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天際日落時,西邊金子般的黃,火一樣的紅……
一個人看這綺麗的日落,悵惘不止。失卻了好心情,再美麗的風景,一個人獨賞,也看不出有多美麗,也許日落就該是兩個人一起來看的。
重回校園,每天都在教室,研究室,寢室穿梭,在這樣一成不變的固定模式里,她正在努力充電。偶爾學習累了,她會在圖書館遙想那個不算遙遠的地方,心里呢喃著,你還好嗎,長安。
她有他的電話號碼,夜長征給的。
每次看著那串數字,就會覺得,他還在身邊,從未走遠茆。
……
首都,西山壹號院。
古時的帝王視西山為龍脈蚊。
在這個被稱之,「高干大院,國家行宮」的京城西部的大院,史稱規模最宏大的皇家園林,如今它是首都「貴族居所」的代名詞,是作為國家權力中心幾代上層人士居住的場所,和蘊育的搖籃。
綠樹掩映的一幢幢獨立別墅,那外牆上德國進口萊姆石、鍛銅裝飾,奢華大氣卻不失沉穩內斂,和居住在此的主人一樣身份氣勢藏而不露。
夜長安和杜雨潔的家就安在這里。
他此刻正在下棋,凝眸,聚精會神,精心布局,輕松提起一顆黑子,將對方殺得片甲不留。
對方認輸︰「首長,你這棋下得真妙!」
證監會,為中央國務院直屬正部級事業單位,他的職位,正部級。但底下的人,卻尊敬的稱呼他為首長。
另外觀戰的幾人也適時地奉承了幾句,杜雨潔坐在客廳看時裝雜志,听著小側廳傳來的說笑聲,知道他又贏了一局,心里也不禁替他開心。
下了幾盤棋,客人要走,夜長安禮貌地送了一程,再踱著方步,一邊解外套扣子,一邊轉回來。
空閑休息時,邀幾人聚聚,品品茶,聊聊天,這日子過得自在悠閑。
生活已經安定,他也應該忘記了那對母子吧!
杜雨潔抬眸看他,他面色冷凝,沉穩的步入客廳,看也沒看她,抬腿就往樓上去。
「長安。」杜雨潔起身,叫住他,溫柔的問,「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
「嗯。」他腳步停頓,繼續上樓。
書房里,把門關上,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最常做的事就是望著在夏威夷那些相片發呆。
有一張,在日出金光的背影下,她笑得很燦爛,眼楮彎彎,仿佛天上的月亮。
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年他們的夏威夷之旅,那真是他這一生最美麗的旅行。
在那兒,什麼都不用想,只是躺在沙灘上,望著頭頂的藍天,吹著海邊的風,喝著紅酒,抽著雪茄煙,致命地享受著那奢移的陽光。她坐他懷里笑,在他休息時,偶爾來翻他的眼皮,大半夜吵醒他晚上去抓螃蟹……她還搶他的雪茄煙,學他的樣子抽上幾口。她喝紅酒的時候,臉頰暈紅,就像上了胭脂一樣紅。她抱著美國2美元的哈根達斯,吃得肚皮發涼,還嚷嚷著好劃得來啊……她死也不肯穿泳裝,光著腳丫,穿著波西米亞大花邊的裙子,在沙灘跑得飛快,逃命似的抗議,我不要穿,我不要穿,太難看了。……她坐在他懷里,扶著車把,在他駕駛水上摩托時,側過臉來對他笑,我也要當司機。當水上摩托飛一樣擦過海面時,她會發出一聲很大很大的尖叫……
「長安。」听到門外的聲音,他猛地一怔,立即將相片收起來。
杜雨潔打扮得非常華貴,金色的禮服,金色的首飾,金色的GUCCI手包由一條縴細的鏈子系在皓腕那只手鐲上。
她來請他下去,出門吃飯,笑容可掬︰「長安,我們可以走了嗎?」
夜長安擺擺手,讓她先下去等著,他回房間換衣服。
繁華的京城,在他眼里,卻很陌生。
也許,陌生的只是挽著他手臂的這個女人。
去希爾頓吃飯,卻在餐廳踫見了夜長征。
他約見一個客戶,用完餐後,邊談邊走出來。一抬頭,看見弟弟正走進,雙方點頭打了個招呼,他送走客戶,不久,又返回餐廳。
杜雨潔吃相一向優雅,夜長安看著她吃飯,卻覺得索然無味。沒來由的想起那一天,她坐他對面吃芙蓉糕的情景……那狼吞虎咽的樣子,卻陡地令他胃口大增。
看見哥哥進來那一刻,他放下叉子,籍口和哥哥出去談話了。
「她最近怎樣?」兩人在茶館,他急不可待的問道。
「不怎樣。」夜長征淡淡的揚眉,諷刺的笑︰「真感謝你,還記掛著她。我以為,你會把她給忘了。」
夜長安凝著茶杯︰「你知道我忘不了……」
「已經過了一年了,還有四年,長安,你確定到了那個時候,你真的會實現承諾?」
「是!」他很堅定,「我會把她接回來。」
夜長征沉思,輕輕飲口茶,對著弟弟說︰「她調到教育局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夜長安沉默一會兒,慢慢的說道︰「之前听說,學校的流言,讓她壓力很大……」
「調到教育局就沒有流言了嗎?就沒有壓力了嗎?」夜長征眸光很冷的瞪他,「我知道你想干什麼!你想把她扶上一個頂峰。可你有沒有想過,心月,也許只是安于家庭的女性。」
「我比你更了解她!」夜長安反駁,「她有夢想!我只是在幫她實現!我有能力,為什麼不幫助她?」
哥哥的臉色一沉,「我真不希望,女人從政。」
夜長安沒有答話,只喝著杯里的茶。
