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芒 第五百六十七章 萬物生(五)

作者 ︰ 晉升

如今的天靈星界雖然只有一個真正的修劍宗門,但是散落在外獨自修煉的修劍士數量,仍然十分龐大,在整個天靈星界的每一個地方,幾乎所有的修劍士,都是察覺到了天空上方那彌天御魔陣的變化。

他們在過去的那幾十年時間里,已經習慣了彌天御魔陣的存在,他們雖然並不很清楚,為何上級修行界,會派人來天靈星界,布下那彌天御魔陣,但是正是因為彌天御魔陣的存在,這五十年時間里,天靈星界內的天地靈氣,一直處在一個十分穩定的狀態之中,對他們的修煉,有著莫大的好處,那也使得他們對彌天御魔陣的出現的困惑,減少了許多。

然而如今,彌天御魔陣持續動蕩,天靈星內的天地靈氣,再度出現了波動,而且,正在以越來越明顯的態勢生著衰減,這讓他們在大惑不解的同時,也是感到了幾分恐慌。

許多修行者,再也無法安心修煉,而是在修行界之中游走,打听著彌天御魔陣生變化的原因,同時,也有很多修行者,已經意識到彌天御魔陣的動蕩,即將印危機,急于尋找一處可以庇護的地方,躲過未知的災難。

修行界,修行中人,尚且如此驚慌,那些在天靈星界,只不過是螻蟻一般弱小而又平庸的凡人,更加是無法安生。

對于所有凡人來說,天空是一個他們永遠也無法靠近的遙遠存在,大地,也是他們永遠都無法踏遍的廣闊空間,他們平日里關注的,只是平安健康地活過每一天,一直到短短的只有幾十年的生命盡頭。

而在這七天時間里,隨著彌天御魔陣的動蕩越來越明顯,以及虛空之之中的天地靈氣的波動,由此也是引了許多的天地異象。

高山不知道在何時,開始轟隆作響,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動搖一般,隨時都可能會被推翻崩塌。海水就像是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攪動了一般,劇烈地翻涌了起來,由此而引的,便是潮水朝著大地,像是猛獸一般,肆虐而來,漫過了許多的6地,也淹沒了許多凡人居住的城鎮與村莊,對那些平庸無為的凡人來說,這,已經是他們無法抵抗,擺月兌的滅頂之災。

天靈星界,某一處並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是偏僻得近乎與世隔絕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村莊。這一個村莊,已經存在了數百年,但是人口依然稀少,人們的生活,也依然是十分清苦。

但在這樣的地方,這一個叫做劉家村的小村莊,也是一直顯得十分平靜安寧,然而從七天前開始,一切便生了變化。

天空之中,雷聲轟鳴,閃電就像是游蛇一般閃動,經久不散,那些彌漫著空中的雲霧,就像是隨時都會傾斜而下的瀑布一般,一直都在劇烈地翻涌著,醞釀著種種未知的變化,散出一種讓人感到十分恐慌的氣息。

劉家村中,那個名為劉老丈的老人,早在四十多年前,便已然作古。他留下的那一個叫做劉靈兒的孫女兒,則是變成了一個慈祥的老嫗,而老嫗的兒子,如今,是劉家村新的村長,名為劉大牛。

簡陋的屋門,被從里面輕輕地推開,一道蒼老的聲音,緩緩地從其中走了出來,是一個老嫗,也是劉靈兒。已經到了古稀之年的劉靈兒,臉上已經長出了凡人隨著年齡增長,都必將會出現的皺紋,無論她年輕的時候,長得如此輕靈俊俏,都無法避免。

劉靈兒抬起已經有些渾濁的雙眼,仰頭看向天空,臉上的神色,與其他人,卻並不相同,顯得十分安詳,而並不是恐慌與不安。她長久地凝視著天空上方的雲霧,沉默不語,腦海之中,出現了一個已經有將近五十年的時間,不曾再見到過的身影。

那身影,在她的腦海之中,保存了大半輩子,但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洗滌而變得模糊不清,而是依然清晰,一如當年,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凡月兌俗的俊朗五官與飄逸身姿。

劉靈兒杵著拐杖,站在屋外,就像是入定了一般,沉浸在對往事,對故人的懷念之中。如今的她,已經年老,年輕時候,對腦海中那一道身影的愛戀,也早就不再,取而代之的,只是懷念,像是在懷念一個故人一樣的懷念。

房屋之中,傳出了一聲聲蒼老而又痛苦的咳嗽之聲,讓劉靈兒微微地皺起了眉頭,也回過神來,神色變得有些黯然地嘆了口氣。

不多時,屋舍中,跳出一個只有十來歲大小的孩童,上前來挽著劉靈兒的手,用不無稚氣,但也是十分乖巧的語氣,開口道︰「女乃女乃,爺爺說,外面風大,讓你進屋,可別受涼了!」

劉靈兒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疼惜的笑容,抬手顫顫巍巍地模了模孩童的腦門,點頭道︰「乖孫子,告訴你大山爺爺,我就在外面看看,哪也不去,讓他好好躺著,可比亂動,如今他年紀大了,已經沒有年輕的時候,整天在山里轉悠也不累的好身板了,呵呵!」

