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之盛世王妃 第十八章︰大結局(上)

作者 ︰ 墨染流雲

盛澤十九年,七月之初,貴妃君氏身患惡疾,帝隨其同往乾元別宮修養錯嫁之盛世王妃。立六子為太子,以結黨營私之罪圈禁二子。

至此,大靖政權再一次洗牌。

君涵韻被擒了,但是她卻不能死,因為她若死了,盛澤帝也活不了,沒有敢弒君,故而君涵韻不能死,不但不能死,而且還有好好的讓她活著。

為了讓君涵韻安分活著,不再生事,也不再有能力興風作浪,宗政落雲特地研究出了一種藥,長期服用,不但可以廢了君涵韻一身武功,更會令她慢慢變的痴痴傻傻。經此一役,盛澤帝本就虛弱的身體就更加的不堪一擊,于是直接了當的將政權悉數交給了鳳清瀾錯嫁之盛世王妃。

然而,鳳清瀾在那一場與賀蘭幽和羅智大戰後,拼著筋脈盡斷為楚淡墨接生,雖然保得了楚淡墨母子均安,然而他自己卻是已經油盡燈枯,若不是有楚淡墨與宗政落雲在,怕是再無生還的可能。縱然如此,拼盡宗政落雲與楚淡墨的全力,鳳清瀾雖然撿回了那一條命,卻是武功盡廢,臥床整整一年之久,也才能險險的下榻行走,身子骨較之常人更加虛弱。

至于驍王鳳清漠,他自然也不能死,因為他,楚淡墨與鳳清瀾三人的命已經通過不同的方法系在了一起。鳳清瀾將他幽禁起來,他似乎沒有絲毫意見。從此閉門不出,不問世事,悠然的幽居在驍王府之中。

自此,大靖的皇儲之爭算是落下了帷幕。然而,權位之爭卻在此時浮出了水面。鳳清瀾已經被封為太子,盛澤帝退居乾元別宮,意味著大靖新的朝代即將到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為了鞏固家族地位,為了能夠爬上更高的位置,自然會絞盡腦汁的討好儲君,然而鳳清瀾自冊立詔書下達後,便一直稱病在府中養傷。朝中諸事都交給了晉親王鳳清溟,和剛剛被晉升的廉親王鳳清淵,永郡王鳳清潾三人。

既然見不著正主兒,那把目標轉移到這三位掌權的王爺身上似乎也不錯。于是乎鳳清溟三人出新時不時的就與某某大人的千金偶遇,或者直接有人將女人送上府。弄的三人煩不勝煩,不知道對鳳清瀾訴了多少次苦水。

然而傷病未愈的鳳清瀾都是听後一笑了之,他自然不會去干涉,因為他自己不想被這些人煩,樂得借病躲在府中陪嬌妻戲愛子。

三人見鳳清瀾打得是這注意,更是一個頭兩個大。無奈之下,鳳清淵跑了一趟乾元別宮,向盛澤帝討了一道賜婚旨意。于是大門上就掛上了類似本王大婚在即,諸事勿擾的牌子,讓一眾大臣搖頭嘆息,捶胸頓足,自己的女兒怎麼就輸給了一個傻丫頭呢?

經鳳清淵這麼一招,各大臣更是怕錯失良機,于是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瞅著鳳清溟與鳳清潾不放,雖然二人的正妃之位已經被指定,但是親王側妃也同樣是舉足輕重的身份,更遑論正妃若是還未進門,抓住好時機一舉得男,那就算正妃進了門不也的禮讓三分?

大臣們都打得是這個主意,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這更不是無法成為現實的妄想錯嫁之盛世王妃。

時間便在這樣平平淡淡之中悄然劃過,轉眼便是盛澤二十年,八月初一,再過三日便是鳳清淵與諸葛瑜兒大婚之日,因著鳳清瀾一直纏綿病榻,鳳清淵為了讓哥哥親自為他主持婚禮,而把時間一拖再拖,直直的拖了近一年。鳳清瀾才算是有所好轉。

八月秋風簌簌,盛京的秋日卻別有一番動人。火紅的楓葉染醉了一院的熱情。溫柔的陽光細碎的透過斑駁的樹枝灑在地上,鋪了一地的金輝。

楚淡墨一襲月白色的精致迤地煙柳羅裙,從樹影斑駁見走來,微風拂過,掀起她衣袂飄飄,輕盈的身段,絲毫看不出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反而褪去了少女的青澀,有一份別樣的成熟風韻。

鳳清瀾坐在窗前,伸手逗弄著搖床里的三個愛子,不經意的抬頭,便撞上這樣一幅美景,漆黑幽深的鳳眸染上了笑意,瞬間將深不見得的雙瞳變成了溫熱雖醉人的兩泓溫泉。薄薄的唇微微有些泛白,輕輕的揚起,勾起一抹細微的弧度。那笑甜得膩人。

「爹爹……要抱抱……抱抱……」正當他把一顆心思都放在愛妻身上時,身邊的小公主不樂意了,立刻小胳膊小腿並用的死死纏住鳳清瀾伸入搖床的胳膊,依依呀呀的聲音說的含糊不清,女乃聲女乃氣。

「好,爹爹抱小曦舞。」鳳清瀾被小人兒吵得回了神,似是知道女兒的心思,寵溺的笑了笑,一把把小家伙抱起來,讓她如願以償的用她的小臀霸佔他的雙腿。

「爹爹……愛爹爹……」小家伙見到父親只抱了自己,沒有抱哥哥和弟弟,不由的咯咯而笑,小嘴就往鳳清瀾臉上湊,身子不住的往鳳清瀾懷里蹭,直到蹭了鳳清瀾一臉口水才滿意。

「噗……」小搖床里的鳳楚皚看著自家姐姐再次恬不知恥的垂涎自家爹爹的美色,立刻表示不滿,小嘴一厥,噴出一嘴的口水錯嫁之盛世王妃。蠕動著胖乎乎的小身板,扶著床沿,爬了起來,往鳳清瀾身邊湊,那意思也是要鳳清瀾抱。

然而鳳清瀾還沒有伸手,鳳曦舞就不樂意了,抬手啪的一下抵在弟弟湊過來的小臉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著︰「不要……不要……」

鳳楚皚揮舞著小胳膊,似要打掉捂著自己小臉的胖手,然而才一揮開,那女敕女敕白白的手又貼了上來。漆黑黑的小眼珠看著堵著他小嘴的小手,正待張嘴咬上一口,豈料這個時候房門吱呀的一聲開了,鳳楚皚立刻小臉一跨,眼淚花花開始在那一雙極美的鳳目中轉悠,隨後一下子便傳來了豪豪哭聲,一邊哭,還不忘一邊控訴︰「哇……姐姐……姐姐壞……」

「曦舞!」緊接著,楚淡墨嚴肅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甫一掀開珠簾的楚淡墨,看到的便是鳳曦舞一巴掌拍在弟弟的小臉上,不由的格外心疼。

因為當初早產加難產,若不是鳳清瀾將最後一絲真力灌入體內,她母子四人怕是活不下來,然而即便如此,由于鳳楚皚最後出生,楚淡墨已經沒有了力氣,將他憋在月復中許久,導致他一出生就先天體弱,就連師尊都說,若是頭一年不好好的將養,這個孩子怕是活不下去,心中對鳳楚皚有一層愧疚,加上他體弱,楚淡墨格外的對他上心,自然也就對他偏寵一點。

以往鳳楚皚就很容易哭,只要他一哭,必然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楚淡墨便萬分緊張,久而久之,養成了只要他一哭,楚淡墨的心就會立刻揪起來的習慣。

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楚淡墨小心而又輕柔的將鳳楚皚抱起來,溫聲細語的哄著。

某小娃蹬鼻子上來,一雙小手立刻圈起美麗娘親雪白的脖子,小臉一個勁的往楚淡墨懷里蹭,小身子還不忘時不時的抽動一下,讓母親知道自己的委屈錯嫁之盛世王妃。

哄了好一會兒,小人兒高興了,楚淡墨放心了。然而另外三個人不樂意了。

被鳳清瀾抱在懷里的鳳曦舞癟著小嘴,卻沒有哭,只是一雙像極了楚淡墨的盈盈水眸,直勾勾的看著楚淡墨,那眼中藏著能令六月飛雪的委屈,當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但凡人看了,沒有不心疼的。

被父母遺棄的鳳大少爺更是扔了被他蹂躪的某雪白的一團,可憐兮兮的雙手趴在搖床邊緣,半只起身子輕輕抿著他的小薄唇,歪著腦袋,一會兒看看母親,一會兒看看父親,然而很是孤獨的垂下腦袋拉扯自己的襟帶,將那一副我不怪你們忽視我,誰讓我是哥哥的幽怨發揮到了淋灕盡致。

而最後一個不高興的,自然是鳳清瀾,他可沒有忽略那臭小子在吃他愛妻的豆腐,也不會看不穿那臭小子的把戲,可偏偏他這個做爹爹的要保持風度,不能和小孩子計較不是?但是他總有自己辦法不是。老子豈會斗不過兒子?

于是鳳清瀾在鳳曦舞十分幽怨的眼神下,將鳳曦舞放下搖床,而後突然從胸腔之中發出一陣咳嗽之聲,似乎極力的忍耐,只是淡淡的咳了兩聲便轉過頭。

然而,就這兩聲足夠讓楚淡墨心驚肉跳。雖然已經一年了,但是楚淡墨依然記得那一日自己醒來的看到的鳳清瀾是如何的脆弱,更加清楚的記得,這一年多來,鳳清瀾幾度經歷鬼門關,現在只要鳳清瀾稍有風吹草動,楚淡墨就會十二分的全神戒備。果然,一听到鳳清瀾輕咳之聲,楚淡墨就想也沒有想將懷中的鳳楚皚轉身交給跟在她身後的緋惜。

兩步上前,扶住鳳清瀾,擔憂的輕聲問道︰「可是有哪兒不適?」

鳳清瀾抬頭,唇角帶著溫柔得能讓人溺斃的笑靨,緩緩的搖頭︰「沒事。」

楚淡墨那容得他說就信,立刻伸出柔軟的手,扣住他的脈門,直到確定他是真的沒事後,才松了一口氣︰「不要站在著窗邊,你身子本就單薄,秋日風涼錯嫁之盛世王妃。」于是一邊說著,一邊扶住鳳清瀾往里屋走,「桃雪,把藥端過來。」

可憐的兩個寶寶,兩人四只小胖手趴在搖床的邊緣,瞪著圓溜溜的美目,就這樣含淚看著他們善良的美人娘親,被月復黑無比的壞爹爹拐走了,而徹底得將他們忘記了。

緋惜見楚淡墨和鳳清瀾都走進來內室,也把在她懷里不安分,奮力撲騰的小主子放進寬大的搖床,于是三兄弟姐妹,一致的趴在搖床邊緣,眨巴眨巴美目。楚楚可憐的看著人影消失在屏風後面。

直到娘親的身影徹底的消失,他們三人盼望娘親良心發現想起他們的一回眸之夢也破碎了。

緋惜見此,甚是同情,于是湊上一張小臉︰「小主子,不難過,緋惜姐姐陪你們可好?」

三人,六只眼楮往上翻,送上一記大白眼。鳳楚皚身子往後一到,陷入柔軟的棉被之中,張開小嘴,吸著自己的大拇指,上面有娘親香香的味道。

鳳曦舞抓著自己漂亮的小襖子,不住的翻騰。

鳳大少爺身子一滾,將一旁剛剛月兌離他的魔爪,一身毛還沒有甩順的雪耳一把逮過來,繼續枕著雪耳暖融融的小肚皮,緊緊的貼著鳳楚皚,他身上有娘親香香的味道,睡覺!

