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他在石窟之內煉丹,本已到了文火階段。想著只要這期間不受什麼打攪,定會如願結丹。他正擱哪兒一心二用,一邊照看丹鼎,一邊默參神通。誰成想,忽听一側岩壁傳來「咚」的一聲。老者經此一嚇,行功不穩,真元吐的急了些,鼎中藥材耐不住,「 」的一聲爆炸開來。
這還得了,空費了一番功夫卻功虧一簣!老者如何不惱,料定外面有人生事,一時血氣上涌,自石窟之中躍出,吹胡子瞪眼張嘴就罵。
外面眾人一看,登時傻了眼,這叫個什麼事?怎麼憑空起波瀾,斜下里殺出個程咬金來。與那三板斧不同的是,這位可是個長老!還是個會煉丹的長老!還是個有著煉精後期修為的長老!嗯,再加一點,脾氣也不怎麼好!焱絳子等人一瞬間便認出來人,炎元子!號稱脾氣最壞的長老,連他自己的徒弟平時都繞著這老家伙走,平素里能不呆在老家伙身旁就不呆在老家伙身旁。可巧的,誰知道他擱里面煉丹呢。瞧老頭子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得!指定剛才那聲悶響是丹爐炸了。焱絳子等人臉都黑了,一個個不自禁的扭頭去瞧郎飛,就連焱鵠子與褚海蘭兩個人亦停來,雙雙拿眼去瞄。
此時郎飛半死不活的斜倚在岩壁上。遠看去,面色蒼白,出氣多進氣少,時不時的還自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順著下巴流了個滿身都是。
此時老者亦有感眾人的反應,扭頭看去。見此,不由得微微一怔,皺了皺眉,身形一閃,眨眼間出現在郎飛跟前。稍稍查了下傷勢,不覺臉色一變,屈指連點數個穴道,而後又模出一粒丹藥塞入他口中。
「是誰?是誰干的?」若說老者之前的表情是面沉如水,那此刻更堪比嚴冬臘月里的五尺寒冰。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一個個目光閃爍、畏首畏尾的往後縮。偏炎元子看著,又不敢走,只得如啞巴一般,低著頭子不敢回話。
「是他!」褚海蘭早就恨得牙癢。此時更無顧忌,一指焱瓏子。「是他!不僅攪擾了師伯煉丹,更將這個晚輩重傷至斯。」
「是你?」炎元子將郎飛輕輕放在一個歇腳的石椅旁,轉過身來,一臉恨意的盯著焱瓏子。
「師伯……」焱瓏子先怯了三分,吞吞吐吐的說道︰「師伯……弟子不……不知您在里……里面煉丹,事……事情不是你……你想的那樣,只……只因他目……目無尊長,我才出……出的手。」
褚海蘭見他事到臨頭仍在詭辯,怒道︰「焱瓏子,且不說你們一群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弱小女子,這位師佷看不慣,直言了幾句,你便將他重傷至斯,如今當著長老面,卻還要巧言令色,說什麼他目無尊長,枉你也是精英弟子,你……你羞也不羞?。」
「她所說之話當真?」炎元子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焱瓏子,那銳利的目光直刺的他心虛氣短、冷汗淋灕。
炎元子出來之時,焱鵠子與褚海蘭尚在爭斗,大家合起伙來欺負她之事自然難以辯駁。焱瓏子只得在郎飛身上做文章,拭了拭額角虛汗,回道︰「稟……稟師伯,弟子當……當真沒想如此重傷于他,本……本想著不過以拳腳功夫教訓他一下,可……可哪知他竟……竟如此不禁打。還有,明明弟……弟子出拳的方向是這邊,他……他不知怎麼地,卻飛到了那邊。」
「哦?」炎元子冷冷一笑。「如此說來,這其中多有蹊蹺?」
焱瓏子可憐兮兮的點點頭。
「放屁!」炎元子大怒,大踏步,徑直來到焱瓏子身邊,抓著他的前襟將之拎了起來。「他一個月兌胎境門人,且不說輩分低你一頭,若非受欺太甚,又怎敢與你們為敵。我再問你,難道他是傻子不成?硬挨你一擊不算,還要自己撞上那岩壁,更將前胸十成肋骨撞折九成,若是我晚來一步,他此時已然小命不保。難不成這世上還真有那種被別人打了一拳,不說尋機報仇,自己還要尋個石頭撞死的人不成?」
