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後推遲半個月。
班波往東三百多公里的喬生草原上一隊人馬正在忙活著扎營。這種事情在以前並不多見,因為奧加帝國在喬生草原上修過一條官道,通過這條路很快就能夠通過這片群狼四伏的草原,沒有人會選擇在此停駐。但此一時非彼一時了,自稱班波變亂奧加分裂之後,各地的城主、豪強、甚至是強盜都認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原本修得好好的道路被人毀掉了,這里再次變為了遍地荊棘的險惡之地。
這隊人馬的目的地是恰克山後的塔羅西斯堡。據說那里有一位握有強大武力的伯爵統治者,相對要安定很多,于是不少的難民就抱著一線希望開始向傳言中的比爾比斯堡匯攏,希望可以在那里得到一寸棲身之地。這就是普通人的心理,就算是被殘酷統治也好過被卷入戰亂中。
「第一第二小隊負責防衛,其他的兄弟們去吃點東西,八點鐘的時候換班!」克勞德是負責這次護衛任務的佣兵團長,不過他的年紀看起來不到二十,能夠嫻熟的指揮這支上百人的佣兵團真是讓人驚奇。
佣兵們轟然應和之後就迅解散了。在動亂的年代,佣兵大概是為數不多的受益群體之一,將頭顱系在腰上的佣兵們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可牽掛的東西,動亂的年代雖然死亡的幾率上升了,相對的收入也上升了,佣兵們不懼怕死亡,只要自己能夠活得痛快就行,即使戰死沙場那也是因果報應。
「克勞德團長,我們大概還有多長時間能夠到達?」一位衣著華麗的老者用著上位者的語氣問道。
「還有十天左右我們就可以到達了,霍克老爺。」年輕的團長不卑不亢,對于這些拿著鄉民的錢來對自己指手畫腳的人不必有任何禮數,年輕人的氣血對于這種人一點也不感冒。
「就不能再快一點嗎!我給你們那麼多錢,如果再敢延期的話,剩下的那一部分錢休想拿到!」其實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丟下這句話後霍克老爺就揮袖離開了。
克勞德翻了翻白眼,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這時候,一個全身被黑紗裹起來的女子從旁邊走過,克勞德眼楮一亮,確認自己裝束和打扮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才兩步並作一步追上去,「露娜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回答是少女的聲音,雖然被黑紗裹的只留出一雙碧藍色的眼楮,但是從那雙眼楮就能判斷出這個少女絕對是個美人。
「今天也要給弟弟送飯麼?」克勞德試圖拉近兩人的距離,不過這件事並不容易。
「是的。」這一次也是,少女故作不經意之間就躲開了他想要接下手上食物的雙手,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著伊人漸漸離去,克勞德搖著頭輕嘆,這時候突然感覺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人家都不理你啊!」這句話從句式就可以看出沒有任何安慰的意思,純粹的幸災樂禍而已。
滿臉深情的克勞德沒去看自己損友那張臉,只是搖搖頭,「維克,你不懂,露娜願意搭理我,就說明我還是有機會的!」
「完了,這腦子燒的不輕啊!」無奈的搖著頭,來者做出一副被你打敗了的表情,「這女孩看起來就知道是因為某些原因要隱姓埋名的貴族小姐,哪會看上你。」
「但是,如果她的家族真的出什麼事的話,我是可保護她的!」一副情根深種的克勞德臉上寫滿了‘不可救藥’四個字。
「唉……」維克搖搖頭,「隨你的便吧。」
名為露娜的少女端著食物走進帳篷,迎面映入眼簾的是一身布衣盤躺在地上的修斯,長刀正宗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回來了,辛苦你了。」修斯睜開眼楮,從地上坐起來。此時的他已經不是那個連奧加皇帝都敢砍的魔劍了,只是一個為了逃難而跟隨鄉民們一起行動的落魄小子。作為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必須幫忙拉運貨物,即使有一大部分的貨物都是那個被稱為霍克的老爺的。
「沒事的。」摘下面紗的少女自然是露西亞,平時引以為傲的美貌在這種時候就像是詛咒一樣,會不斷地為自己招來各種麻煩,所以她才會選擇這種裝束。可惜即使這樣無法掩蓋那份卓傲的姿色,還是被佣兵團的年輕團長給纏住了,「這是吉姆大叔給的,趁熱吃了吧。」