緋惜見小家伙們不搭理自己,自討沒趣,直起身子把木窗關緊,而後對身邊陪侍三個小家伙的兩個丫鬟點了點頭,自己往屋內而去。

「喝了吧。」楚淡墨從桃雪手上接過藥碗,遞到鳳清瀾的面前。

鳳清瀾眉峰一蹙,漆黑幽深的雙目倒影著碗里黑乎乎的湯藥,眉頭立刻打了結,薄唇緊緊的抿起。

楚淡墨見此,又好氣又好笑的搖了搖頭︰「不苦,我加了甘草和紅棗錯嫁之盛世王妃。」

「不想喝。」鳳清瀾想一個任性的孩子一般,把臉別開。

「怎麼能不喝,你的身子還是太弱。」楚淡墨輕聲細語的移動身子,再一次把藥碗遞到鳳清瀾的面前。

「我的身子無礙。」鳳清瀾低聲的說著,一想到那難聞的藥味,打心里排斥。

「你方才還咳嗽著,還敢說無礙?」楚淡墨堅持道。

鳳清瀾身子一僵,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這可是頭一遭領教到了。太眸,對上楚淡墨態度堅決的小臉,伸手接過藥碗,眼楮一閉,頭一仰,一口而盡,俊美的臉立刻扭曲成了一團,一臉的嫌惡。

楚淡墨見此,不由的輕輕一笑,立刻將手里準備好的蜜餞塞了一顆進他的嘴里。

「六嫂,六嫂……」楚淡墨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將從鳳清瀾手中收回來的藥碗遞給桃雪,鳳清淵便風一般的平闖了進來。

「嗯哼!」鳳清淵沖向楚淡墨的身子被這冷冷的一哼驚得立刻剎住步伐,轉頭看向一臉老大不爽的鳳清瀾,干笑得打招呼︰「六哥也在哈。」話一落,又是一窘,他沖進六哥的家中,口口聲聲的看著六嫂,難不成還希望六哥不在?于是一下子尷尬了,站在那兒不知如何開口。

楚淡墨嬌橫了鳳清瀾一眼,把手中的碗兒遞給桃雪,這才看到鳳清淵神色緊張,清泉般的雙眸布著血絲,眼中流出一絲倦意,于是關懷的問道︰「十二弟有什麼急事兒找我?」

被楚淡墨這一提醒,鳳清淵又立刻響起自己的事情,一臉焦急的看著楚淡墨︰「六嫂,瑜兒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你慢慢說給我听。」楚淡墨也神色凝重的看著鳳清淵錯嫁之盛世王妃。

「我前日便對諸葛闡說好昨日會帶瑜兒外出,可我昨兒一早便接到諸葛府來消息,說是瑜兒不見了,我也派人找了整整一日,找遍了整個盛京,硬是沒有找到瑜兒的人。」鳳清淵一步說著,一邊來回在房間里踱著步子,可見他有多著急。「我知道六哥身子不好,六嫂又要照顧六哥,又要看著三個孩子,不該來打擾六哥六嫂,可是弟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所以……」

「十四弟怎麼說?」鳳清瀾淡淡的開口問道。

自從鳳清瀾被立為太子,朝中大事幾乎都是鳳清溟在做主,偶爾有拿不定主意的才會到睿王府,與鳳清瀾商議,而盛京的防衛工作,包括兵部在內,鳳清瀾都交給了鳳清潾,故而鳳清瀾有此一問。

「我派人去問了十四弟,回來回話的人說,十四弟擔保瑜兒在盛京城內。」鳳清淵提到此處,眉間籠罩的那一層擔憂更加的深了。

听了鳳清淵的話,就連楚淡墨也隱隱的開始擔憂,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楚淡墨安慰鳳清淵道︰「你不必擔心,若是瑜兒有事兒,我自然能夠感應到。」

「放心,我會讓暗部插手此事。」鳳清瀾允諾道。

鳳清淵見此,才算是安心了一點,而後對鳳清瀾和楚淡墨道︰「我繼續去……」

「十二哥,十二哥……」鳳清淵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面便傳來鳳清潾拔高的嗓音。

鳳清淵听見鳳清潾的聲音,眼楮一亮,立刻沖出去。

楚淡墨與鳳清瀾對視了一眼,也起身跟了出去。

「十四弟,可是有瑜兒的消息?」鳳清淵奔出門外,看到鳳清潾只身前來,不由的有些失望,隨即上前,抓住鳳清潾的胳膊,急切的問道。

鳳清潾被哥哥抓得有些疼,但是看著哥哥這麼擔心,也就忍著那一點痛意,清澈的鳳目有些猶豫,面色有些為難,似是不知如何啟齒錯嫁之盛世王妃。

鳳清淵看到鳳清潾如此,一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由的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瑜兒出了什麼事?告訴我她在哪兒?」

「十二哥你不要急。」鳳清潾立刻安慰著,而後沉默了片刻道︰「她沒事兒,我把她帶來了,只是……哎……十二哥,我話還沒有說完!」

鳳清潾還在高喊,然而鳳清淵的背影幾個呼吸間,便已經不在了。

隨後走出來的鳳清瀾和楚淡墨對視了一眼,楚淡墨開口問道︰「只是什麼?」

鳳清潾轉身,對上鳳清瀾詢問的目光,伸手撓了撓頭,才道︰「只是,我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諸葛瑜兒。」

「此話何意?」楚淡墨盈盈水眸充滿了疑惑。

「這個……」鳳清潾吞吞吐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倒是快說啊!」站在楚淡墨身後的緋惜被鳳清潾急的直跺腳。

鳳清潾急了半天,最後一垂手道︰「六哥和六嫂去見了她,就知道為什麼了!」

楚淡墨和鳳清瀾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一層,但是腳下的動作沒有停。鳳清瀾牽著楚淡墨手,往院外走去。

當楚淡墨再一次見到諸葛瑜兒時,立刻明白了鳳清潾為何不知如何啟齒。臉還是那張臉,聲音還是那熟悉的聲音,只是,這一刻出現在楚淡墨眼前的諸葛瑜兒那一雙眼不再如赤子般清澈見底,而是蘊含著狡黠之光,一顰一笑,都不在痴痴傻傻,而是于舉手投足之間,處處透露著一股大家閨秀的風範。

「你是誰?」楚淡墨眯起一雙晶瑩的水眸,眼底刮過一絲冷意錯嫁之盛世王妃。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諸葛瑜兒淺淺一笑,那臉上的梨渦出奇的甜美動人,好似醞釀著天下最純最烈的酒,讓人看著就會醉,「不過他們告訴我,我叫諸葛瑜兒。」顰眉細想了一會兒,歪著頭看向楚淡墨,「是真的麼?」

楚淡墨沒有說話,第一次,連她都辨不出真假,不由的抬眸看向鳳清瀾。見鳳清瀾涼薄的雙唇輕輕的抿著,深不可見的黑眸神色變幻,看不真切。淡淡的掃視了諸葛瑜兒一眼,鳳清瀾淺淺的笑了,「是,你是叫諸葛瑜兒。」

「你笑起來真好看。」諸葛瑜兒看著鳳清瀾,眼中閃爍起晶亮的光,那沒有絲毫掩飾的欽慕,一瞬間,讓所有人的臉色大變。

其中神色最復雜的莫過于鳳清淵,他這幾天擔憂的寢食難安,發瘋一樣的四處尋找她的蹤跡。就差沒有把盛京翻過來。方才一听到十四弟找到她了,什麼也沒有想,滿心的喜悅,卻在奔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化為烏有。

她問︰你是何人?

一句話,說得那樣的清楚,眼神那樣的慧黠,這個看起來端莊嫻雅的女子,怎麼會是心心念念的人兒,可是她的眉眼,她的聲音,那些都是他刻入骨髓的東西,他又豈會不認得?而且,他心底最濃最真的感情告訴他︰她就是諸葛瑜兒。

可是他還是不敢輕易的上前,他害怕自己認錯了人。然而,就在他從新鼓起勇氣,再次想開口時,他心愛的人兒卻用那樣炙熱的目光看向他的六哥。

那是一個女人看一個男人的目光。

那是一個女人看一個愛慕的男人的目光。

心,好似被深深的刺了一刀,有血在流。

他可以忍受她忘了他,因為他可以讓她重新再記得他錯嫁之盛世王妃。

他可以接受她突然變了樣,因為他可以從新再去了解她。

可是要他如何接受,她一夜之間變了心?而且她移情別戀的人,還是他最尊敬的六哥?要他情何以堪?要他如何自處?

眼前這個是他即將過門的未婚妻,可是她卻在他即將嫁給他之前,忘記了他,愛上了別人?

鳳清淵心里痛得難以自持,可是卻想仰天長嘯,想指天破口大罵,為何要如此戲耍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不是真的,他不相信,也不願去相信!

「瑜兒,不許對六哥放肆。」鳳清淵強壓下心中翻滾的錐心刺痛,上前伸手想要拉著諸葛瑜兒。

然而,諸葛瑜兒卻一個靈巧的閃身,躲過了鳳清淵的手,防備的看著鳳清淵︰「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喜歡誰?」

那一瞬間,鳳清淵清楚的听見有破碎的聲音在他胸腔之中響起,不僅僅因為她質問他是她什麼人,更因為她竟然敢如此坦言對他說,他喜歡他六哥。他與諸葛瑜兒整整三年相處,她從未說過她喜歡他!

以前他心中縱然失落,但是他卻沒有任何怨言,因為他理解她心智不全,並不懂什麼是男女之情。可是如今,當她終于懂得什麼是男女之情時,她開口的卻是喜歡別人?

呵呵……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諸葛瑜兒,你——」鳳清潾看著鳳清淵那一臉的傷痛,一股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燒,當下跳出來,指著諸葛瑜兒怒喝,但是對著諸葛瑜兒那一臉無辜而又茫然的表情,滿腔怒火到了喉頭,卻硬是說不出來。

「惜兒,諸葛小姐怕是也忘記自己的家在哪兒,你親自將她送回諸葛府錯嫁之盛世王妃。」楚淡墨臉色只是一瞬的轉變,隨後恢復淡然無波,對身後的緋惜吩咐。

楚淡墨只是淡淡吩咐一句後,便轉身朝著屋內走去。她此刻不想見到諸葛瑜兒,不僅僅是因為她如今疑點重重,詭異難辨真假,更因為她窺覬了她的男人。這一生最不能容讓便是有人窺覬她的男人!

鳳清瀾自然跟著楚淡墨而去,鳳清潾頓覺這事兒也不是他可以管的,但是又不想鳳清淵太傷心難過,于是上前搭了鳳清淵的肩膀︰「十二哥,去我府上,我們兄弟小酌兩杯。」

鳳清淵此刻心中不勝煩悶,正要找個宣泄的方式,听了鳳清潾的話,目光沉痛的看了一眼立在殿內,看都不看上他一眼,目光依然追隨著已經遠去的鳳清瀾的背影的鳳清瀾,心頭更是一痛,一甩袖便走了。

鳳清潾知道鳳清淵這必然是答應了自己,于是陰沉沉的看了諸葛瑜兒一眼後,便疾追了上去。

楚淡墨一轉身,便著人去徹查諸葛瑜兒的事,包括諸葛瑜兒自幼到大的事情,事物巨細都要查的清清楚楚,她要好好的重新將這個女人了解清楚。

等楚淡墨將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後,緋惜也就回來。

「有沒有發現異樣?」楚淡墨伸手逗弄著抱在懷里的鳳楚皚,淡淡的問著。

緋惜仔細想了想後道︰「惜兒把諸葛瑜兒送回去後,諸葛府見到她都異常的開心,對于她突然變了一個人,諸葛老爺也知道最初有些驚訝,而後便莫名的感嘆了一句,老夫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王妃,諸葛老爺這話另有幾分深意。」桃雪忍不住插聲道。

楚淡墨把愛子忍不住要啃的手指抽出來,黛眉一挑,「哦?你不妨說說看錯嫁之盛世王妃。」

「一層,那就是諸葛老爺似乎知道諸葛小姐有朝一日會恢復清明。」桃雪細細的斟酌了一番,而後對楚淡墨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第二層,也許諸葛老爺有什麼大的計劃,其中諸葛小姐是舉重若輕的關鍵人,所以諸葛老爺才會如此感嘆。」

「不錯,看來綠撫把你教的甚好,你越來越像她了。」楚淡墨眉宇間柔和了下來,盈盈水眸之中染上了點點笑意,輕聲贊嘆道。

「桃雪還得跟綠撫姐好生學學。」桃雪得到楚淡墨贊賞心里很高興,仍然謙虛道。

「綠撫……」楚淡墨突然眼神一黯,輕聲呢喃,眼中有著思念與愧疚。

綠撫是一個聰明的人,縱然被印魂所縛的人在醒後不會記得自己所作所為,但是那日所有的事情細細一聯想,綠撫還是猜到了是她出賣了楚淡墨,是她將「如影隨形」的媒介,趁著楚淡墨不注意之時下在了楚淡墨身上,所有心中羞愧難當,當晚就險些自縊,楚淡墨心頭又是疼又是氣,自然不允綠撫如此。但是綠撫心意已決,就連鳳清溟也改變不了她的注意。

最後兩人僵持之下,師尊將綠撫帶入了神醫谷,這一次綠撫不是為陪伴楚淡墨進神醫谷,而是因個人原因進神醫谷,那麼就意味著,得不到師尊的許可,她將會終身被困神醫谷,可是她依然選擇了離開,因為她說,她寧死也不願再做傷害楚淡墨的事情。

楚淡墨苦勸無果,最後還是隨她而去,因為楚淡墨知道,把她強留下,綠撫必然會再度自尋短見。

只是這樣一來,她對鳳清溟就更加愧疚了幾分。

日落西沉,金輝透過樹梢,印下細碎的痕跡,將所有的景物染成一目金色,于山野見的秋林互映成輝,這是農夫收鋤,獵戶下山,巧婦生炊之時。永郡王府,世上極其高貴的兩個人卻在夜幕還未降臨之際,喝的伶仃大醉,歪倒在高高的屋頂。

「十二哥,你不能喝……嗝——不能再喝了錯嫁之盛世王妃。」鳳清潾俊朗的臉滴血般紅,兩人迷離,猶似似醒非醒的夢中人。側歪在屋頂上,一只手半撐著身子,一只手橫過來,壓住鳳清淵欲再抬起的酒壇,打著酒嗝,勸阻道。