孩童露出一個不知憂愁的笑容,朝劉靈兒點了點頭,而後,便蹦跳著回屋。劉靈兒慈祥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孫子,再看向里屋,那里,偶爾傳來的屬于自己的老伴,劉大山的聲音,他眼中的神色,多出了幾分安寧。

劉靈兒並沒有進屋,而只是在屋門口的木椅上坐下,一如幾十年前,爺爺劉老丈一樣,靜靜地在歲月的洗禮之中,品味著屬于她的平凡人生。

不遠處的前方,走來一道顯得魁梧健壯的身影,從那人的身形,並不難判斷出他是一個十分不錯的獵人,而他在這劉家村之中,不單是一個出色的獵人,還是一村之長,他,就是劉靈兒與劉大山的兒子,劉大牛。

劉大牛臉上的神色,顯得十分憂愁,他雙手扛著一頭剛才山上獵來的野豬,野豬雖然沉重,但是他卻對野豬沒有半點關心,心里只是想著自己的心事。

劉大牛走到家門口,便見到劉靈兒,正顯得十分安詳地坐在家門口的木椅上,劉大牛臉上的憂愁之色,立即一掃而光,疾走兩步,十分尊敬地上前叫喚了一聲娘親。

「娘,我回來了,娘,最近變天,家門口風大,你還是快進屋休息吧!」

劉大牛說著,同時,將肩上的野豬扔在地上,而後,便上前來要攙扶娘親。

劉靈兒擺了擺手,微微笑著,看著劉大牛,道︰「大牛啊,你也知道最近變天了,山上也不安全啊!我听說,昨天村里有人上山摔著了,你也得當心點,盡量少上山上去了!」

劉大牛呵呵一笑,憨厚地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咱爹教出來的,村里面最好的獵人,誰摔著了,我也不會出事!呵呵,而且,我如果不上山,咱一家人吃什麼呀?娘,你還是多照顧自己身體,其他的事情,就由我來操心吧!」

劉靈兒點了點頭,笑了笑,制止了還要上前來將她扶進屋里去的劉大牛,道︰「大牛,最近村子里,大家是不是都在張羅著要離開劉家村啊?」

劉大牛聞言,張口嘆了口氣,徑直在劉靈兒的身旁就地而坐,沉默半晌之後,才顯得心事重重地道︰「娘,你也听說了?唉,是啊,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都是打雷閃電的,一副要變天的光景。村子里好多人覺得這是老天要降下大災難了,所以,都在張羅著,要先離開劉家村避避難。」

劉靈兒聞言,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擔憂之色,只是微微一笑,道︰「大牛,你怎麼看?」

劉大牛道︰「娘,我們在這里生活了很多年了,日子雖然清苦吧,但是也還過得去。兒子舍不得離開這里,而且,你和爹的年紀都大了,爹現在還臥病不起,我怎麼敢讓你們顛簸流離,背井離鄉的?娘,如果我說,我不想走,您會同意嗎?」

劉靈兒呵呵一笑,道︰「兒子啊,我們劉家村到現在,已經有幾百年光景了。我小的時候,就和你太爺爺在這里,相依為命。這里,就是我一輩子的家,我怎麼會舍得離開自己的家呢?而且,就算是變天了,又怎樣呢?這天,不可能會踏,這地,也不可能會陷,我們雖然是凡人,但是,也不至于連活下去的本事也沒有了。而且,我們生活的這個星界,還有很多神通之人,你想啊,他們眼見著天都變了,肯定也著急,而且比我們還要著急,所以,他們一定想出辦法來的。」

劉大牛突然神色一動,道︰「娘,我听爹說過,你和爺爺,在很多年前,收留過一個仙人,是嗎?听說那仙人一臉長須,道貌岸然,還會騰雲駕霧呢!本事肯定不小,如果他願意幫我們,我們豈不是就能夠躲過這一場災難了?」

劉靈兒聞言,腦海之中的回憶,再度被勾起,稍稍沉默了片刻,才終于是回過神來,朝劉大牛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道︰「兒子,你說的沒錯,我年輕的時候,我們這里,的確是來過一個仙人,不過,他可不是什麼長須飛舞的老人,而是一個比你還年輕的年輕人!」

劉大牛聞言,顯得有些失望地道︰「原來只是一個年輕人,唉,那看來他幫不了咱們了。」

劉靈兒凝視著天空上方那持續涌動的彌天御魔陣雲霧,幽幽開口,道︰「兒子,我們都只是凡人,他們仙人的世界,我們是無法知曉的。我們活著,只有短短的幾十年時間,只要管好自己的吃喝拉撒睡就足夠了,但是他們,活著的時間,雖然很長,但他們只能夠關心一件事情,那就是追求天下大道。所以其實,無論是像我們這樣的凡人,還是當年的那一位我們劉家村的故人,想要活著,都只能靠自己。」

劉靈兒稍稍一頓,接著說道︰「大牛,我在這里,已經生活了快一輩子時間了,不管天地會如何變,我都不想離開這里。」

劉大牛听著娘親說話,不知道是被劉靈兒的語氣所感染,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不知不覺,眼眶變得有些濕潤。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娘,你放心,我是劉家村的村長,也是咱們一家子的主心骨,我一定會保住大家平安,好好地活下去的!」

劉靈兒呵呵一笑,連說了幾聲好,而後,不再多話,只是抬頭凝視著上方天空,仿若是在安逸之中沉睡了過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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