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寒還是那等秀氣,上得玉台也不擺長輩的架子,淡淡注視著眼前之人,他那對手卻是一名白裙女子,一頭飛仙髻,幾點灼華妝,鳳目流盻游新意,丹眉黛色吐菲芳。
「好娘子,妙玉人……」朱罡列不覺嘴角竄出幾滴晶瑩,一雙眼再也無法移開分毫,口中喃喃自語,暗恨為何他便遇不上這等美事。
台下眾弟子盡皆驚艷,一時議論又起。事主二人卻已互相打量完畢,白裙女子畢竟是小輩,甜甜一笑,開口道︰「師叔祖,霓紫給您見禮了,此場比斗還望手下留情。」
「嗯……嗯,我……我會的。」比起白裙女子的大方,方清寒倒是更像女子一般,靦腆內向聲若蚊音。
霓紫見此輕輕一笑,目光如水,滿是柔意的看他幾眼,將手一拍腰間靈獸袋,一道光華閃過,顯出一個形影,三尺高下,鳥身赤尾,背部三色,分別是那赤黃青。
那鳥甫一現形,振翅輕飛浮于白裙女子身旁,一聲悅耳以及的清脆長鳴聲震四野,瞬間吸引了台下眾人的注意力,另一個台上的比斗霎時便被忽視。
白裙女子環視一圈台下眾人,又是輕輕一笑,朗聲道︰「師叔祖,此乃是一只孟鳥,還望多加小心。」
方清寒臉色淡然,看著女子身旁孟鳥輕輕點頭,不再多言,他自須彌帶中拿出那五龍合擊陣盤,又自道髻之上抽下五寶簪,一臉凝重的看著對面一人一獸。
霓紫見他蓄勢以待,也一正表情,口中念念有詞,一聲招呼,孟鳥沖天而起眨眼之間便沒了蹤影,她又自帶內抽出一把長劍,一條白綾,右手握劍,左手托綾擺了一個請手之式。
方清寒輩尊,不便先攻,只好注目對手輕輕點頭,霓紫見他表情,姿勢微微一頓,同樣輕輕頷,嬌叱一聲舉劍便進。
劍光閃現,白綾翻飛,霓紫的手上功夫倒也有幾分出彩,幾劍便將方清寒逼的使出陣脈法步這才堪堪躲過。
腳下生花,步步踏蓮,方清寒將霓紫遞來招式一一閃過,瞅得空隙打出幾道氣刃,氣勁破空,宛若幾道長虹,倏然而至。霓紫卻也不慌,裙擺飄動、羅織輕舞將氣刃盡皆讓過。
二人各出手段,劍來身去斗在一起,一時難分軒輊,劍舞游龍,綾飛織夢。恍惚間已是難辨人形,迷蒙中只覺好似霧中看花。白練翻飛,寒光迸射,不時還散出數道不同顏色的氣刃。台上之人斗的激烈,台下眾人看的賞心悅目,直呼過癮。
又過片刻,兩人依舊無可奈何,一聲嬌叱形影乍分,方清寒被長劍逼退,還未等他住腳之時天空中一團黑影劃過,卻是那先前飛走無蹤的孟鳥俯沖而至,其一對鳥爪之上赤色浮現,一團烈焰憑空縈縈而生,挾著猛烈的氣勢直朝方清寒當胸抓來。
方清寒心中一驚,慌忙將五寶簪對準拖在臂彎的陣盤,五道光芒幾乎同時閃現,先後沒入五色陣盤之內,那陣盤得了五行之力當空而起,倏忽間懸在方清寒頭頂,飄出一縷縷五彩氣刃旋轉不休,將其護持在內。
俯沖而下的孟鳥一驚,在霓紫的呼喝聲中瞬時止住下撲之勢,一對鳥眼戒懼的注視著身下之人,那五龍輪斬還不是它鋼爪可以比擬。
霓紫美目連閃,看著如刺蝟一般將方清寒護在其中的劍氣默然不語,她心思玲瓏,半分也不氣餒,只是靜待時機。這陣法威力頗巨,想必難以久持。
方清寒雖然施出了此等犀利的防御手段卻也無法再使五寶簪,雙手掐著法訣維持劍陣,他只好挪動雙腳,輕踏法步,直朝霓紫而去。
霓紫哪還有不明白他的打算,只是縱躍之間將二人的距離拉得更遠。
方清寒分心驅使著法陣如何能將其追上,又過片刻,陣盤之內五行氣勁耗盡,那些五彩劍輪化作點點光斑消散,顯出其急劇喘息的身形。
「好機會」霓紫暗道一聲好,口中輕念通靈咒,右手長劍一收,左手一顫,將白綾抖動著朝方清寒攻來。
方清寒稍喘一口氣看著漫天而來的白綾慌亂不已,白綾之上雪蠶絲泛起一抹抹閃光,將其視線遮蔽,他眼中盡是綾影,前方只有模糊人形,當空的孟鳥卻又不見了蹤跡。他心中一跳,想起一計,看看手中陣盤反手將其收起,竟然自須彌帶中拿出上次的銅鏡,輕聲念一段咒語又掐個法訣,那銅鏡驀然化作一道波紋憑空消失無蹤。
此時霓紫已攻到其身前,她在白綾後只是隱約見方清寒祭出一面古怪的銅鏡,思及自身的殺手 也未注意,仍然一震白綾強攻而去。
五道光華一閃,二人乍合又分,白綾力竭落地,露出內中二人。方清寒氣喘吁吁冷汗流了一臉,霓紫臉頰上幾縷散亂的青絲隨風搖曳,兩人中間懸著那只孟鳥,左看一下右看一下,鳥臉上分明有著幾分不解。