屋頂上有著大大小小的酒壇不計其數,屋檐下,也碎了有無數的碎片,足見這二人喝了多少。

鳳清淵也是斜斜的躺在屋頂,同樣是一臉的醉意,他咧沾滿酒漬的嘴笑著︰「十四弟……你忒小氣,請哥哥喝酒,也不讓哥哥喝盡興……」

「哥哥若……想喝,下次吧……今兒夠了,夠了……」鳳清潾搖著手,依然阻攔著。

鳳清淵也沒有執意,而是擱了手上的酒壇,成大字型仰躺到屋頂,看著橙黃一片的天空,忽而笑了︰「十四弟,你看著日空,方才還是蔚藍一片,只是一轉眼就便了個樣兒,你說……像不像女人一樣……一樣的善變?」

鳳清潾雖然醉了,神智有了迷糊,可是心底是清明的,看著鳳清淵雖然在笑,可那笑容背後是泛著淚光的眼,心里酒味翻滾,一陣不適,深深的出了一口氣後才道︰「十二哥,或許……或許她不適瑜兒……」

「不是?」鳳清淵依然輕輕的笑著︰「呵呵……我也希望不是,可是……」頓了好久,就連鳳清潾都以為鳳清淵不會再說話時,鳳清淵沉沉的聲音響起︰「十四弟,如果……如果緋惜那丫頭在你面前易了容,或者桃雪在你面前扮作緋惜的樣子,你會認錯麼?」

「不會。」鳳清潾答的異常斬釘截鐵。而後,也緩緩的仰躺下來,枕著雙臂,仰望著已經快要被墨染的夜空,唇角揚起一抹愉悅的笑,將紅坨坨的臉襯得更加的俊朗,「她是我捂在心窩子的人兒,她的氣息,她給我的感覺,是沒有人可以偽裝的。」

「是啊,沒有人可以偽裝……」鳳清淵低低的苦澀的重復呢喃。

鳳清潾驀然間明白了鳳清淵的話,突然似酒醒了一般,轉頭努力瞪大一雙醉醺醺的星眸,看著鳳清淵︰「哥哥的意思是……她是真的諸葛瑜兒?」

「真?」鳳清淵又抬起酒壇,咕咕猛灌幾口,而後一把將酒壇踢下去,隨著啪的一聲碎響,鳳清淵抬起華麗的袖袍,往嘴上一抹,「比珍珠還真錯嫁之盛世王妃!我……怎麼會認錯人呢……」

久久的,鳳清潾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原本寄希望于這個諸葛瑜兒是假的,那麼至少他的十二哥就不用如此難過,可是他怎麼如此笨,如果不是諸葛瑜兒本人,他的十二哥又豈會如此痛苦,除了真正的諸葛瑜兒誰能將他十二哥傷得如此深?

「十二哥……你說,我們鳳家的男人情路為何都是如此坎坷?」鳳清潾微涼的話隨著清風而蕩散開,「六哥和六嫂也是幾經磨難才走到了一起,十一哥和……十一嫂他們二人……九哥和綠撫姑娘……還有緋惜那丫頭說綠撫一日不歸,她便一日不嫁,如今又輪到十二哥你……」

「我也想知道,為何我們鳳家男兒情路會如此忐忑。」低沉魅惑的聲音突然響起,一道深紅的身影掠過永郡王府的亭台樓閣,最後輕盈的落在鳳清潾身側。

「九哥,你也來了……」鳳清潾抬起頭看著鳳清溟,眼中帶著親切的笑意。

鳳清溟妖冶的鳳目一掃,看著二人這番情景,不由的眉頭一蹙,又見鳳清淵從身後又開封了一壇酒,于是兩指一揮,凝于指尖的劍氣飛射而去,砰的一聲,酒壇應聲而碎,一壇的酒兜頭淋下去,將鳳清淵一身都覆上一層酒香。

「借酒消愁愁更愁。」鳳清溟聲音依然清冷,夜幕的最後一道余暉灑在他的身上,為他深紅的錦衣鍍上了一層金,隨風狂舞,就似楓林之中飄旋的霜葉一樣美,「與其白白浪費了時光,不如尋找化解的辦法。」

鳳清淵被那一壇酒淋得渾身濕透,似乎也清醒了幾分,听了鳳清溟的話,抬頭看向鳳清溟,這個比以往更加清冷的哥哥,自從綠撫不顧一切的離開後,他的心也似乎被冰封了一層,一年來,除了朝中之事,他幾乎不與他們主動說話錯嫁之盛世王妃。好似他所有的話都隨著那心中之人一同離去了。

「九哥,人說情殤最痛,你……痛麼?」鳳清淵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鳳清溟寒徹的妖冶的鳳目一動,搞檐之上,依然長身而立,不言也不語。

「九哥,人說相思最苦,你……苦麼?」鳳清淵沒有在意鳳清溟回不回答,繼續問道。

「痛又如何?苦又如何?」鳳清溟艷紅的薄唇自嘲的揚起,「若是于她而言,我的痛,我的苦,能換她回眸一顧,我願日日肝腸寸斷,願日日吞食苦膽。」

鳳清潾見到這樣的鳳清溟心里有些難受,曾經那個最不屑女人的九哥,曾經那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九哥,曾經那個花間嬉笑隨意,風流不羈的九哥,如今……

「九哥,綠撫姑娘也是有苦衷……」

「你無需安慰我,我不願在自欺欺人。」鳳清潾的話還沒有說完,鳳清溟便冷冷的打斷,「在她心中,我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罷了。」

鳳清潾動了動唇,沒有在說話,因為他清晰的在鳳清溟眼底看到了恨意。那樣清淺的恨意,卻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當日綠撫被懷疑殺了雪妃,他都不曾在他的九哥眼中看到恨意,而如今……

這一次,綠撫當真是把九哥傷得太深了。

「你們三個是欺負哥哥如今是一個廢人麼?」就在夜幕降臨之際,鳳清瀾溫潤的聲音淡淡的從屋檐之下響起。

鳳清潾與鳳清淵立刻做起身來,而鳳清溟直接身子一躍跳了下去。

鳳清瀾進來吩咐了下人不許聲張,三人又各自沉寂在自己的心思里,都沒有注意到鳳清瀾的到來,鳳清潾一跳下去,卻是腳步一軟,差點栽倒,好在鳳清瀾眼疾手快把他扶住,免去了他出丑︰「你果然是比哥哥還要不中用了錯嫁之盛世王妃。」

鳳清潾也不知道如何反駁,只得嘿嘿的干笑。

「果然,十四哥一到六哥面前就變傻了。」跟著鳳清瀾一起來的還有十六皇子鳳清灕,經過一年的成長,身子拔高,險些有了鳳清潾的高度。

「臭小子。」鳳清潾一巴掌就向鳳清灕的腦子上招呼去。

鳳清灕一個靈巧的閃身︰「十四哥,你自己笨就夠了,總是敲我的腦子,是不是我給你墊底啊?」

「哥哥是讓你開開竅!」鳳清潾吼道。

鳳清灕一臉嫌惡的別過頭,捏著鼻子道︰「十四哥,你快去洗洗吧,一身酒臭味,仔細一會兒緋惜姐姐聞到了嫌棄你,到時候突然覺得弟弟我才是最適合她的人,弟弟就會很為難的……」鳳清灕完全忽略鳳清潾越來越黑的臉,自顧自的說著,「畢竟一邊是手足情,一邊是俏佳人,哎……」搖頭晃腦一嘆,「自古情義兩難全啊……」

「你個臭小子……」

「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經到了飯廳,飯菜已經布好,讓奴才前來通報一聲。」鳳清潾的怒號被疾步而來的自家管家打斷。

「六嫂來了?緋惜那丫頭也來了?」鳳清潾立刻驚了,他現在這副樣子,委實不適合見她,否則還當真如同小十六所說,指不定那丫頭就嫌棄他。

「回爺的話,來了。」管家恭敬回答。

「給爺備水,爺要沐浴!」鳳清潾立刻吩咐道,「還有十二爺,卻備一套新衣錯嫁之盛世王妃。」

「是,爺!」管家立刻點頭退下,去準備。

「我們就先去吧。」鳳清瀾說著,率先走在前面。

鳳清灕自然緊跟著,可是走了兩步,看見鳳清溟似乎沒有動,于是停下腳步,回頭道︰「九哥,走啊,六嫂還在等著我們呢?今兒可是六嫂親自下廚,不吃鐵定後悔死!」

「走吧,九弟,我們兄弟好久未曾一起用過晚膳了。」鳳清瀾聞言,也回頭微笑的看著鳳清溟。

鳳清溟對著看了看眼帶笑意的鳳清瀾,又看了看月光下眼神希冀的鳳清灕,點了點頭,提步跟上。

三人走到飯廳時,人還未跨進來,就听到了幼子嬉笑之聲,抬目便看到楚淡墨已經落座,而她的身後小小舒適的搖床里,三個小家伙,正玩得歡。看到這一幕,鳳清瀾心口一軟,就連鳳清溟也不禁被感染,眼神柔和了下去。鳳清灕更是兩眼一放光,直撲三個女乃娃子。

「小家伙,想十六叔沒?」鳳清灕那種初為叔叔的自豪滿足感更甚超越了鳳清瀾初為人父,只要一看到三個小家伙,就會笑得格外開懷,開口不離十六叔這三個字。

「十六……十六抱抱……」鳳曦舞自然是第一個熱情的響應鳳清灕。

小美人投懷送抱,鳳清灕自然是很享受,只是不知道為何,自從這三個小家伙能說話後,就沒有叫過他一聲十六叔,不管怎麼教,都是十六十六的叫喚,讓鳳清灕十分的懊惱,他被父皇哥哥們叫了一輩子的十六十六,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三個小家伙,可結果還是沒有月兌離被叫十六的悲劇。

「來,曦舞,叫十,六,叔。」鳳清灕不死心的繼續循循善誘。

「十,六……」小家伙在鳳清灕期待的目光下,硬是沒有把最後一個字吐出來錯嫁之盛世王妃。

「……」

「九……九……叔抱抱……」正當鳳清灕還想再教一遍時,小丫頭已經被他耗光了全部的耐心,一見鳳清溟走近,伸著兩指胖乎乎的手,就要鳳清溟抱。

鳳清溟唇角揚起柔和的笑,一伸手,如願的把小公主抱起來。

「漂……漂……」鳳曦舞一被鳳清溟抱起,一雙小手就在鳳清溟的臉上揮來揮去。嘴里吐著含糊不清的字,小臉不住的往鳳清溟脖子上蹭啊蹭啊。

鳳清灕見此,不由的心里冒酸泡泡,這就是生得好看的好處麼?

對于鳳小公主的行為,在搖籃之中的鳳大少與鳳三少,極度的不屑且不齒。順帶同情一下他們可憐又無知的九叔,不知道被吃了多少老豆腐。

哎,自家姐妹這怎一個妖孽了得!兩兄弟真想托腮故作深沉,當然,他們現在的身體條件,是絕對不允許滴!

「九弟放下她吧,先用膳,讓他們三兒一起去折騰。」楚淡墨看著抱著鳳清溟大有一副不想撒手趨勢的鳳曦舞,伸手去將鳳曦舞接過來。

鳳曦舞看著一邊是朝思暮想的香香娘親,一邊是日思夜想的美美九叔,猶豫了!