看著這個臉色微黃、手里捧著烤紅薯的貴族少女,修斯心中一陣愧疚。一度以為露西亞別有居心的他現在甚至有點後悔自己當初答應帶著這個女孩一起,是自己向愛德華出手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對不起……」少年低喃。
「什麼?」露西亞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
「沒什麼。」接過接過紅薯開始悶著頭啃的少年不願意再多一言。
半彎的明月高高掛著天空,年輕的團長站在營地的最高處眺望遠處,耳畔回響的是陣陣狼嚎。
在夜晚回蕩著陣陣狼嚎的草原是最可怕的。即便已經是進入草原的第二夜了,被嚇得瑟瑟抖的人也不在少數,畢竟喬生草原上的狼是有著連龍獸都可以圍攻殺死的傳說的。
不過作為佣兵團長的克勞德所擔心的並不是這個。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類……既然有人刻意去破壞道路的話,不論對方是盜賊團還是反叛軍都不是好惹得,最好是能不被察覺的穿過這里,不然的話……
還沒等克勞德得出結論,映著月光的草原泛出點點閃光。
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那是會是什麼溪流或者奇異的花草,因為只有一種可能!「敵襲!敵襲,敵襲,敵襲!女人和孩子都去躲起來!男人們拿起武器準備戰斗!!!」飛奔著的克勞德用劍拍打自己的劍鞘,響聲驚醒了更多的人,人們慌慌張張的爬起來,一時間營地里一片混亂。
「克勞德!哪邊來到敵襲?」
「東邊。維克你去幫我照顧一下露娜小姐,我去組織弟兄們。」克勞德快的向摯友交代了一下後就往營地中心奔去。
「這家伙……」維克無奈的搖著頭,卻也不得不去照看一個女人。
佣兵團佣兵組成的團體。一個佣兵團里面一般會有十幾個到二十幾個固定成員維持足夠完成日常的任務就行,當每次有大任務的時候都會去招募一些零散的自由佣兵來,只要服從指揮就可以拿一份佣金。因此雖然每個人都有不錯的身手,但是由于其本身形勢就是很松散的關系,作戰的時候還是很難指揮的,這就需要佣兵團長的能力了。
克勞德大聲呼喊著,一手調配人手做好防御準備,一手做好需要情況下對敵人進行突襲打擊的準備。佣兵不是士兵,比起防御來說他們更加擅長進攻,這是每一個佣兵團長都心知肚明的道理。
敵人沒有讓克勞德他們等待多久就出現了。
是狼群。不過讓人松一口氣的是數量只有三十只,比起有著八十多人的佣兵團來說,頂多也就是多一點狼肉嘗嘗而已,有的佣兵都開始歡呼了!克勞德卻是一直皺著眉頭,「大家小心!這點數量的狼群沒理由會襲擊這麼大的營地!」
就在一部人被這句話驚醒的時候,黑暗中傳來了空氣被滑開的聲音,「是弓箭!快舉盾!」耳聰目明的人先反應過來逃過一劫,而稍微疑遲的便已經被箭矢射倒在地上。
克勞德匆匆的掃了一眼就大概估計出對方的弓箭手大概在五十人左右,如果是游牧的盜賊還好,他們基本上都是弓箭手,有這麼多箭就說明已經是他們也大概只有這麼多人;但如果是普通的盜賊團的話,一般配置的劍士都會在弓箭手的三倍以上!這讓克勞德不由得流出冷汗。
被攻擊了的佣兵們開始有些混亂不代表狼群也會混亂,喬生草原上的狼因為長期狩獵各種大型獸類所以異常彪悍。一聲伴隨著野獸低吼的慘叫聲,佣兵們意識到有人被狼攻擊了。當他們連忙去尋找是誰被攻擊的時候,在目光所及之處的一名腿上中了一箭又被三條狼壓住的少年佣兵已然被咬斷了喉嚨,只是這個情況沒有人敢上前為同伴搶回尸體,只能任由其被拖入狼群之中啃咬分食。
佣兵們試圖不斷往後退卻以穩住陣型,可對方很明顯不會讓他們有這個機會,第二輪弓箭打擊如約而至。
這次由于已然有防備的關系,沒有幾個人中箭,不過步步緊逼的狼群卻又殺死了兩名佣兵。
克勞德知道,如果在這樣下去己方必然會被全滅,與其這樣的話,那麼還不如強行進攻,兩輪攻擊後都還沒有見到過對方的樣子,想必應該不是盜賊團。「兄弟們!這樣下去會死的!沖上去,先砍死這群混蛋!」說著身為團長的克勞德第一個揮著大劍沖上去。
團長身先士卒,後面的佣兵也一鼓作氣沖進狼群砍殺,很快就清殺掉了半數的狼群。
克勞德知道這只是開始,接著第三輪箭雨降臨,因為沖殺在狼群中並沒有防御的關系,這次又有幾個人被射倒在地,幸運的是狼群已經被嚇退開始逃散,無暇顧及倒在地上的佣兵們。
就這麼一鼓作氣沖過去干掉對方。這是克勞德現在的想法,可是就在他突破了箭雨的一瞬間,一支勁力非常大的箭射中了他的左肩,連帶著整個人都被射飛出去。
撲通!佣兵們看到自己的團長就這麼被射倒在地上,士氣立刻就煙消雲散,趕緊架起護盾防止下一個被射中的是自己。
「還敢沖上來,不知死活的東西。」黑暗中豁然亮起了火把,佣兵們驚呆了。面前的敵人根本就不是盜賊,而是一批全副武裝的軍隊!最前面那個一看就是軍官的中年人手中正持著一把弓,剛才那一箭便是他的杰作。