心月不是那種安于家庭,相夫教子的類型,要不然,以前他替她辭職,讓她乖乖做他的女人,也不會反應那麼激烈,與他爭辯,男人也可以在家帶孩子。
「她考研很不順利,尤其是面試……可能是緊張。所幸她終于過關了。」夜長征開始慢慢說起她的情況,「白白的腿傷好得很快,每次見了我都叫爹爹……」說到這兒,恍然明白為什麼弟弟要他來照顧她,因為他們兄弟長得像,當哪一天,他回來了,白白還不至于對他父親太陌生。
听著他說起心月的近況,夜長安嘴角慢慢浮起笑意。夜長征低頭看手表,「我先走,有事打我電話。」
起身,似又想到什麼,「對了。她換號碼了,你要不要……」
他看見弟弟搖頭,有些不解了︰「為什麼?難道你不想打個電話關心問候一下?」
夜長安克制著想她的情緒︰「我怕會更思念她……」
「得!老大你多保重,相思是一種病!別病入膏肓,無藥可醫!」夜長征出門之前提醒了一句,坐商務機回城。首都到這座城市,只不過,兩個小時飛機的事。可是在那對男女的心里卻覺得隔了千山萬水,海角天涯。
天已黑,中秋節又快到了。
月華如練傾泄在地上,心月和幾個研一的同學去唱K了,所以回來的時候有點兒晚。
她哼著歌兒,到了公寓這兒,遠遠就見前面開闊的通道上停著一輛銀色車。
她驚喜的加快腳步,高大熟悉的身影倚在車門上,身側一點火光明明滅滅,像是香煙火。月光下,英氣十足的俊臉,優美沉靜,宛如神祗降落凡間。
「長安——」她一激動,飛跑過去,僕入他的懷里,高興的叫著,「長安,你回來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歡喜地將臉貼在他胸膛噌了又噌。
他怔怔地望著她,半晌不語。
「咳……對,對不起。」感覺不對勁,急忙抬起了頭,定楮一看,終于看清這個人不是他,心月臉紅的退開兩步,遠離他懷抱,「原來是你?」
「失望了吧?傷心了吧?痛苦了吧?後悔了吧?誰叫你認錯了人!」夜長征輕聲笑起來,「我不介意你把我當作他。來,再來一個擁抱吧!」
可她介意。
搖搖頭不肯再去,心月拎著包,站在那兒,想跟他說什麼,但他先開了口︰「我剛從首都回來。」
首都,兩個字,令她心里一陣悸痛。
他深邃的看了她一眼,溫柔的說,「想不想知道他的情況?」
心月側過頭去看月亮,風馬牛不相及地說︰「你看,月亮好圓啊,你說它像什麼?」
「白心月!」夜長征聲音低沉了,「你不想知道我就不說了!」
她嘆了口氣,說︰「長征,你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要告訴我那些嗎?」
「那你想不想听?」這還是她第一次叫他長征,夜長征心里一熱,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她繼續嘆道︰「算了,不要說了吧。」
他突然一步沖上前,抓著她的手問︰「我們拍拖多久了?」
心月被他的舉動嚇得大氣不敢出。
「沒有一點實質性的發展,真沒勁!我很急!」夜長征有點激動,一把抱著她,大掌撫模著她的頭發,「心月,可不可以再叫我一聲長征?」
「長,長征。」她覺得自己喉嚨發啞。
他更緊的抱住了她,那一刻,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渾身發抖。他將臉貼著她頭頂,摩挲著發絲,嗅那清香淡雅的味道。心月不敢動,呆呆的站著。
「謝謝!」沒敢再抱下去,他松開她,轉身急走,扳開車門,沉重的坐入,低頭狠狠的按開CD。
她驚喘著回過神,他的音樂開得很大,好像是邁克遜的搖滾樂!一路飛揚跋扈的狂飆。
那天晚上的長征,真的很奇怪呢。
心月想。
下個周末,研一幾個女生商量去首都玩,拉著心月一起加入,她不好拒絕那些熱情的笑臉。
那天上午,正是上課時間,學校特意從北大請來的一位老教授正在講台上講得口若懸河,卻突然間被敲門聲打斷了。
教授停止講課,看向教室前門。
一般上課的時候前後門都是關著的,一旦開關門就會引起很大的聲音,在那樣安靜的場合,自然整間教室的目光皆投向那邊,開門的竟然是本校校長!
有什麼事,需要校長親自跑腿?
不知道為什麼,心月突然心跳加快。
校長神色緊張,將教授召出去,耳語幾句,不多時心月就被叫了出去。
所有目光聚焦在身上,她感到相當不自在。
校園里來了一位大人物!
一長排的高級轎車就停在校林蔭大道上,過往的學生不禁側目而視。
校長室。
紅木地板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辦公室里的木器一致是紅木家具,顯得古典莊重。
黑色沙發的靠背之上,露出一個挺拔的背影,寬闊的肩膀,弧形優美的後腦勺,漆黑的頭發,漆黑的衣服……
心月心跳加速,緊張得攥著拳頭,腿一陣陣發軟地立定在他背後不遠,不敢再往前。
她有點怕,想退出去,可是再看後方,校長已將門輕輕關上。
他捧著一杯茶,坐在那里沒動,不知是喝茶,還是沉思,她緊張的立在那里,閉著眼楮喘了口氣,忽然听到沙發上的聲音,低沉柔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