鳳清溟似是看出了小家伙不太樂意,于是對楚淡墨道︰「不礙事的六嫂,就讓我抱著曦舞吧,他也沒有什麼分量。」說著把鳳曦舞換一個姿勢,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雙手恰好爬在桌子上。

鳳曦舞這下可樂呵了,一雙像極了楚淡墨的水眸直溜溜的看著圓木桌上香噴噴的飯菜,尤其是眼前這一盤翡翠蒸餃,晶瑩剔透,煞是好看,伸手就想要去抓。

鳳清溟立刻攔下她的小爪子︰「丫頭,這道菜你現在還不能吃錯嫁之盛世王妃。」話一落,便看到小丫頭不高興的憋著小嘴。好笑的執起象牙箸,選了一道袖珍鴿子腦,夾起一小塊放到自己的碗中,輕輕的沾了沾伸到鳳二公主小嘴前。

鳳曦舞砸吧著小嘴,吃了味兒就不想放口,不住的用渴求的目光看著鳳清溟。鳳清溟見鳳曦舞喜歡吃,但是擔心她年紀尚小吃多了對身子不好,于是對楚淡墨投以詢問的眼神,接到楚淡墨的點頭示意,才繼續伺候著鳳二公主。

這邊鳳曦舞滿足了,美了。那邊鳳大少和鳳三少不高興了,看著姐妹不同的待遇,于是紛紛爬在起來,沖著楚淡墨招手︰「娘……娘娘……」

當然楚淡墨的鳳大少知道這個時候,他們的娘親是不可能同時顧上他們兩人,于是很機靈的選擇喚鳳清瀾︰「爹爹……爹爹……」

楚淡墨和鳳清瀾搖頭相視一笑,一人抱起一個,給他們同等的公平待遇。

鳳清潾與鳳清淵沐浴醒酒後踏進飯廳看到就是這樣的一幕,一瞬間心頭一暖,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溫馨,瞬間把所有不開心的事兒皆數拋到腦後。

「六哥,六嫂,九哥。」象征性的打了一個招呼,二人便紛紛落座。

鳳清瀾見她二人也來,于是一邊喂著懷里的大兒子,一邊溫和的笑道︰「你六嫂說,再過不久便是中秋佳節,每年宮中過著也沒意思,不如今兒借小十四的地兒,我們兄弟幾人也就權當是提前過中秋吧!」說完,側頭對著站在楚淡墨身後的緋惜、紅袖和桃雪道︰「你們三也坐吧,今兒家宴,就不要立規矩了,過不久緋惜也是我們鳳家的人,墨兒又一直將你們視如手足。」

三人遲疑的對視了一眼,對鳳清瀾福身道︰「是。」

緋惜自然坐在鳳清潾的旁邊,而桃雪則是坐在了鳳清灕的身邊,紅袖坐在桃雪之後。

「這些都是六嫂親自做的啊?」鳳清潾空著肚子喝了那麼多酒,這會兒酒一醒就饑腸轆轆,于是伸手便夾起一片肉,才放到嘴里,雙眼立刻就亮了起來,口齒不清的說著,「恩……好……好吃……」將肉片咽入口中後,還不忘贊嘆道︰「六嫂,您的手藝太好了,和九嫂一個味兒錯嫁之盛世王妃!」

鳳清潾的話一落,飯桌上一靜,鳳清溟喂著鳳曦舞的手一頓。

緋惜見場面壓抑起來,伸出小手,在底下狠狠的掐著鳳清潾的大腿,讓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鳳清潾也自知失言,忍受著緋惜的虐待,眼淚都開痛出來了,緋惜才收手。

「六嫂不是說今兒是中秋宴麼?無酒怎麼盡興?」鳳清溟面無異色的淺淺而笑,轉頭對著站立在他身後隨時等候吩咐的丫鬟道,「你找一個腳上功夫快的,讓他去晉王府,將爺那兩壇醉梨花酒取來。」

「還喝啊?」鳳清潾不由的暗暗叫苦,他之前已經喝了很多,他再喝,指不定三天都爬不起來。這會兒一听到酒,就頭痛。

「放心吧,九哥的醉梨花酒是不醉人的。」鳳清淵頭也還有些昏沉,但是不至于忘記了醉梨花酒是什麼東西。

「額,是醉梨花酒啊?」鳳清潾似乎這時候才听明白。

「你今兒是怎麼了?好似魂不守舍的?」緋惜終于發現了鳳清潾的不對勁,不由的出生問道。

「沒事,沒事,我能有啥事兒?」鳳清潾立刻搖頭跟撥浪鼓似的。

一邊的鳳清灕見狀,不忘添油加醋︰「緋惜姐姐,我告訴你十四哥他是因為……唔……咳咳咳——」

鳳清灕告狀的話還沒有說完,鳳清潾眼疾手快的夾起一只水晶龍蝦就塞進鳳清灕的嘴里,堵住他的嘴,卻沒曾想,一時失了分寸用力過猛,蝦子塞進了鳳清灕的喉管,噎得他氣一差,就咳嗽起來,偏偏那該死的蝦還 在他的喉嚨錯嫁之盛世王妃。

「十六爺,您沒事吧?」坐在鳳清灕一邊的桃雪立刻伸手在鳳清灕的後頸捏了捏,手法巧妙,一下子就把鳳清灕噎在喉頭的蝦子弄了出來。

「咳咳咳……十四哥……你謀殺親弟……」鳳清灕一得了自由,立刻控訴道。

鳳清潾也知道自己一時失手,做的過了些,于是沒有答話,訕訕的看著被嗆得一臉通紅的鳳清灕。

「可有傷著喉頭?」楚淡墨立刻關心的問道。

鳳清灕順了順氣,雖然喉頭仍然隱隱有點刺痛,但是卻沒有大礙,于是楚淡墨搖頭︰「六嫂放心……我沒事兒。」

醫術到了楚淡墨那個境地,自然能夠從一個的聲音之中判斷出他是否喉頭有傷,听了鳳清灕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是確實沒有不妥之處,遂放下心來。

「快吃吧,一會兒飯菜涼了,就辜負六嫂一番心意了。」鳳清溟看見鳳清灕沒有事,也就岔開話題,說著,先一步提箸開動了起來。

「六哥,七哥那邊糧草不濟,要求撥糧。」鳳清淵夾了一些清淡的菜,一邊細嚼慢咽的吃著,一邊似閑話家常般對鳳清瀾道。

「這事兒你看著般。」鳳清瀾連眼皮都沒有抬,一邊要顧著自己,一邊要顧著懷中的愛子。

「諸葛旭和聶將軍決定下月初班師回朝。」鳳清溟淡淡的說著,同樣享受著佳肴的同時,照顧著懷里的小丫頭。

「禮部不是歸你管麼?」鳳清瀾抬頭睇了鳳清溟一眼。

「我昨兒收到一封匿名信,說席澤一帶,貪官橫行,官匪勾結,百姓苦不堪言錯嫁之盛世王妃。」鳳清潾也開口說道。

鳳清瀾這一次停了停,而後目光落在狼吞虎咽的鳳清灕身上,笑了笑︰「小十六也該出去歷練歷練,這事兒就交給你,我讓柳林陪著你去。」

「啊?」鳳清灕突然被自家哥哥點名,嘴里咬著一片鴨肉,抬頭茫然的看著鳳清瀾。

鳳清瀾卻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鳳清潾心里不平衡了︰「那六哥你做什麼?」

鳳清瀾唇邊掀起一抹溫柔的不能再溫柔的淺笑,看向鳳清潾︰「十四弟是在責怪哥哥沒有讓你有事兒做麼?」

鳳清潾看著盛滿笑意的鳳清瀾,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立刻搖頭,然後埋首吃東西。開玩笑,他才不想放著悠閑日子不過,去拼死拼活。

「唔,十四弟確實閑了。」鳳清瀾卻是沉思了起來,在鳳清潾驚恐的眼神之中,笑得一臉溫柔的對著鳳清溟道,「我听說內務府出現了貪污案,九弟一人關三部也著實累了些,這樣吧,就把戶部交給十四弟去做打理吧。」

「不……」

「十四哥,這鴨子味道真好。」鳳清潾正要抗議,鳳清灕一伸手,一片鴨肉堵住了鳳清潾的嘴。

鳳清潾那叫一個急啊,你說吐出來吧,這是對楚淡墨的不敬,這些可都是出自他們六嫂的手,可是等他吞下去後,耳邊已經響起了鳳清溟的笑聲︰「好,十四弟這混名兒可是出了名的,朝中大臣那個不讓上三分,這事兒交給你再好不過。」

「十四弟,戶部那可是一個肥差,多少人擠破頭想往里鑽呢。」就連鳳清淵也幸災樂禍的說著風涼話。

肥差?肥屁錯嫁之盛世王妃!

鳳清潾真想爆粗口了!那就是一個得罪說有人的燙手山芋!就算是沒有貪污案,他能去私吞自家的錢麼?不能私吞,那就是去下苦力!

嗚嗚嗚……他真可憐,竟然被哥哥弟弟合起來欺負!

「既然十四弟沒有異議,就這麼定了!」鳳清瀾一錘定音道。

他能有異議麼?三哥哥都已經決定了,他的反抗有用麼?

可憐的鳳清潾就這樣被丟進了戶部那一個火爐之中。

這一頓中秋宴,可算是他們吃得最舒服的一頓飯,期間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斗角,只有淡淡談談的溫情。

飯用到了一半,鳳清溟的醉梨花酒才送來,于是幾兄弟一致決定,用了晚膳後,對月品酒!

細絨絨的月光十分明亮,從遙遠的蒼穹天際灑下來,沐浴在每一寸土地上。清風拂過,掀起一陣醉人的桂花清香,擴散到了小院的每一個角落。

鳳清瀾帶著幾位弟弟在亭台樓閣之中飲酒,下棋,暢談。

中途,有下人在鳳清溟耳邊耳語了幾句,而後與鳳清瀾對弈的鳳清溟讓鳳清淵代替自己,他借故離開片刻。

鳳清溟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走進了小院之內,而讓人傳話給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楚淡墨。因著高台上冷風較寒,三個孩子太嬌貴,承受不住,故而楚淡墨留在小院內陪著三個小家伙。

「六嫂喚我來,有何事要吩咐。」鳳清溟在距離楚淡墨三步之遙,應該保持的距離停下,目光看著在楚淡墨手中翻騰的三個小家伙,輕聲的問道。

「我有一事兒想托阿九去辦錯嫁之盛世王妃。」楚淡墨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了當的說回答。

「六嫂只管吩咐,阿九力所能及,必然不會推辭。」鳳清溟笑著道。

「去一趟神醫谷。」

鳳清溟身子一僵,垂下眼簾掩飾住他眼中風雲變幻的萬千情緒︰「這事兒恕弟弟無能為力。」

「我想讓你去神醫谷取一味天下間未有神醫谷才有的藥。」楚淡墨似是沒有听到鳳清溟的拒絕,「這一味藥,也許關系到我和你六哥的生死。」

鳳清溟猛然一驚,抬頭看向楚淡墨,看著她嚴肅而又認真的表情,直到確定楚淡墨沒有與他玩笑之意,才僵硬的問道︰「是什麼?」

「玉梨草。」楚淡墨唇角微微揚起,「你最多只有十五日的時間,十五日內若是沒有將它送到我手中,許多事情就會很棘手。」

「十五日內,阿九一定送到。」鳳清溟斬釘截鐵的保證。而後對楚淡墨點了點有,轉身而去。

「阿九,不要輕易的放棄綠撫,如果連你也放棄了她,她還有什麼力量去抗爭。」楚淡墨看著鳳清溟即將踏出院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開了口。

鳳清溟的腳步頓了頓,在清冷的月輝下站了片刻,而後提步迅速消失在月色之中。

那一夜,鳳清瀾和弟弟們徹夜飲酒高歌,直到多年以後,兄弟幾人回憶起那一幕幕,也不由得會心一笑。

第二日,楚淡墨卻突然接到盛澤帝的傳召,以想念三個小家伙為由,讓楚淡墨帶著三個小家伙去乾元別宮看望他。

楚淡墨沒有拒絕,三個小家伙半歲後,出來周歲宴上,見過盛澤帝外,就再也沒有見過盛澤帝,盛澤帝的兒子個個喪的早,除了早些年鳳清澤與鳳清淮膝下留了兩個孩子意外,這三個小家伙便是他僅有的親孫兒,加上是鳳清瀾所出,自然是偏寵著,恨不得時時刻刻將三個小家伙留在他的身邊,好讓他含飴弄孫錯嫁之盛世王妃。

「墨兒,你就放心的走了?」鳳清瀾看著忙著吩咐丫鬟細軟收拾行禮的楚淡墨,也不避諱滿屋忙著的丫鬟下人,從身後就將愛妻抱個滿懷。下顎擱在她柔軟的香肩上,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頸間。

楚淡墨自從產子後,身子便得更加的敏感,被鳳清瀾這樣一踫,身子一顫,差點就軟了下來,伸出雙手微微推開鳳清瀾。

然而鳳清瀾是松了寫力道,卻不是放開她,而是把她攬過來,面對著自己,依然圈著她柔軟到不盈一握的腰肢,漆黑的鳳目彌漫這濃濃的情和諧欲,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那好似要將她融化掉得炙熱目光,讓楚淡墨臉色升起一絲羞赧的紅暈,見爭不過他,楚淡墨索性將小臉靠近鳳清瀾寬闊溫暖的胸口,一手也搭上了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你必然也察覺了諸葛瑜兒的秘密,這事兒牽扯著十二弟,我會沒有想到萬全之策,為了讓她不要傷得十二弟太深,我們只有早為她制造機會,讓她……」

「讓她早對我下手是麼?」鳳清瀾接下楚淡墨的話,一低頭,含住她細女敕的指尖,「墨兒可真是大方。」

楚淡墨強忍著來自指尖的麻酥之感,目光直直的望進鳳清瀾的眼底︰「我這次去乾元別宮,還要為了驗證一下我們的猜想是否正確。你要小心,對驍王的看守不可松懈,尤其是你現在……」

「墨兒放心。」鳳清瀾看著懷中的小嬌妻顰眉,立刻安慰道,「為夫就算正的成了手足皆殘的廢人,他們也耐我不何。」

「我自是知道你的能耐,不過如今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凡事不可大意,謹慎當心些,總是好的。」楚淡墨唇角含笑,殷殷叮囑錯嫁之盛世王妃。

鳳清瀾見愛妻笑顏逐開,整張臉都明媚了起來,漆黑幽深的鳳目變得更加的深沉。驀地貼近楚淡墨,涼薄的唇微張,含住她如玉的耳垂,聲音異常的沙啞︰「墨兒,一別少說半月,你當如何補償為夫?」

