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驀然回頭,就看到在漫天繁星下,夜風正握著比繁星還要光亮的戰斧站在她前面。從蠻荒世界出來開始,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而她對他的感覺,已有一開始的排斥和不服氣變成了現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夜風,你怎麼也在這?」
夜風輕輕轉過頭,黑眸望著在星光下愈顯幽藍的大海,「東海似乎已經完了。」
宋翎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夜風就看著她道︰「東海按理說也是你的家,你就這樣看著它完了,難道就沒有一點傷心?」
宋翎覺得他話中有話,她看到沙灘上的一個淺水灘里有一條肚皮已經翻過去的魚在只能勉強遮住魚身的水坑里翻騰著,宋翎心神一動,這也許是現在東海里唯一的生靈了。她走去把魚從水坑里撈起來然後放進大海,魚一到大海,原本奄奄一息的立刻就有了活力,它暢快的游了幾下很快就消失在大海之中。
宋翎松了一口氣,嘴角也露出一絲欣慰笑意。夜風站在她身後,將她的一系列動作都看在眼里,看到她微笑,他不禁諷刺道︰「這樣有什麼用,現在東海里連只蝦都沒了,就算你將這條魚放生,它也活不長的。」
這話宋翎就不愛听了,「你怎麼說這麼喪氣的話,萬一它不僅能活得長長的,而且還能跟我一樣變成一條龍呢?」
宋翎說完就發現有些不對頭,她發現他一向幽冷的黑眸里此刻看著她,竟帶著一股深深的失望,這種感覺,就像她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讓他既痛恨又憐憫。
宋翎愣道︰「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你是怪我在蠻荒世界的時候丟下神界就這樣離開了?對了,在我走之後蠻荒世界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打贏魔音那個小魔君了嗎?」
她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夜風卻一直保持沉默。良久,他深深的看了宋翎一眼,就轉身離去。
「夜風!」宋翎氣得在他身後大叫一聲,才多久不見,這廝又變成了一個冰塊了。
可是她越喊,夜風就走得很快,宋翎干脆提起真氣直接飛到他的前面攔住他道︰「才說幾句話你就要走,你怎麼這麼莫名其妙?」
夜風盯著她,眼中黑潮涌動,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巨大的情緒。這樣的眼神,無端讓宋翎覺得心中一涼,她方才吼的氣勢也登時消了幾分,但她還是道︰「你說話啊?干嘛一聲不吭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夜風眼楮還是在死死的看著她,但他終于開口︰「你就這麼喜歡他,喜歡到不管他做了什麼,你都不管不顧,是不是?」
宋翎一怔,問︰「你在說什麼?」
夜風深深吸了口氣,似在平復著心中某種強烈的怒氣以及與之帶來的徹骨的悲涼,「他毀了鳥族,如今又毀了東海,你就什麼都不管,還要跟他在一起!你真是白白擁有了創世五神器的力量!」
宋翎這下徹底呆住了,她像是一下子沒有听清他的話,愣了好久才道︰「你說什麼?他毀了東海?這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在跟我講笑話,可是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相比與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夜風的聲音卻拔高了許多,「太上老君的玄天鏡清楚的記錄了在東海發生的一切事情,可是天帝陛下還來不及派天兵天將來阻止,他就已經毀了東海,並且逃之夭夭!」
鳳凰毀了東海?這怎麼可能?她明明是和他一起,被勾結起來的龍母和玲瓏下了毒,並且一起昏倒。他們醒在一張床上,方才她還差點成為他真正的妻子,所以鳳凰怎麼會毀了東海?
看到宋翎的神情陷入了呆愣之中,夜風眉頭輕輕一皺,就握著戰斧繼續往前走,然而很快他就又被宋翎攔住,她仰起頭,一向神采飛揚的明媚眸子中此刻映滿了無助和恐慌,「你要去哪兒?」
夜風頓了頓,還是道︰「他連續做了這麼多天理不容的事,即使他曾經是鳥族的鳳君,也無法被原諒。天帝陛下已經命我派天兵天將前去捉拿他!定要將他繩之于法!」
宋翎臉色變得一片慘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使她甚至不能在沙地上站穩,她踉蹌著退後幾步,才把頭搖成了一個撥浪鼓,「不,你不能去捉鳳君,鳳君已經好了,他已經什麼都記起來了,所以你們不能去捉他!」
夜風輕哼一聲,像是在听著一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但看到宋翎神情恍惚,他的心中終是泛起一絲深深的不忍,他輕輕的在她肩上拍了拍,「我早就說過,你既然擁有了創世五神器的力量,就應該好好利用它。那次你和他突然走後,魔君也帶著一干魔兵離開,所以那次神魔大戰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誰也知道,魔君為了他在上次神魔大戰中戰死的父親,是絕對不會對神界善罷甘休的。我希望你能到九重殿上去好好修煉,至于他,你也不用管了,否則我不敢保證,你會成為下一個被天兵天將緝拿的對象!」
「我……」宋翎還想開口跟他解釋,但夜風已經很快松開了手,一下就化作了一個光點消失在茫茫夜空當中。
「夜風!」他就這樣消失,是不是意味著他馬上就要派兵去捉拿鳳凰?那個鳳凰被綁在昆侖上天柱上承受天雷的噩夢般的幻影又再次浮現在她腦海中,宋翎深吸一口氣,然後全身忽然化作一條金龍,直沖雲霄。
她這次幾乎是用了自己能夠用到了最快速度,夜風既然要去捉拿鳳凰,肯定要先去南天門調兵遣將,所以她一定要趕在他之前說清楚。
可當宋翎來到南天門的時候,竟連一個天兵都沒看到,只看到一個白發老人正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南天門邊上。
宋翎走過去,才發現這白發老頭竟是月老。那日,在蟠桃宴過後,她無意間闖到了月老的屋子里看到了屬于自己的紅線,卻怎麼都看不到紅線那頭她的良人究竟是誰?