「這……」焱瓏子竟不知死活的點了下頭,還待分辨,張了張口,尚不曾說話,就見炎元子眉頭一挑,揚起如蒲扇大的另一只手,摟頭蓋臉就是一頓大嘴巴子,一邊抽,還一邊罵︰「cao你ma的,老夫生平最恨你這種睜眼說瞎話的狗東西,攪了我那一爐九花玉露丸不說,還他媽敢拿瞎話誆我,你不是說教訓他嗎?老夫也替你師父教訓教訓你!」
不一刻,焱瓏子的一張臉便漲做豬頭樣,兩個眼眶黑了一圈,左眼角與右嘴角還有兩道血痕。炎元子一頓大嘴巴子扇來,只覺眼前開了果鋪子一般,紅的、綠的、青的、紫的……要多齊全又多齊全。
這一打就是好半天,眼見焱瓏子眯著眼暈頭轉向、整張臉沒了人模樣,焱鵠子嚇得直往後退。
老家伙眼尖,也是他打膩了,見不遠處焱鵠子那小子往後躲。老頭兒揮手將焱瓏子扔在一邊,閃身來到焱鵠子身邊,抬腿就是一腳。
晃眼不見了炎元子,焱鵠子當時一愣,正轉身想跑,才扭過腰,不想大腳丫子就踹在上了。
「嗖……」只听一聲異響,老家伙那一腳踹的實,焱鵠子直跌了個狗吃屎,還余勢不減,整個人在碎石地上滑出老遠。好半天才緩過神,抬起頭來看時,就見比焱瓏子也好不到哪去,左半邊臉鮮血淋灕,嘴唇上、鼻子上、眼眶上黑乎乎的一片,又是石灰粉末、又是硫硝渣滓。
這一腳踹完,老頭兒也解了大半恨,扭頭再看焱絳子諸人。眾人唬了一跳,紛紛縮頭縮腦,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生恐被那老頭兒看中,拿自己做出氣筒。
「哼……一群沒長進的東西。」說完,炎元子一指焱絳子。「既然此事皆因你而起,你過來。」
焱絳子臉色登時綠了一圈,哆哆嗦嗦,一步三蹭悠的往前挪。
「快點!我不打你就是了。」聞得此言,焱絳子方才緩了一分顏色,趨步走至近前。
「我那一爐九花玉露丸不能憑白折了,這損失嘛,需得著落在你身上,且帶我去尋你師父。叫他補償我些煉材。」
焱絳子一听,死的心都有了!且不說那些煉材如何,就只自己伙同這些人欺負一個弱小女子之事,若讓師父知道了,還不將他皮給扒嘍。
「小姑娘,那小子就交給你,如今他肋下那些斷了的骨骼已被我接上,又給他服了療傷聖藥,料想已無大礙,往後只需靜養幾個月,便當恢復如初。」又一指旁邊眾人,喝聲︰「滾」說完,又待褚海蘭躬身應是,方才如拖死狗一般拉著焱絳子,御風而起,轉眼不見了蹤影。
炎元子走後,焱絳子的一眾狐朋狗友一哄而散。那焱鵠子與焱瓏子也在掙扎好半天後方才直起身子,遮住臉,踉踉蹌蹌的一溜跑開。
等到他們走個精光,褚海蘭卻才輕咬著貝齒,邁步來到郎飛身旁,細打量他幾眼,幽幽嘆了一句。「你……這又是何苦呢!」話罷,將身低了低,縴手一挽,輕輕拉起郎飛一只手臂,過肩負好,轉身往傳送陣方向走去。
其實郎飛根本是裝昏,發生的一切他盡都看在眼里,想笑又不敢笑,郁積在胸,這半天,差點沒將他憋岔氣。
早在挑逗焱瓏子之時,他就定下了這嫁禍江東、借刀殺人之計。明著實挨一拳,可實則焱瓏子那一拳不過如隔靴搔癢一般。郎飛故意摔飛出去,一頭撞在岩壁上,還刻意吐了一口血。想那石窟中乃是煉丹所在,岩壁堅實,又有隔音法陣,別說人撞上去,就是一頭牛,也莫能撼動一分。當時炎元子正在一心二用,是郎飛將神識拈做一縷,模擬出撞牆之聲,送入炎元子耳中,卻才將其驚醒,使得他行功不慎,煉炸了這一爐九花玉露丸。
炎元子何曾知道這些,平日也只將石窟當做煉丹之所,因是祖輩相傳,故而,未曾深究。又因郎飛不過月兌胎修為,他也沒多想,只當是焱瓏子等人為惡,卻才引出此事,遂將一腔怒氣全都撒在焱絳子等人身上。
郎飛自然樂得隔岸觀火,一面裝暈,一面看戲。待到炎元子過來探視,又以神識誤導,做出肋骨折斷的假象,方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郎飛枕在褚海蘭宛若一彎新月的玉肩之上,輕嗅那一縷縷淡淡的處子芬芳,不覺沉醉其中。傾听著腳下帶起的碎石傳來一陣陣沙沙聲響,郎飛將雙眼撐開一條縫隙,晃眼瞧去,就見香頸如羊脂白玉一般,在西山偶有掠過的一抹晚照的映襯下,閃著滴滴點點誘人的光澤。再往上瞧,和風下,釵珠輕盈,鬢堆飛鴉。那一張俏臉,宛若三月初開桃花,滿含著風情月意,雖是神慵意怠,懶于梳妝,卻似出水菡萏一般,天然琢磨而成,勝過鉛華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