說著,一雙手已經不規矩的將她往自己的身上按,讓她的柔軟清晰的接觸他的堅硬。另一只手十分曖昧的在她的背劃動。

在楚淡墨一陣驚呼之聲中,鳳清瀾將楚淡墨打橫抱起來,楚淡墨慌忙看向四周,這才發現,屋內所有的下人都已經退下,房內只有他二人。

一想到,鳳清瀾臥病一年,為了他的身子,她沒有少拒絕他,如今他好不容易好了,卻又要離開她這麼久,自他們成婚以來,這好似第一次理他這麼久,也就沒有在掙扎,由著他隨意的折騰自己。

鳳清瀾雖然沒有隨同楚淡墨一起去,然而鳳清瀾卻讓鳳清淵隨同保護,本來也要麻煩恰好外出采藥回來的宗政落雲一起去,然而楚淡墨委實放心不下鳳清瀾,說什麼也要宗政落雲留下來。

于是楚淡墨帶著三個小家伙,被鳳清淵護送著一起去了乾元別宮,乾元別宮不在盛京城內,而是在東郡,于盛京城之東,兩城相連,也委實不遠,一行人浩浩蕩蕩也只行了五日便安全抵達。

「臣媳(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楚淡墨沒有想到盛澤帝會親自來接她,讓她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有些惶然。

「起來吧,這兒又不是宮里,自家人,用不著多禮。」盛澤帝的聲音極其柔和,甚至掩蓋了他骨子里流露出得霸氣,讓楚淡墨想到了被磨去稜角的珍珠,便的極為的圓潤。

然而,盛澤帝的聲音卻蒼老了,不僅是聲音,因著君涵韻傷,盛澤帝一下子滿頭發花,可是那俊美的五官,出了眼角的細痕加深了些許外,依然沒有太大的改變。楚淡墨直起身子,竟然看到了盛澤帝眼中的一絲難見的柔和錯嫁之盛世王妃。

「一路辛苦了,朕已經吩咐王成為你們備好了房間,先去洗漱一番吧。」盛澤帝揮了揮手。

跟在他身邊的王成立刻上前,對楚淡墨和鳳清淵道︰「太子妃,廉王殿下,請隨老奴來。」

「多謝父皇!」楚淡墨與鳳清淵對盛澤帝行禮,而後跟著王成退下。

楚淡墨才剛剛走了兩步,便听得盛澤帝又道︰「把三個娃兒放到朕的寢宮,讓朕好好看看他們。」

楚淡墨回頭,真好對上緋惜詢問的眼神。楚淡墨微微一頷首,而後提步,跟上王成的步伐。

她不擔心盛澤帝會對她的孩子們不利,因為她能看成盛澤帝眼中的慈愛不是作假,而且她相信,盛澤帝只是單純的想要和三個孩子聚一聚。再則別宮守衛森嚴不亞于皇宮,比皇宮更加安全,因為別宮沒有皇宮那樣的寬廣,沒有那麼多空子可以鑽。

等到楚淡墨沐浴,從新上裝後,盛澤帝便差人前來宣楚淡墨去雲澤宮——帝王在別宮里的寢宮。

這些是在楚淡墨預料之中的事兒,楚淡墨隨意的上了一個淺淡的宮裝,便隨著宮娥領路,來到雲澤宮。

踏進雲澤宮主殿,便看到盛澤帝帶著皇貴妃于柔妃,一人抱著一個孩子,逗弄著,那一瞬間,楚淡墨分明看見盛澤帝眉宇間屬于慈父的笑意。與皇貴妃和柔妃之間,也有著老來夫妻的默契。

古人說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其實也可以用在他們身上不是麼?也許盡力許許多多,昔日威嚇九州的帝王,已經明白他真正最需的,最想要抓住的是什麼。

楚淡墨淡淡的笑了,看著這一幅溫馨的畫面,竟然有些不忍打擾。

「娘……娘娘……」還是最粘著楚淡墨的鳳楚皚第一個發現了楚淡墨,立刻在柔妃懷里坐不住了,撲騰著雙手,伸向站在門口的楚淡墨錯嫁之盛世王妃。

「你這壞小子,一見了自個兒母妃,就嫌棄柔女乃女乃!該打!」柔妃看著一個勁想要楚淡墨抱的鳳楚皚,心里微微有些嫉妒,嘴上笑罵著,也作勢要往鳳楚皚臀上打。

小家伙可精了,一看柔妃板起臉,立刻安分下來,嘴里甜甜的叫著︰「女乃……女乃女乃……」

這下柔妃一顆心就軟了,那還舍得下手啊,伸手輕輕的點了一下下家伙的鼻子,「壞小子。」

說話間楚淡墨已經走了進來,也是知道這時,楚淡墨才看到鳳清淵竟然跪在盛澤帝一邊,由于楚淡墨之前是從一側進來,所以沒有看見,這會兒看見了,不由得蹙眉看向盛澤帝︰「父皇……您這是……?」

盛澤帝似乎很喜歡鳳大少爺,逗弄著他,目光淡淡的瞥了跪在一邊的鳳清淵。而後戀戀不舍的把手中的小家伙交給身後的王成,緋惜立刻上前從王成手中接過鳳大少爺。

而後,盛澤帝才緩緩的站起身來,一步步的走出殿外。

楚淡墨看了看一邊低頭跪著的鳳清淵,又看了看望著她欲言又止的柔妃,頓時一頭霧水,但是腳下卻沒有停的跟著盛澤帝的步伐。

「朕這一次召你來,一則是當真想見見那幾個小家伙,二則是問問為何小十二要延遲婚期?」盛澤帝立在一盆半人高的盆景之前,立刻有內侍端著木案上前,隔著明黃錦帕,是一把修剪花草的裁刀。

看到這個動作,楚淡墨知道,盛澤帝應該是經常親自修剪這些花花草草。目光掃過那剪裁整齊,沒有一絲粗葉枯枝和雜草的花草,楚淡墨突然覺得盛澤帝對他們用了不少心血,就想自己精心培養出來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呵護著。

「這事兒,十二弟是如何告知父皇的?」楚淡墨心里在猶豫要不要把諸葛瑜兒的情況如實相告錯嫁之盛世王妃。于是,先談探口風。

其實,楚淡墨知道盛澤帝必然是知道了一些,但是知道多少,她還有些拿不穩。而且,她也想知道,鳳清淵到底知道多少?

「他只說是突然覺得想娶的不是那個人了!」盛澤帝說著,剪裁的力道不由的加重了些,語氣也不是很好,「這不是拿婚姻大事當兒戲麼?朕當日不許他娶諸葛家那傻丫頭,他跪在這宮門口五天五夜,最後告訴朕,不娶她便終生不娶,朕經不住柔妃的苦苦相求,念著柔妃如今就這麼一個兒子,也就順了他的意!」說著,又冷冷的哼道,「他一再的延緩婚期,說是為著老六,朕也不是不理解,畢竟他們兄弟情深,朕也欣慰,可如今好不容易定下日子了,他倒好,趕著大婚前三日,朕和柔妃已經起駕會盛京,才來信說不成婚了!他眼里,當真是沒有朕這個父皇!」

「父皇,臣媳想您應該知道諸葛瑜兒突然變了。」楚淡墨低聲說道,「十二弟可能一時適應不過來。」

「笑話,天家之子,婚姻由來由不得自己做主,古往今來,有多少王侯夫妻不是在大婚那一刻才初見,感情不都是婚後培養?」盛澤帝把手中的動作一動,顯然是不接受楚淡墨的說辭,斜眼睨了楚淡墨一眼,「也就是朕,才由著你們這般自作主張,然則凡事都有個限度,朕也不是事事都要忍讓。」

「父皇。」盛澤帝把話說道了這份兒上,楚淡墨唯有福了福身,正色道,「您既然知道諸葛瑜兒有可疑,又怎麼放心十二弟娶了她?原本十二弟對瑜兒便用情至深,誠如十二弟若原,已經到了非卿不娶之境,若是有人假扮了瑜兒,利用了十二弟,必然會再度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是非皇室之幸,十二弟如此行事,也是小心謹慎而已,父皇應當褒揚他,而不是處罰他。」

「哦?你倒是說說,朕為何要褒揚他?」盛澤帝態度又是一變,饒有興致的看著楚淡墨。

「十二弟對瑜兒用情如此深,卻仍然沒有為情所惑,依然理智行事,難道不知道父皇褒獎麼?」楚淡墨淡淡的笑道錯嫁之盛世王妃。

心里緩緩送了一口氣,她沒有猜出,盛澤帝並沒有要發難的意思。

「去,讓廉王起來。」盛澤帝笑了,側身遞了一個眼神給王成。

王成立刻彎腰躬身,小跑著往宮內去。

「父皇,特意讓臣媳來這一趟,不單單是為著這兩件事吧?」楚淡墨問道。

盛澤帝轉身,繼續手上的活兒,伸手搬起一只茂密的樹枝,細細的尋找著多余的枝葉︰「一會兒為朕把把脈。」

「遵命。」楚淡墨輕聲回著。而後,見盛澤帝就在沒有話要說,也就沒有再問。

她直覺告訴她,盛澤帝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告訴她,但是她既然問了盛澤帝都沒有說,那就是意味著時機沒到。既然如此,她且再等等,左右人已經來了,急也沒有用,而且她還有自己的事兒要辦。

楚淡墨的事兒,自然是去造訪她許久未見的表姐——君涵韻。

夜間好不容易將三個小家伙給哄睡了,正當她準備夜訪驕陽殿——君涵韻養傷的寢殿,甫一動身,卻被一只小手牽住了衣角。

楚淡墨低頭,恰好對上鳳大少爺那一雙漆黑黑的鳳目,那一雙與鳳清瀾一個模子可出的鳳目,那一張與鳳清瀾幾乎相似到了極致的小臉,這樣仰著頭,直勾勾的看著楚淡墨,讓她的一顆心頓時就如同陷入了棉絮之中,軟的不行。

這小家伙,不僅模樣生得像鳳清瀾,就連那性子也是像極了鳳清瀾,不太愛說話,總是喜歡無聲的帶著笑。想當初,楚淡墨見著鳳曦舞與鳳楚皚都開始了咿呀學語,而作為大哥的小家伙卻是遲遲未開口,可把楚淡墨極壞了,生怕自己的早產給他們三個留下了病根,急著找了宗政落雲細細的為小家伙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邊,卻是絲毫病癥都沒有找出來錯嫁之盛世王妃。

楚淡墨身為醫者,知道幼兒許多病癥都是隱在身體里,因為年歲小,無法表現出來,誤以為小家伙有什麼隱疾的楚淡墨傷心極了,就在那淚水一顆顆的滑落時,小家伙突然伸出小手,在她臉上胡亂抹著,清清楚楚的喚了她一聲娘親。

那是鳳大少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因為那一刻楚淡墨的破涕為笑,照耀了三個小家伙的臉,還吐詞不清的鳳曦舞和鳳楚皚也在同時學著哥哥,喚了娘親。

楚淡墨這一生,在那一刻,第一次感天動地的放聲大哭了,那是一種無語言語的滿足與幸福。三個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楚淡墨雖然是緊張鳳楚皚一些,卻是沒有絲毫偏寵,每一個都是疼到了骨子里。

這會兒見到愛子小小的手掌拉著自己的衣角,立刻什麼事兒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一伸手,將小家伙抱在懷里,溫聲軟語的問著︰「娘親的小寶貝,這是怎麼了?」

鳳大少爺被自家娘親抱在懷里,心里自然是美得直冒粉色泡泡,伸出兩只胖乎乎的小胳膊,就順勢而上,攀住楚淡墨的脖子,小腦袋擱在楚淡墨的胸口,小臉蹭了蹭,而後小小的唇瓣勾起,陷入熟睡。

楚淡墨這才明白,這小家伙是突然醒了,看著她似乎要離開,所以拉著她不讓她走。抱著鳳大少爺輕輕的哼著小曲,在以為再次將他哄睡了,正要將他放下,可楚淡墨的懷抱一離開,小家伙就會醒,最後楚淡墨無奈,只好和衣躺下,摟著三個孩子沉沉睡去。

其他的事情,就算再緊急,也是比不上她的三個寶貝來的緊急。

所以,楚淡墨去探望君涵韻的事情,已經是第二日的事情。

君涵韻雖然變得痴痴傻傻,然而別宮的人也沒有虐待她,衣著整潔華麗依舊,只是頭發略顯得有些凌亂,顯然是她自己的杰作錯嫁之盛世王妃。然而,楚淡墨見到她的時候,卻是被鎖在一個巨大的鐵牢之中,甚至是雙足都被細細的鐵鏈鎖住。

「這是為何?」楚淡墨見此,不由的好奇的問道。

「回稟太子妃,這是陛下的吩咐。」在鐵牢外,有一個長的粗壯的婦人,看樣子應該是看守君涵韻的人。她近乎諂媚的對著楚淡墨恭敬的回答。

「陛下何時吩咐的?為何要如此吩咐?」楚淡墨把抱在懷里的鳳大少爺的小腦袋往一邊順,她有些後悔帶著這個近幾日極其黏她的孩子來,不想讓他小小年紀,就看到這樣陰暗而又殘忍的畫面。

「這……」看守的老婆子似乎有些為難。

「放肆,太子妃殿下問話,你也敢不答?」跟著楚淡墨一同前來的鳳清淵呵斥道。

他平日是一個性子溫和的人,對著下人極少苛責,突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不緊讓楚淡墨有些詫異。

鳳清淵間楚淡墨看向自己,有些不自在的把臉別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他自打一踏進這兒,心里就有一股幾不舒服的感覺,尤其是看到被這樣鎖住的君涵韻,他的心里頓時升起了一股憐憫,甚至的疼惜之情。

見鬼的疼惜!眼前這個蛇蠍一般的女人,再可憐都不值得同情,他可沒有忘記自己的親哥哥,就是被這個賤人給害死的。他沒有折磨她,已經是仁慈了,這會兒竟然憐惜?他是不是被魔鎮了?