單如今她雖歷經波折,但也已經于鳳凰拜堂成親,那麼紅線那頭的木偶,是不是就是他?而當時鳳凰也已經看到,只是故意不說而已。
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再想想現在與鳳凰聚少離多的日子,宋翎不禁長嘆一口氣,她推了推月老︰「月老,月老。」
月老連打了幾個酒嗝,才掀起醉醺醺的雙眼,見是宋翎馬上笑道︰「原來是東海的龍女啊,小老兒倒是很久沒見到你了,你最近過的可好啊?」
宋翎顧不上跟他嘮嗑,只是問道︰「怎麼這南天門前面一個天兵都沒有,還有戰神夜風呢?他們都去哪兒了?」
月老揉揉眼楮,「他們……他們都走了,連天帝陛下和王母娘娘都走了,小老兒舍不得這里的萬年美酒酒,所以不肯走,如今九重殿上,就只剩下小老兒一個了。」
「都走了?」宋翎不由大驚道,「他們都走去哪兒了?」
月老還在揉眼楮,這次揉了好一陣才故作神秘的嘿嘿笑道︰「去哪?嘿嘿,這個小老兒可不能說,不能說。」
宋翎越發急了,她恨不得拿一盆冷水把月老的酒給潑醒,但看他現在的樣子,只怕把一桶冰塊全部澆到他身上,他還是會沒有一點反應。宋翎想了片刻,終于靈機一動,她化出一壇酒,又從百寶箱中拿出一些上好的香料和藥材放了進去,登時一股撲鼻的酒香充溢在朦朧雲霧中。
剛剛還迷迷糊糊的月老馬上站了起來,鼻子跟一只小狗一樣對著空氣嗅來嗅去,還道︰「好醇的酒香。」
宋翎笑嘻嘻的把酒壺往月老面前一樣︰「月老,酒就在我手里呢。」
月老眼楮一亮,他伸手就要去拿酒壺,月老是個跟白蘿卜老頭身形差不多的老頭,所以個字還沒宋翎高。見他想過來拿酒,宋翎便把手一伸,把酒壺揚得高高的,「月老想喝這酒也可以,除非月老先告訴我天帝陛下和眾神去哪了?」
月老雖然醉醺醺的,可在這方面嘴巴卻挺嚴,他一直搖頭道︰「不行,小老兒不能說。天帝陛下說過小老兒如果把他們在昆侖山的事告訴任何一個人,他既罰小老兒一輩子都不許喝酒。所以小老兒不能說。」
「什麼?天帝陛下在昆侖山?」他們為什麼會突然去昆侖山,她想起昆侖山巔那八根天柱,登時覺得不寒而栗。夜風派天兵天將去捉拿鳳凰,定是奉了天帝的命令,他又是個執拗得跟石頭一樣油鹽不進,所以與其去勸說夜風,還不如直接去跟天帝說明一切。想畢宋翎就把酒壺往地上一扔就迅速往昆侖山趕去。
月老看著她的身影迅速的消失,頓時疑惑的抓抓頭,他剛剛說什麼來著。但他馬上看到地上的酒,登時喜笑顏開的抱起酒壺,管他說什麼,有酒喝就行。
雖然昆侖山和九重殿都屬于神界兩個最重要的領域,但一個在最東邊,一個在西邊。宋翎即使化作了龍身,趕到昆侖山的時候,夜晚又一次降臨了。
昆侖之巔除了那八根天柱,依舊是空蕩蕩的,並沒有任何神留下的痕跡。這已不是宋翎第一次來到這里,而以前似乎她每一次來,都會經歷一次刻骨銘心的生死愛戀。
宋翎走向一根天柱,在這根天柱上,東旭承受了八十一道天雷,太陽神赤冰也是,而他們承受這世間極致的痛苦,都是因為一個情字。
宋翎朝天柱拜了拜,在這下面還埋著太陽神赤冰的貼身法器金輪,她對著天柱拜了拜就權當是對太陽神表示一些敬意吧。
「什麼人在那里?」
宋翎正在出神,忽听身後傳來一聲大喝,回頭一看,見兩個天兵正拿著兵器朝她走過來。
宋翎眼楮一亮,看來月老說的醉話也有些靠譜。天兵都出現了,天帝肯定也在這里。
這兩個巡邏的天兵看到是宋翎,也愣了一下,隨即向宋翎行了一個禮道︰「原來是龍君。龍君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天帝陛下吩咐過,任何人都不準來這天柱邊上。龍君還是快請回吧。」
听到「龍君」這個稱呼,宋翎才想起貌似在只要是條龍,除了龍王,都是被人稱作為龍君的。她也微微笑道︰「二位天兵大人,小龍此次前來昆侖山,其實是想找天帝陛下商討要事。誰料一不小心迷了路,找不到天帝陛下了,二位天兵大人能否帶小龍去見天帝陛下?」
兩個巡邏天兵對視了一眼,一人道︰「龍君有什麼事吩咐我們一聲就是,天帝陛下如今正忙,恐怕不方便接見龍君。」
宋翎頓了頓,「可是這件事事關重大,非小龍親自跟天帝陛下說不可。」
兩個巡邏天兵還是一臉狐疑之色,宋翎咬咬牙,終于道︰「是關于魔界東魔王的事情。」
听到「東魔王」三個字,兩個巡邏天兵立刻變了臉色,他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龍君,咱們現在就帶龍君去見天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