「軍隊,為什麼!」倒在地上的克勞德不甘得想爬起來,卻沒能成功。
「這點你不需要知道。」軍官放下弓箭,垂著眼皮輕輕揮手,「殺光他們。」
立刻上千名士兵揮舞著刀劍開始沖鋒,他們雖然陣型散亂,看起來完全和精銳掛不上鉤,但是對付佣兵來說已綽綽有余,一千對八十,這根本就不算是一場戰斗。
四散潰逃的佣兵沒有跑多遠就死的死傷的傷,盡數倒在地上。如狼似虎的士兵們就這麼要殺進營地的時候,空氣中突然傳出一絲詭異的嘯聲,不是很清晰,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寒冷。
如果說這詭異的聲音還只是讓人不適的話,那麼接下來的場景就完全是噩夢中才會出現的場面。
幾十名士兵同時被攔腰斬斷,四散飛舞的肢體和噴濺的鮮血高高的飛上了天空。倒在地上的克勞德感覺自己的視線都被染紅掉了,他抬頭像天空,想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經來到了地獄。頭頂上的月亮血紅血紅的,「原來,地獄的月亮是紅色的啊!」他痴痴地望著天空,似乎靈魂已經被什麼東西抽走了。
「露西,不是叫你閉上眼楮了麼。」單手提著正宗的少年看了身邊呆住的少女一眼,語氣如此眼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如果真的要跟著自己,這種事情她以後是必須要習慣的。
「對不起,修。」露西亞連忙轉過身去。即使將背後丟給敵人,她也不想再看到那副光景。
就在她轉身的同時,正宗又帶走了幾十條人命,肢體散落一地,而少年就好像是什麼都沒有干一樣只是提著刀站在那里。
「還看什麼?不把你們的團長就回來麼?」修斯是認得克勞德的,這家伙之前為露西亞解圍過一次,在車隊中對自己也多有照顧。
「啊!啊,是!」維克僅有的知識並不能幫助他判斷眼前究竟生了什麼,但應該是對己方沒有壞處才對,他強撐著膽子踏過無數的殘肢斷臂往克勞德倒下的地方飛奔過去。
「上!殺了他們!」
看來對方只是一群螻蟻呢。修斯做出了以上判斷之後就隨意的開始建造尸山血海的工程。
修斯放棄了大面積的砍殺,只是利用劍將靠近自己的人全部殺掉,現在自己還不想暴露行蹤,所以先控制住那個軍官再說。
一個、一個、又一個。刀劍也好,斷肢也好,內髒也好,鮮血也好,啪嗒啪嗒的踩著地上又紅又白的黏糊糊物質,少年帶著死亡和血腥緩緩的走過來。
那名弓術不錯的軍官已經完全被眼前這瘋狂的景象嚇傻掉了,連自己引以為豪的弓箭都已然忘記。摻雜在慘叫和呼救聲中的腳步聲沉重的就像是死神臨近的預告一般,浸泡在血漿中的鞋印越來越近,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當修斯將刀架在這個穿著軍官服的中年人脖子上的時候,現這個正瞪大了眼楮呆呆的看著自己,就連脖子上冰冷的刀鋒都毫無所覺。
「死了麼?」少年用刀身敲了一下軍官的腦袋,他順勢倒在地上,眼楮瞪得大大的看著漆黑的夜空。
本來還打算省點功夫的,算了,反正是要把所有人全部殺光的。修斯環視那群還在奔逃的士兵,在這樣的視野開闊的草原,誰都不可能逃得掉,他們能夠做到的就只有死而已。少年這麼想著消失在原地。
慘嚎聲先是從距離營地的最遠處響起。已經是驚弓之鳥的逃兵們嚇得趕忙往另一個方向跑過去,結果沒多久他們又現自己的前方也有人因為失去了生命而哀嚎。
敵人在哪里?不知道,只是知道每隔一秒都會又一個人死去,而這個人下一秒就可能是自己。
仿佛是被一只惡虎驅趕的羊群,可惜人是沒有羊那種無知的。如果無知的逃下去無知的死去的話,也許也是一種幸事吧!但徒勞的來回奔逃著的士兵們很快現他們實際上並沒有立刻原地。
恐懼啃噬完最後一點意志之後,放棄了逃跑的士兵跪在地上放聲大哭,有的甚至承受不住拔出短劍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修!夠了!停下吧!」就在修斯打算殺死面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士兵時,遠處傳來的露西亞的呼喚。
看著捂著面紗跑過來的少女,修斯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阻止自己。
「留下這些人的性命,你在軍隊當過兵,應該可以把他們組織一下吧!如果有這麼多人的話,我們到了塔羅西斯堡也很快能夠獲得一定的地位。」
少年雖然非常想說自己在軍隊只殺過人沒帶過兵,但想起這些日子她為自己受苦的樣子,還是把話咽到肚子里面去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