鳳清淵心里的煩躁表現在臉上,落如楚淡墨的眼底,盈盈水眸之中閃過一道精光,很快淹沒在眼角。她低頭,看著被鳳清淵嚇得跪在地上的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的老婆子,淡淡的掃了鐵牢之中的君涵韻一眼。沒有再尋根問底,轉身而去。

她相信有人會給她想要的答案。

「貓……貓……」然而,就在楚淡墨轉身的那一剎那,君涵韻嘶啞虛弱的聲音傳來錯嫁之盛世王妃。

楚淡墨身子一震,猛然回頭,發現君涵韻一雙極其純淨的眼楮看著楚淡墨懷里的鳳大少爺,確切的說,應該是鳳大少爺懷里縮著成一團的雪耳!

君涵韻的聲音極低,也有些走調,鳳清淵沒有听清她說了什麼,但是楚淡墨卻是听得清楚。

「好好照顧貴妃娘娘,有絲毫差池,本宮要你的腦袋!」楚淡墨對著匍匐在她腳下的老婆子冷聲吩咐,而後在鳳清淵詫異的目光之下,拂袖疾步而去。

鳳清淵不懂為何楚淡墨也突然失了她一貫的淡然之風,目光復雜的看了看鐵牢之中的君涵韻,這一看之下,才發現她的一雙眼楮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那眼神之中竟然帶著一絲渴求與依賴。鳳清淵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因為這樣的眼神像極了一個人,應該是像極了曾經的一個人,那是曾經讓他心動的眼神!

鳳清淵覺得自己今天不正常了,他想他一定是真的瘋了,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不能再呆在這兒了,這個陰氣森森的地方,太詭異了!

鳳清淵逃也似的離去,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後,君涵韻眼中,兩行清澈的淚水滴落。更加虛弱的聲音從喉頭發出︰「淵……淵……」

楚淡墨急沖沖的離開了驕陽殿,直接去了盛澤帝的寢宮,不出意外的在宮內的花園見到了仍在修剪花草的盛澤帝。

「見到她了?」盛澤帝沒有抬頭,只是听到了耳邊的腳步聲,便這樣問道。

楚淡墨將手中的愛子交給緋惜,而後對王成道︰「王公公,本宮有要事與陛下單獨相商。」

「這……」

王成有些為難的用眼楮看向盛澤帝,等待著盛澤帝的指示錯嫁之盛世王妃。

「看著朕做何?難道沒有听到太子妃的吩咐?」盛澤帝淡淡的掃了王成一眼。

王成立刻會意,把所有宮內的內侍下人遣退,只是轉眼之間,整個花園內,便只有楚淡墨與盛澤帝兩人。

看著所有的人都退下了,楚淡墨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口去問。因為這其中的曲折,她當真不想去弄明白,里面掩藏著一個那樣殘酷的事實,讓楚淡墨每每想到,如果她的推測都是正確的,那麼這對鳳清淵……

一陣清風吹拂而過,掀起滿園的芬芳,楚淡墨的淺藍的羅紗裙隨風而舞,青絲隨風而動,顯得她的身子單薄而又悲涼。

「有什麼話你想問朕,就問吧?」最後,還是盛澤帝先開了口。

「驍王何時來過別宮?」楚淡墨深吸一口,目光冷漠的看著盛澤帝。

鳳清瀾的人無時無刻不再盯著驍王府,要瞞過、鳳清瀾的眼線,神不知鬼不覺的讓被圈禁的鳳清漠立刻驍王府,除了眼前這個帝王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半年前,君丫頭突然發狂,縱是痴傻了,她也痛苦的想要自殺,險些危極朕。」盛澤帝沒有絲毫隱瞞。

「所以,你便將鳳清漠接到了這里?」楚淡墨聲音突然拔高,氣急之下的她也沒有再用敬稱,「你可知,這一切便是鳳清漠做的!是她讓君涵韻發狂,就是要你把他接到這兒來,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毀了十二弟!」

面對楚淡墨一聲聲歇斯底里的譴責,盛澤帝卻沒有絲毫的怒容,輕輕的擱了手上的裁刀,抬目望著滿園的花草︰「墨丫頭,朕也只是一個凡人。」

盛澤帝的話,讓楚淡墨身子一陣錯嫁之盛世王妃。她動了動唇,看著微風之中,白發飛舞的盛澤帝,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責怪他的資格。

每一個人都是有私心的,盛澤帝不過是在生命受到威脅之時,選擇了自保而已。這世間,有幾個人能夠看淡生死?只要有牽掛,就不願死,就連她自己都做不到,她憑什麼要求別人去做?

「對不起……父皇……臣媳一時失言了。」楚淡墨低下頭,清風掀起她額前的劉海飄飄,遮住了她眼中那一絲冷淡。

「朕很高興,你能為十二如此。」盛澤帝卻是笑了,「老六沒有選錯,你是一個好妻子,也是一個好嫂子,更是一個……好媳婦。」

「父皇過獎了,臣媳擔不起。」楚淡墨恢復了以往的淡然,仿佛剛剛那個言辭犀利的她,從未出現過。

「你在怨朕。」盛澤帝低低一嘆,而後好似又老了一些,有些滄桑的說道,「這也不能怪你,誠如你所想,朕知道老二會走這一步棋,但是朕還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說著,盛澤帝伸出一雙保養得宜的手,擺弄眼前的花草,「朕還不想死,這只是其一。墨丫頭,你看這滿園的花草,都在吸收著一個水源的水,然而水是有限之物,只有足夠強大才能佔據這水源。朕尤愛這株蘭花草,每每它身邊有了不該有的東西,朕就會伸手剪了!」盛澤帝的手撫弄了一會翠綠的枝葉,隨著移動步子,走到另一盆長的一樣茂盛的小榕樹前,「榕樹的生命力旺強,朕一直對他置之不理,他卻長得喜好不遜于朕的心愛之物。那日大雨之中,朕看到所有的花草都被雨水浸壞,唯獨他們活了下來。朕便在想,如果有一天朕這個剪裁人老了,動不了手了,他們到底誰會先枯榮,誰才是最後佔據這院子的霸主?」

「所以,您便給了榕樹一個機會,讓他們放手一搏!」楚淡墨听明白了盛澤帝的言外之意。

「你說得對,也不全對。」盛澤帝失笑道,「朕是要朕的心愛之物知道,他的身邊隨時沉睡著一條毒蛇,若他不設法將之連根拔除,必將後患無窮!」盛澤帝說著,手腕繞過榕樹繁密的枝葉,一把抓住了它的根,臉上閃過楚淡墨從未看過的狠辣,隨著泥土松軟的聲音,那榕樹被他連根拔起,看著帶著泥土的樹根,盤根錯雜,「其實榕樹不僅僅是表面看似形單影只,它總是狡猾的時不時的伸出一些枝葉,來刺探對方的底線錯嫁之盛世王妃。而它真正強大的是埋在地里的根。」

楚淡墨目光復雜的看著縱橫交錯的樹根,心中萬千思緒涌了上來,不知該如何形容。

「墨丫頭,回去吧,朕幫了他一次,也提點一次,日後的勝負就端看你們的造化,朕……是真的老了。」盛澤帝隨手將手中的榕樹丟棄在地上,輕輕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對楚淡墨輕輕一笑,而後負手離去。

楚淡墨就那樣愣愣的看著盛澤帝離去,心里卻是波濤翻涌。

原本打算第二日就離開的楚淡墨,在當天下午,王成便來告知,已經為她備好了馬車,說是盛澤帝讓她早些回去,否則事情會越出她的掌握之中。

一路上,楚淡墨都在體會盛澤帝的話。一路均安,只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個楚淡墨意想不到的人。于是楚淡墨加快了行程,這一次用了四日半的時間,便回到了王府。,

鳳清瀾雖然被冊封為太子,但是依然住在睿親王府,並未搬到皇宮內。雖然這不符規矩,但是鳳清瀾被冊立後,就一直在王府養傷,情況特殊,百官也就沒有說什麼,而鳳清瀾這傷一養就是一年,時隔一年,大臣們也就習慣了這位太子不住宮里,鳳清瀾自己也沒有要搬的意思,自然也就沒有提及。

「惜兒,雪兒,剩下的事兒你們搭理,我有事急著見王爺。」楚淡墨一下馬車,就往府內走,連管家欲言又止的表情都沒有看到。

「師兄?你這是怎麼了?」楚淡墨才跨入大門,就險些與從里面怒氣沖沖走出來的宗政落雲迎面撞上,好在楚淡墨及時停了下來。

宗政落雲看到楚淡墨,先是一喜,而後又是一愣,在最後變得有些擔憂,臉上的表情好不古怪︰「我沒事,墨墨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有些事兒想要急著見清瀾錯嫁之盛世王妃。」楚淡墨說著,腳步便往前移。「師兄,墨墨先進去了。」

「墨……」宗政落雲似乎是想要阻止的話還來不及開口,楚淡墨人已經走遠。

「十二爺,您是進府稍作休息,還是先回王府,奴才派人送您。」管家殷切的問著立在門口的鳳清淵。

鳳清淵眉峰一挑,管家這明面上恭敬的話,隱隱含著送客的意思,以他和鳳清瀾的關系,睿王府管家何曾與他這樣說過話?

但就是是如此,性子寬和的鳳清淵,也自動理解成了王府必然有些不宜被他知道的事情,而且這必然是他六哥的授意,于是從善如流的說道︰「本王回府。」

管家暗暗的松了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麼,卻被府內隱隱傳來的議論聲打斷。

「你說那諸葛小姐為何整日纏著我們太子爺?她不是十二爺未過門的王妃麼?」

「誰知道呢!估計是看著我們太子爺身份更尊貴吧,真是不知廉恥!」

「就是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們太子爺和太子妃那情意,豈是旁人能夠插足的?」

「……」

這些議論之聲便是來自于,從即將出門采購,從大門一側繞過來的王府侍女口中。幾個侍女一轉過大門,看著立在大門口,身子僵硬,面色鐵青的鳳清淵,不由心頭一駭,立刻唯唯諾諾的行禮︰「奴婢參見廉王殿下,殿下千歲!」

鳳清淵卻是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看了冷汗涔涔的管家,身影一動,人便朝著府內沖過去錯嫁之盛世王妃。

然而,此時先一步進入自己院子的楚淡墨,卻整個人僵在了院門口。

只因為她看到,水光瀲灩之上,九曲水廊盡頭,她摯愛的夫君,憑欄而坐,依然那麼優雅,那麼雍容。清風吹徐間,他玉冠下的墨發飛飛,若不是他此刻腿上坐著一個女人,她想她會很樂意欣賞。

心痛,冰冷,恥辱,背叛,所有從未有過的情緒撲面而來,如同海底狂滋怒漲的海草,將她的一顆心死死的纏住,令她突然覺得呼吸都好困難。

「諸葛瑜兒!」後一步跟進來的鳳清淵立刻從胸腔之中發出了一聲怒吼。

這一聲怒吼,足以驚動所有的人,然而鳳清瀾卻沒有動,而諸葛瑜兒,卻在這一刻,將她艷麗而又柔軟的雙唇覆蓋在了鳳清瀾的唇上。

楚淡墨只覺得大腦一瞬間嗡嗡作響。

而鳳清淵更是被這一幕刺激得全身的血液直沖腦門!