「師叔祖,果真好手段,霓紫認輸了。」看著裙袖之上的兩個窟窿霓紫輕輕搖頭,淡然一笑又問道。「霓紫有一事不解,師叔祖是如何躲過我那靈鳥攻擊的?」
方清寒輕轉過身,支吾半天也未接話,只是手中法訣一散,霓紫視野中他的身影卻突然消散,再浮現時已是偏離原處一尺之距,接著一面銅鏡緩緩顯露出來,鏡面微斜,陽光折射之下似朧似幻。
霓紫見狀輕輕一笑,黛眉一舒,招呼孟鳥一聲,徑自轉過身走下台去,倩影遠去,空中隱約傳來她的感慨。「敗在此等奇物手中也是不冤。」
方清寒微微一愣,看到守台長老步上台這才回過神來,待其宣完勝負將五寶簪插到髻上,一手捧著陣盤一手捧著銅鏡幾步跑下玉台,轉眼間躲到雲羽子身後再不露頭。
「他那銅鏡卻是個好人事,竟有那等妙用!」朱罡列一雙眼賊兮兮的看著雲羽子,心中不知在打著什麼算盤。
郎飛輕輕一笑,道︰「你這呆子,其他弟子的寶貝還好分說,若是惦記那小子的東西,怕不是天羽子都保不住你。」
呆子听罷訕訕一笑,辯解道︰「只是想法,心思而已,俺又未付諸行動,如何俱他。」
郎飛深深看他一眼沒有接話,轉頭靜待台上爭斗,下一場便該是他了,還不知對手如何,若是那築基境的對手少不了又是一場惡斗。
時間緩緩流淌,過得片刻,台上兩場比斗也已完結,時已近正午,郎飛皺皺眉看了幾眼艷陽,向三人輕語道別,分開前方眾人登台而去。
他上得玉台,未待許久便見對面走上一個黃袍道人,生的面紅齒白,烏髻高挽,手上像模像樣的握著一柄拂塵。
郎飛在觀那道人之時,那道人也在苦著臉看他,眉宇間盡是愁苦之意。
「師叔祖,弟子凡訣子給您請安了。」黃袍道人心中淒苦,卻也不敢忘了禮節,若是惹得小祖宗不快,還不知會落得何等下場。
郎飛點點頭,深望他幾眼道︰「你是符脈弟子?怎拿柄拂塵?想是要跟我過一過手上功夫?」
凡訣子慌忙擺手,將拂塵往後背一插,訕笑道︰「弟子哪敢,師叔祖那等鋒利的鋼刺弟子可承受不起,還是比比符上的造詣吧。」
思及郎飛近戰之能,凡訣子連連後退幾步,自須彌帶中掏出一疊符,沒命的全部祭出,想給他來一個遍地開花,任其身法再如何靈便也難以抵擋。
郎飛瞅著漫天而來各種顏色的攻擊,嘴角劃過一絲淺笑,心道︰「既然想要拼符,便如你所願。」他也不躲閃,同樣伸手自須彌帶中模出一打符,將那些防御用的土牆符、藤網符、水幕符統統祭出。
各色光芒閃現,異響不絕,土氣、水氣、火氣更有那木氣、金氣將台上氣流攪的混亂不堪,時而化作小龍卷,時而化作綿雲煙。
待片刻之後符力消散,各色元力回歸本源,凡訣子使勁瞪著兩眼探頭前觀,卻見那郎飛正安穩的站在土牆之後打著呵欠,他前方的一排土牆之上盡是些坑坑窪窪,雖賣相殘破可仍舊屹立不倒。
「我這些防御符可還入得你們符脈弟子之眼?」郎飛見那凡訣子呆住,眼角輕挑,帶著幾分戲謔調笑一句。
凡訣子看看手中符,又看看郎飛面前仍未消散的土牆,哭喪著臉道︰「師叔祖,您那土牆之符力渾厚的緊,過了這許多的時間還未消散,只是苦了弟子我,听什麼攛掇偏要上來一試,憑白浪費了這許多符。」說罷他轉頭狠瞪了台下幾個縮頭縮腦的黃衣弟子一眼。
「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只是我的手中符多一些罷了,可還要比下去?」郎飛颯然一笑,竟自須彌帶中又掏出厚厚一疊符紙,輕輕彈了彈,道︰「若有不甘便再攻來既是。」
凡訣子臉色更苦,攤攤手,道︰「哪個遇你再斗才是夯貨,我還是認輸罷了,如此時辰剛剛好,回去的早還能混口午膳裹月復。」
出得此言那凡訣子竟然一撩道袍轉身將後背賣于郎飛,幾步跑下台徑往來路傳送陣而去。
台下眾人一時面面相覷,瞅瞅凡訣子背影,又看看台上錯愕的郎飛,誰也未曾想二人這場竟是如此一個虎頭蛇尾的結局。
郎飛也是哭笑不得,任那守台長老登台宣判,事畢他寒暄幾句三兩步走下台,回轉人群後四人就此事小敘一陣,待時辰已至正午,又商議一番,也不去看另一台上未完爭斗,動身形別過老道,一行人回轉玄羽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