐘逸一人,實在是不夠瞧,可是如果有芙蓉山莊這個姻親,鐘家的處境就會好上許多,總管如果為了鐘家好,怎麼會看不清形勢呢?除非,他根本另有所圖!
吃過午飯,在廂房里呆著,越想越不對勁,簡直是坐立難安。不行,這次非得主動出擊,不然等到了被動的局面,就更加于己不利。
敲響蕭楠的房門,過了好一會兒才見白色的身影出現。
匆匆進去,桌上放著一本有些時日的醫書,邊角發黃卷起,有些書頁還殘缺破損。「是在找那個蠱毒?」
點點頭,縴長如玉的手指按住眉心,慢慢揉捏。「這種蠱毒我也是曾听說而已,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極其罕見,書中記載也少,如果真的要查清楚,少不得要親自到邊境去一趟?」
「邊境?北疆的海上?」
蕭楠蹙起眉頭,眼底無波,優美的側臉線條柔和溫潤,像碧海蕩漾的徐徐微風。「你說的雪華也是極其罕見的蠱,說不定這個若水亦是出自那兒,縱使只有一分線索,也值得我親自走一趟。」
知道他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改變,她也不再勸說,走到他身後,伸出素手覆上他的額頭,中指輕輕按著他的太陽穴,緩緩來回。
一怔,隨即掛起笑容,眼底漸漸彌漫暖暖的喜悅,襯得透亮的眸子流光溢彩。
「鐘家和慕容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如果任由那些謠言遍布江湖,到時怕會掀起爭端。」細聲說著,柳眉擰起。輕拍她的手,「你是擔心暗綠閣獨霸武林?」
嘆了一聲,愁雲壓頂,悶悶出聲︰「當初我將他們引入皇宮,惹得一場屠殺。如果他們真的狼子野心,不要說曾為皇後,縱然只是普通的一名百姓,我也難辭其咎。」
許久不曾听她提起出宮那晚的事情,現在听罷方才知道她從沒放下。「他們也算是真心助你離宮,那日交代我在山腰等你們,然後他再帶著你跳下,如果不是知道有接應,他們也不會如此。現在都過去了,那些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免得庸人自擾。」
本來離開凌都就是想快意山水間,如今被卷入江湖紛爭不得月兌身也是無可改變之事,既然如此,既來之則安之。現下心里最擔心的,就是鐘鼎漢的死究竟和暗綠閣有沒有關系,如果真是暗綠閣所為,他們又是為了什麼?稱霸武林?還是稱霸天下?
「緊我所知,暗綠閣夜訪皇宮就已有兩次。一次傷我一刀,贈予令牌,二次協我出宮,大開殺戒。這樣的舉止,現在想來真是讓人心寒。」
蕭楠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細細看著她的眉眼,發現多了幾分自嘲幾分滄桑幾分愁緒。「無論暗綠閣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要好好防範一番。至于他們夜探皇宮,這個你倒不必擔心,皇上沒你想的不濟,在宮變中殺出血路登上帝位,不過十年就把盤根錯亂的朝堂整治得井井有條,大權在握,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魄力和手段。」
听了這番話,不禁自嘲一番。的確,憑凌尋的手段和計謀,她根本不需要替他擔心。想當初她自以為是地打壓妃嬪,算計謀劃,到頭來不過為他人作嫁衣,如小丑跳梁般的小聰明,想必他肯定看得盡興。
「哼,的確是庸人自擾了。」
晚上,燭火通明。
顧七留在蕭楠房里用過晚膳。才剛剛沏了一壺茶,茶香還沒遠飄,白曉就推門而入,後面跟著鐘逸和慕容千千。
「這鼻子也太靈了吧?才剛倒水就眼巴巴來討一杯?」顧七笑著打趣,鐘逸和慕容千千笑著應著,積壓了幾日的緊張和疲憊仿佛一下子被這玩笑沖淡了許多。
古詩有雲︰洞庭帝子春長恨,二千年來草更長。君山銀針的傳說很美麗,被當朝皇帝定為「貢茶」,之前也曾听說過,不過親自一品,這還是頭一回。沖泡後,茶芽立懸水中,如銀刀直立,堪稱奇觀。茶香四溢,引得顧七也忍不住端起茶盞輕啜一口。
還沒來得及道好,就听鐘逸郎朗輕吟︰「色澤金黃,香氣清鮮,真是好茶。比之先前在芙蓉山莊品得的廬山雲霧,各有千秋。蕭公子果真是會享受之人。」
不謙虛不自傲,權且當作贊美,蕭楠淡淡應到︰「古人也說,有花堪折直須折,人生短短數十載,何必自我約束而不得開心顏!」
蕭楠究竟是什麼身份,顧七也不知道,這一路上,他的飲食用度已經讓引起了慕容玉和鐘逸的注意,或許還有其他人也在暗地里留意他,不過以蕭楠的睿智和武功,應付他們都不是問題。顧七默默喝著香茗,不說話。
適才那句「有花堪折直須折」讓鐘逸感概良多,沉默片刻,他輕聲說著︰「家父突然離世,怕是誰也不想到,現在我才驚覺人生在世,生死不過一瞬間而已。」
「鐘公子如今……」還沒說完就被慕容千千打斷,「別再公子公子的,我們年歲相當,一同經歷了這些也算是朋友了,直呼名字罷!」
楞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慕容千千的性子大有江湖女兒不拘小節的豪爽,實在讓人喜歡。「如此也好,那我直呼鐘逸了。」
「顧七,白曉和我年歲相當,可是蕭公子卻……實在不好失禮。」
「蕭楠是我的先生,如果你介意,就稱一聲先生也未曾不可。」鐘逸和慕容千千都有些驚訝,一路上以為他們是弟兄,親昵無間,想不到竟是師徒的關系。
顧七笑嘻嘻地看著他們,眼楮明亮含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