「賤人!」隨後趕到的緋惜一聲嬌喝,身子一躍,紅辣的鞭子揮出,在半空之中劃過冰冷的光,直直的劈向諸葛瑜兒。

諸葛瑜兒眼中閃過一抹不屑,身子輕盈一轉,手腕一揚,便死死的抓住了緋惜的鞭子!眼中厲光一閃,腕上施力,往前狠狠的一拽。緋惜竟然收勢不住,整個人朝著小亭的粗柱撞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抹紅影一閃而過,于半空之中攬住緋惜的腰肢,隨後又是一抹青影與紫影閃過,諸葛瑜兒便被青魅與紫陌圍住。

「呵呵……堂堂的太子妃,就是這樣的以多欺少,令人屈服麼?」諸葛瑜兒看著將她圍住的青魅與紫陌,艷麗的雙唇勾了,充滿嘲弄的看著楚淡墨。

楚淡墨強壓下想要掉頭就走的沖動,一步步的走進小亭錯嫁之盛世王妃。看都沒有看諸葛瑜兒一眼,徑直走到鳳清瀾的面前。

盈盈水眸直直的看著鳳清瀾,鳳清瀾卻一直保持先前的姿勢一動未動。楚淡墨眼中銳光一閃︰「紅袖!」

紅袖飛躍到楚淡墨的身邊,目光只是在鳳清瀾身上一掃,兩指一伸,甚至沒有踫到鳳清瀾,就解開了鳳清瀾的穴道。

「你在做什麼?」身後響起鳳清淵的怒聲質問。

楚淡墨卻沒有去理會,而是取出自己的手絹,按在鳳清瀾薄薄的雙唇之上,仔仔細細的一點一點的擦干淨,一遍又遍,直到鳳清瀾的雙唇被她擦破了皮,她都沒有停下來。

而鳳清瀾卻依然含著淺淡的微笑,任由她擦拭,柔軟的唇瓣滲出了血,卻絲毫沒有阻止,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小姐,夠了!」緋惜看著一張潔白的手絹,被擦成了紅色,都有些心疼了。畢竟他們姑爺沒有真正背叛小姐,是受制于人。

楚淡墨似乎是沒有听到,仍然擦著。然而這時鳳清瀾伸出如玉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對她溫柔繾綣一笑,手腕一用力,在楚淡墨來不及驚呼之下,便把楚淡墨拉入懷中,破了皮的雙唇堵上了她的小嘴!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撬開了她的貝齒,與她極盡纏綿交換著彼此忠貞不二的情誼。

唇齒間淡淡的血跡,讓楚淡墨驀然的驚醒,瞪大一雙盈盈水眸,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雅臉龐,看著他微微瞌上的鳳目,長且翹的睫毛投下,這是她心愛的人,她怎麼可以傷了他?

一想到,她方才的所作所為,一想到驕傲如他,如今竟然受制于一個女人。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在滴血,如果他沒有遇到她,那一定是一個令天下女子瘋狂的萬世之主。可是,她卻生生的將他從雲端拉入了地獄,讓他淪落到如今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地步錯嫁之盛世王妃。

微微的睜開眼楮,對上愛妻隱忍而又自責的雙眸,鳳清瀾松開了她染了自己血的雙唇,聲音極低極溫柔,好似綿綿波濤上的浪花一朵︰「墨兒,可還覺得髒?」

一句話,打碎了楚淡墨所有的隱忍,熱淚一顆顆的滾落了下來。微微咬著唇瓣,伸出白皙如玉的指尖,覆上鳳清瀾的破皮的薄唇︰「痛麼?」

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讓她的指尖貼緊他的唇瓣,另一手伸出指節分明的食指,輕柔的撥去楚淡墨眼角的淚滴,他含笑的搖頭︰「沒有墨兒淚來得讓我痛。」

「清瀾……」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聲呢喃,楚淡墨將臉埋入他溫熱得胸膛。

掩飾自己的羞愧,就在方才她險些拂袖而去,就在方才,她懷疑了他對她的情,就在方才,她親手傷了他。

鳳清瀾沒有說話,大掌撫上楚淡墨柔軟的秀發,安撫著愛妻的情緒,讓她感受他對她的無上寵愛與寬容。

這樣濃情蜜意的一幕,讓緋惜等人無比的動容,心里也隱隱的羞愧,因為就在剛剛,他們也是懷疑了鳳清瀾的!

然而,有人羨慕就有人嫉妒!

「太子殿下對太子妃當真是情深意重。」諸葛瑜兒眼神如同浸了毒一般幽暗。唇角勾起陰冷的笑,「看來太子殿下是忘了,我方才所說的話。」

鳳清瀾抬眸,漆黑幽深的鳳目深得讓人看不清絲毫情緒,聲音依然是溫潤的,卻多了一分如刀的犀利,如雪的侵寒︰「你會為你今日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說完,也不去理會其他人,身子一彎,把楚淡墨打橫抱走,留給所有人一個冰冷的背影。

鳳清淵此時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心中的難堪與痛苦,冷冷的看了飛諸葛瑜兒一眼,轉身而去錯嫁之盛世王妃。

諸葛瑜兒身子方一動,青魅與紫陌也是一動。

「放她走吧。」一直在後面沒有說話的宗政落雲淡淡的開口,目光望著鳳清瀾帶著楚淡墨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緋惜等人也不知道怎麼處置諸葛瑜兒,因為鳳清瀾和楚淡墨都沒有吩咐,雖然想一劍殺了眼前這人,但是緋惜知道,他這樣做了,無疑是拿著刀子剜鳳清淵的心,她想這也是為何鳳清瀾和楚淡墨現在都還沒有對她動手的緣故。這會兒听了宗政落雲的話,雖然不甘心,但是還是放了諸葛瑜兒走。

「墨兒不問我,為何要單獨見她,給她可趁之機麼?」鳳清瀾將楚淡墨抱入他們的房間,將楚淡墨放在美人榻之上,自己坐在她的身邊,低聲的問道。

楚淡墨卻是掙扎的站起來,進了屋內,一陣翻騰,才取了一盒膏藥,將散發著幽幽花香的藥一點點小心涂在鳳清瀾的唇上︰「我知道皇……母親在她手上。」

鳳清瀾沒有絲毫詫異之色,而是往美人榻上一靠,愜意的享受著楚淡墨的服侍。

楚淡墨眉宇一擰,鳳清瀾這樣一靠下去,她不得不傾身,才能夠到他的唇,那姿勢曖昧的就好像她把鳳清瀾壓倒在榻,不由的臉一紅,但是看著他唇上的傷,仍是不得不細心去處理︰「她用母親威脅你?」

鳳清瀾眉毛一挑,而後唇角輕揚︰「她要我娶她,否則就與娘親、諸葛瑜兒同歸于盡。」

楚淡墨上藥的手一頓,阮皇後怎麼落入諸葛瑜兒的手里,楚淡墨不知道,若不是回京途中遇到了出來尋阮皇後的寧天宇,她也不知道諸葛瑜兒和鳳清漠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將神醫谷內的阮皇後引出來,又瞞過了寧天宇,挾持了阮皇後。

她一路急趕,就是怕諸葛瑜兒以此事做威脅,逼得鳳清瀾妥協,因為阮皇後在鳳清瀾的地位顯然非同一般錯嫁之盛世王妃。

似是看出來楚淡墨心底的想法,鳳清瀾淡淡的笑了,抓住楚淡墨手腕,勾住她柔軟的腰肢︰「無人能及墨兒重要。」

「清瀾……」說是不感到是假的,那是他的母親啊!

鳳清瀾伸手,摩挲著楚淡墨的臉頰︰「她已經死過一次,我承受過喪母之痛,第二次,于我而言也不算什麼。然而你不同,我知道我無法承受失去你的痛……」

楚淡墨眼中又開始酸澀難當,眼淚又不爭氣的一顆顆的落下。

「別哭,都快成了一個淚人兒了。」鳳清瀾抬首,用衣袖為楚淡墨拭淚,「寧負天下不負卿,墨兒,我輸得起天下,卻輸不起你。我知道若是我妥協了,日後真相大白,你亦會理解我,然而你中卻必然會留下一顆刺,而這顆刺總有一日會變成一個毒瘤,將你我二人的情意回去。所以,我不會讓這樣的有發生的可能。墨兒,我的心,你懂麼?」

楚淡墨的淚流的更加的急了。

懂,她怎麼不懂,他負了天下所有的人都不願意負他。他寧願拿生母的性命做賭注,也不願讓她對他有一丁點的誤會,更加的不願他們之間涉足任何一個人。他對天下人無情,卻把所有的情意都傾注在她一個人身上,這就是他對她的愛。正如他為三個孩子所取的名字一樣。

「看來為夫的努力不夠,瞧瞧娘子哭得這般傷心。」鳳清瀾猛然一個翻身,將楚淡墨壓到身下,漆黑幽深的鳳目燃起了火焰。大掌已經不老實的在楚淡墨身上游弋,唇瓣落下,堵住她的嚶嚀。

又是一室的濃情蜜意。

鳳清瀾說要諸葛瑜兒付出代價,那並不是說說而已錯嫁之盛世王妃。第二日,鳳清瀾帶著楚淡墨入宮,以太子妃的名義,下旨邀各大臣內眷進宮賞桂花。期間,內務大臣君嚴桁的發妻楊氏打碎了皇上御賜給太子妃的玉鐲,且燙傷了太子妃的手腕,太子殿下一怒,便將楊氏下獄,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嬌寵太子妃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故而都覺得處罰有些過重了。然而,卻沒有幾個人敢多言。因為比起皇上,眼前這位儲君的性子,他們都模不清,可不想為了無關緊要的人去得罪鳳清瀾。

然而,事情卻願意不止如此,因為太子殿下心頭怒火難消,竟然也不顧及君家,每日對楊氏施以酷刑,據說楊氏的慘叫之聲,每日都嚇得路過宗人府外的人面無人色。

楊氏下獄的第三日,諸葛瑜兒終于急沖沖的找上了楚淡墨。

彼時的楚淡墨正在竹鄉林間,悠然撫琴,抬目看著橫沖直撞的沖進來的諸葛瑜兒,唇角微微揚了起來。

「諸葛小姐,這麼急著見本宮有何指教?」楚淡墨一雙素手按住琴弦,繡著蘭花的淡紫衣角輕輕飄垂而下。

諸葛瑜兒看著楚淡墨,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將楚淡墨撕裂,一雙縴細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咬牙切齒的說道︰「楚淡墨,你夠狠!那也是你的舅母!」

「諸葛小姐,如此關心楊氏是為何?」楚淡墨明知故問的笑看著君涵韻。

「楚淡墨不要跟我拐彎抹角!放了我娘親!」諸葛瑜兒看著氣定神閑的楚淡墨,雙手狠狠的搭在大理石桌上,冷冷的看著楚淡墨。

「怎麼,君涵韻,你終于明白受不了了?」楚淡墨同樣冷笑道,「當你挾持清瀾的生母時,怎麼沒有如此感同身受?」

「楚淡墨你夠狠,鳳清瀾比你更狠!竟然連生母都可以置之不理!」諸葛瑜兒,不,應該說是君涵韻自嘲的笑了,厲聲道,「我終于明白,我為什麼斗不過你們,因為你們都不是人,是沒有絲毫人性的冷血動物錯嫁之盛世王妃!」

「彼此彼此而已。」楚淡墨絲毫不在意君涵韻的指責,柔軟如櫻花般的唇瓣淡笑依舊。

「我已經讓寧天宇將她帶走了,放了我母親。」君涵韻惡狠狠的說道。

「你不妨去君府走上一趟。」楚淡墨依然面不改色,眸光淡淡。

君涵韻先是一愣,而後才恍然大悟,最後不禁瘋狂的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竹林之間回響,那樣的清涼與淒冷,笑得連淚水都布滿了臉頰,君涵韻才停了下來︰「楚淡墨,我們的事兒還沒有完,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只要我一日沒有死,我終有一日會讓你嘗嘗什麼是蝕骨之痛。」

「你不要得意!」楚淡墨臉色沉了下去。

「呵呵……我如今還有什麼不能得意的?」君涵韻一臉的淚水,卻笑的分外囂張,「你既然知道我的秘密,必然就知道這幅皮囊是真正的諸葛瑜兒的,呵呵……印魂三式,移魂換體!只要我分毫差池,諸葛瑜兒就必死無疑。鳳家男人個個都是情種,我倒要看看對諸葛瑜兒用情至深的廉親王,痛失摯愛後,還會不會活下去,我也想知道,雙子都因鳳清瀾而死的柔妃娘娘,是不是還會一如既往的溫柔善良,我更想知道,一旦羅家、諸葛家與驍王的公孫家族聯手,這盛京的太平還能維持多久!楚淡墨,我拭目以待!」

自那日後,與諸葛瑜兒互換魂魄的君涵韻,倒是一下子又變回了原樣,雖然不再痴傻,卻是滿心滿眼的都知道鳳清淵,鳳清淵雖然也忌諱著之前諸葛瑜兒的變化,但是看著心愛的人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說不高興,那是假的。

楚淡墨看在眼里,卻不知道如何對鳳清淵說這件事。告訴他諸葛瑜兒變成了君涵韻,如今在他懷里的其實不是他心愛的人。她沒有把握鳳清淵會不會信,因為諸葛瑜兒進入了已經痴傻的君涵韻的身體,本就靈智不全的她,現在怕是什麼人都已經認不出了!就算鳳清淵會信,這對鳳清淵而言還是太過殘忍,要他如何去接受這樣的一個事實?君涵韻已經是他的母妃,縱然靈魂變了一個人,他與諸葛瑜兒也再沒有可能,滿朝文武都看著,豈能允許他胡來,而不告訴他,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步步的被君涵韻利用,也不是辦法錯嫁之盛世王妃。

最後,鳳清淵還是執意要娶諸葛瑜兒,楚淡墨沒有不答應以及反對的理由。

盛澤二十年,八月的最後一天,廉親王大婚,與世族門閥諸葛氏結秦晉之好。

這一日是鳳清淵盼望已久的日子,迎親依然是晉王鳳清溟與永郡王鳳清潾。盛大的婚禮雖然與楚淡墨的不能相比,但是也絕對是超越了其他親王大婚的隆重,但是盛澤帝沒有來,就連身為鳳清淵生母的柔妃也沒有出現。

婚宴之上,也沒有一個重要人物是開心的。

主持婚禮的太子殿下,臉上沒有慣有的淺笑,迎親的晉王殿下,由始至終,陰沉著一張俊臉,就連素來豪氣的永郡王也是一臉的沉重。

唯有作為新郎官的廉親王鳳清淵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淺笑,只不過那笑就像是一張面具,好似黏在他的臉上似的,絲毫沒有變動過。

所以大臣都莫名不已,但是也都機靈的選擇保持沉默。

「六哥請用茶。」君涵韻鳳冠下垂著的珠簾被撩開,臉上帶著誠摯的笑,雙手捧著茶杯高舉過頭,遞給高坐在上位,一襲玄黃色太子蟒袍的鳳清瀾。

鳳清瀾漆黑如墨的雙眸閃了閃,沒有第一時間去接,君涵韻一雙美目立刻淚意盈盈的看向鳳清淵。

鳳清淵對她輕柔一笑,而後抬頭目光神色難辨的看著鳳清瀾︰「六哥,弟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六哥照顧弟弟這麼多年,怎麼著也得讓六哥喝上弟弟一杯大婚茶才是。」鳳清淵說完,對著身邊奉茶的侍婢使了一個眼色,侍婢立刻又送上一杯茶,鳳清淵接過,雙手遞給鳳清瀾,「弟弟永遠不會忘記,盛澤十一年,東苑秋闈,六哥為弟弟擋了致命一箭,養病足足半月之久,這杯茶敬哥哥錯嫁之盛世王妃。」

鳳清淵的話讓鳳清瀾一愣,眼神變得晦暗不明,隱隱夾雜著一絲困惑,但是看著鳳清淵說得如此情真意切,也沒有仔細想,而是立刻伸手接過他的茶,淺飲了一口後,又接過君涵韻的才,喝了後,將兩個紅包遞給他二人︰「六哥祝你與瑜兒,永結同心,相敬如賓。」

「多謝六哥。」鳳清淵接過鳳清瀾給的紅包,放入一旁隨行收禮金的侍女紅木盤內,而後拉著君涵韻走到楚淡墨的面前。

君涵韻遲疑了一下,眼中冷光一閃而逝,最後還想含笑跪下,將侍女遞上的茶恭敬的為楚淡墨奉上︰「六嫂,請用茶。」

與此同時,鳳清淵也接過一杯茶,微微躬身遞到楚淡墨的面前︰「六嫂,雖然弟弟與你才相識不過短短三載,但是六嫂的聰慧,六嫂的膽識,都讓弟弟折服,還有六嫂對六哥的一片情,也讓弟弟羨慕,弟弟也和瑜兒敬六嫂一杯。」

楚淡墨掀開眼簾,淡淡的看著含笑的鳳清淵,黛眉輕輕一顰,若有所思的接過鳳清淵地上來的茶,輕輕的抿了一口,而後對身後的桃雪點了點頭︰「六嫂也願十二弟,歡樂永生,夫妻情深。」

敬了楚淡墨,鳳清淵帶著君涵韻走到鳳清溟的面前,同樣敬上一杯茶︰「九哥,雖然你平日不和弟弟們聚在一起,也很少和弟弟們談天說地,但是弟弟知道,九哥是一個不說只做的人,你對弟弟們的關懷絲毫不亞于六哥。盛澤九年,弟弟和十一哥貪玩,打碎了父皇珍愛的九轉玲瓏琉璃盞,是九哥挺身而出,為弟弟們頂了罪名,最後被父皇在大雪夜罰跪三天三夜,險些殘了雙腿,這份恩情,弟弟一直銘記于心,今兒借著弟弟的大婚,敬九哥一杯。」

鳳清溟美麗的狐狸鳳目一沉︰「十二弟,你怎麼了?」

鳳清淵溫和一笑︰「弟弟今兒高興,所以話多了些,哥哥不要介懷錯嫁之盛世王妃。」

鳳清溟仔細去看鳳清淵的神色,絲毫看不出異樣,將信將疑的接過鳳清淵和君涵韻敬上的茶水。

到了鳳清溟後,底下的皇子都不需要鳳清淵去敬,然而鳳清淵卻抬了一杯酒走到鳳清潾的面前︰「十四弟,我們年紀相仿,自幼我和你還有十一哥,幾乎做什麼都在一起,我還記得幼時被四哥欺負了,是你拽著十一哥帶上我,三人聯手打回來。你說,我們小,但是我們人多,打心底我和十一哥當你是親弟弟,說好了以後無論做何事都三人同進同退,可是如今十一哥……」鳳清淵說著,眼神一黯,最後又咧嘴一笑,「不提掃興之事,來,跟哥哥干一杯!」

「十二哥,酒宴還沒有開始,你怎麼就像是喝高了?」鳳清潾嘴上雖然這樣嘟囔著,然而手上動作不含糊,舉起酒杯就痛飲。

這下,不但朝臣們覺得這場婚宴怪異,就連鳳清瀾等人也覺得怪異,不是婚宴怪異,而是鳳清淵怪異。但是一時間,他們幾人卻是沒有想明白哪兒怪異。

直到酒宴散去,新郎被送回洞房,鳳清瀾他們各自回府時,踏出布滿紅綢的廉親王府大門,听到了這樣的話。

「這婚禮真是盛大啊,何時我們成婚時也有這般光景,那便此生無憾了。」

「得了吧,你小丫頭又思春了!」

「你敢說你不動心,你不羨慕?我听說那新王妃曾經還是一個痴傻兒,可廉王爺依然愛她如寶。」

「你覺不覺的廉王爺今兒怪怪的?」

「怪?是有點,就是他對太子殿下說話時挺怪的。」

「你也察覺了吧,我也覺得,不知道的人听了,還以為是生死話別!」

「……」

生死話別錯嫁之盛世王妃。

四個字,讓一只腳踏出大門的鳳清瀾再也移動不了腳步,腦中有什麼一炸,所有的迷惑之處,頓時茅塞大開。

「清瀾,快……」

還不等同樣想明白的楚淡墨說話,鳳清瀾已經疾步朝著心房奔了過去。落後幾步的鳳清溟與鳳清潾雖然不懂為何鳳清瀾會往新房跑,但是看著素來淡然無波的鳳清瀾臉色大變,也立刻追了上去。

時間倒回,鳳清淵被送入洞房之時。

將所有下人遣退後,原本醉意濃濃的鳳清淵,那是清朗的鳳目倏地變得清明。

看了看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走到鋪上大紅錦布的桌前,端起那兩杯印著紅字的精巧就被,目光掃過前方燃燒著的龍鳳蠟燭,微微的一頓,握著酒杯的手不由的緊了幾分。

「瑜兒,我終于娶到你了。」鳳清淵坐在喜床之上,與君涵韻並肩,目光溫柔的看著君涵韻,眼里的深情幾乎濃的幾欲噴薄而出。緩緩的將手中的酒遞給君涵韻,「喝了這杯交杯酒,我們便是真正的夫妻。」

君涵韻曾經做過盛澤帝的女人,但是卻是第一次作為新嫁娘,縱然眼前不是心愛的男人,卻依然有些緊張,對上他如此深情的雙瞳,也難免羞澀,于是微微垂下頭,也因此錯過了鳳清淵眼底那一絲淚光。

鳳清淵看著君涵韻接過他特意準備的酒,伸出長臂,挽上她縴細的臂彎。一仰頭,將杯中的酒喝下,而後鳳目一瞬不瞬的看著君涵韻。君涵韻仰頭喝下酒,卻對上鳳清淵神色復雜,卻炙熱無比的目光,不敢與之對視,又垂下了頭。所以,她再一次錯過了鳳清淵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淚。

鳳清淵為了不讓她察覺他的異樣,從她的手中抽回酒杯,走下錦榻,將兩個酒杯放回原來的位置,卻坐在了圓木桌前錯嫁之盛世王妃。

君涵韻等了片刻,感覺鳳清淵還沒有回頭,一抬眼,有過搖曳的燭紅,看到的是鳳清淵清俊的側臉,她這一刻不得不承認,鳳家的男兒真真是個個都生的俊美無比。

鳳清淵的五官同樣精致,略淡的劍眉雖然沒有寶劍之鋒,卻讓他眉宇之間流露出淡淡柔和,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于信耐。來自于鳳家獨有的漆黑鳳目,沒有鳳清瀾的溫潤深邃,沒有鳳清溟的妖嬈魅惑,卻自有一番寧願謙和之態。淡薄的唇瑩潤的不輸于上了胭脂的女子,他那樣坐在那兒,就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與他拉近距離的感覺。這個男子就像是綠野高山之上飛旋九天的瀑布,讓人心曠神怡。

「夫君……」君涵韻竟然情不自禁的喊了一聲。

喊完後,她自己都有些詫異,隨後才明白那是來自于這具身體最深處的呼喊。

所以,這樣充滿真情實意的呼喊,讓鳳清淵的身子忍不住得顫抖,周身瞬間籠罩起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憂傷與絕望。

「瑜兒……」鳳清淵沒有動,卻輕柔的回應了她一聲,而後輕輕的說道︰「你可知我這一生最在意的是什麼?」

「自然是瑜兒。」君涵韻笑的如花般綻放。

鳳清淵側頭,面對著她,也笑了,笑的燦爛得如同夕陽最後一抹余暉般,絢麗卻淒美︰「你說對了一半。」

「一半?」君涵韻不禁抬頭,入眼的鳳清淵讓她心頭一緊,因為這一生,君涵韻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如此頂天立地的男子滿臉淚痕。

「在瑜兒之前,我最在乎的是與哥哥們的情意。」鳳清淵明明一臉的淚,卻說得平靜如同閑話家常,「如果不是六哥,母妃不會被父皇看重,如果不是六哥,我和十一哥不可能安然的長大成年,母妃給了我和十一哥生命,而六哥卻是護著我們長大的劍盾,我和十一哥曾發誓,這一生為六哥而活,為六哥而死錯嫁之盛世王妃。這也是為何十一哥知道自己毒害了六哥後,就沒有絲毫猶豫的自盡了,因為六哥使我們心中不容被傷害的人。一旦有人傷了六哥,不管這個人是誰,我們都不會放過。哪怕是我們的父皇和……」說著,鳳清淵淒絕一笑,「和我們心愛的女人……」

「你……噗——」君涵韻听了鳳清淵的話,背脊一涼,月復下立刻一陣絞痛,一張口,一顆鮮紅的血便噴了出來,灑在地上,為著新房添上另一番淒美與艷麗。

君涵韻不可置信的看著唇角也溢出鮮血的鳳清淵,腳步虛浮的朝著自己走來,月復下的疼痛,讓她止不住的顫抖,更本沒有能力說上半個字。

鳳清淵踉踉蹌蹌的走到喜床,用盡最後的力氣把跌倒在地的君涵韻抱起來︰「瑜兒,我不知道你是為何裝傻充愣接近我,但是你成功讓我動心了,你說的對,我最在乎的是你,可我同樣在乎六哥,我不會讓你有任何幾乎利用我……利用我去傷害六哥……這一刻,我……總算是明白……十一哥當年……愛上十一嫂的心情……瑜兒……」大片,大片的血涌了出來,將鳳清淵的喜服染得近乎發黑,他將已經痛得塊死去的君涵韻放在榻上,顫抖無力的手覆上她的眼楮,「瑜兒……不要怪我……我不會讓你孤單……我會陪著你……」

「十二弟!」就在這時,一聲疾呼伴隨著房門被踢開的聲音,鳳清瀾三兄弟闖入新房,入眼的一幕,讓他們眥目欲裂!

「十二弟!」第一個奔上前去的是鳳清溟,他一把抱住鳳清淵,眼中的痛意明顯的讓窗外的月兒都忍不住哭泣。

「還能……見到哥哥們……真好……真好……」鳳清淵眼神已經開始渙散,被血染的唇瓣卻揚起了最最滿足的笑容。

「十二弟不要說話,九哥帶你去找御醫!」鳳清溟立刻封住鳳清淵的穴道,抱起鳳清淵就要走。

卻被鳳清淵掙扎著阻攔︰「九哥……我服用的……是斷……腸……草……」

斷腸草,寸寸斷人腸錯嫁之盛世王妃。

一句話,鳳清溟鳳目充血。

「十二哥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又六嫂,還有師兄,不會有事的……」鳳清潾都心都在顫抖,有些語無倫次,最後大吼道,「十二哥,我不許你有事,你還沒有喝弟弟的大婚茶,不許你有事!」

「六……六哥……」鳳清淵將手虛弱無力的伸向鳳清瀾。

腳步早已僵住的鳳清瀾,疾步上前,握著他的手︰「十二弟,相信六哥,六哥不會讓你有事!」

「六哥……」鳳清淵搖著頭,含著笑,聲音虛弱的幾不可聞,「六哥……弟弟讓你……讓你為難了……你下不了手……弟弟……弟弟親自……動手……」鳳清淵突然身子開始抽搐,握著鳳清瀾的手也越發用力,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六哥……來生,還要做你的弟弟……」

一句話落,鳳清淵身子一顫,隨後一軟,軟在了鳳清溟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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