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就在這里候著,等會兒有貴賓要來,你們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是出了什麼差池,小心仔細了你們的腦袋!」
「今日是什麼貴賓?」
等候的間隙,花千骨輕聲問道,領無雙帶她進了宮,便被皇帝陛下招去御書房議事,不知是出了什麼事,看他听完來人的話後,臉色有些難看,自己便在御花園等他,誰知竟被公公誤認為是進宮獻藝的歌姬,帶來這里。
「听說是巰煌國的國主親臨天闕國。」
花千骨聞言,會心一笑,看來師傅也定是來了,這就好了,只要巰煌國國主將邊境一事質問天闕國國主,天闕國就不敢再有任何異動。
難怪領無雙剛才走的那麼急,看來是天闕國的國主為了此事特意請他過去商討應對事宜。
「听說,戰神恆王也來了,還有賢王恆王,還有六王夜王…………」
花千骨深吸了一口氣,這些家伙,果然是一家人,居然傾巢出動,這樣一來,京城豈不是空虛了!
他們究竟在想什麼!
「好了,準備好了嗎!」尖銳的聲音再度響起,歌姬們連忙整裝排好隊形。
花千骨站在最後,她將臉蒙起來,跟在歌姬們之後走進了宮殿。
一剎間,燭火耀目,金碧輝煌鋪天蓋地而來,音樂聲響徹殿堂,焚香縈繞,放眼看去,盡是高貴之人端坐大殿之上。
觥籌交錯間,又是一番的較量。
天烽皇坐在國主的右側,端起金角杯,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優雅地遞到嘴邊,眯起的雙眼,讓人看不清是什麼眼神,只看得一片的深潭,黑深無底。
天夜祁坐在天烽皇的下位,他的對面坐著領無雙。
領無雙端起角杯敬了天夜祁一杯,天夜祁微微一笑,也回敬了他一杯,但眼底卻連一絲的笑意都沒有。
天吏恆和雪無痕坐在天夜祁的下位,兩人在一瞬間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就像是真的被眼前的歌姬的舞蹈所吸引般,看得入迷。
花千骨發現,今日表演的歌姬都帶著面具,舞姿妖嬈,尤其是在中間的那名歌姬更是特殊,花千骨只覺得她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冷銳的氣質,那般的冰冷,即使在這暖如春的大明殿上,依舊能感受到她那冰冷的氣質。
而天烽皇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位歌姬的特別之處,從她們一上大殿起,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當她跳起那段驚人的舞蹈時,花千骨發現,天烽皇的雙眼猛地一張,眼底流轉過精芒,他有些激動地往前一傾,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另他激動的事。
天闕國的國主天石麒卻只笑不語。
花千骨四下看了看,卻沒有發現樊瑯天的蹤跡,心頭一突,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還未及多想,一聲突兀的精銳的聲音打破了大殿的熱鬧。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大殿正中央的那名歌姬。
只見她飛身躍起,在半空飛旋轉身,那身玲瓏水袖在半空飛舞開來,如綻放的絢麗花朵,層層炫舞飛來。
一圈,兩圈,三圈,四圈,五圈,六圈………………
當到第六圈的時候,天烽皇早就走到了她的跟前,雙眼里閃動著晶瑩的淚光,似乎是看到了久別的故人,神情激動,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即逝而過的曇花一現。
那名女子緩緩落下,如最璀璨的一剎即將覆滅之時,一道冷光劃過,花千骨眸光一斂,沖到天烽皇的跟前,單手劈開那把朝他刺去的短刀。
歌姬見狀,抽回短刀,低朝花千骨的下盤橫掃一腿。
花千骨飛身躍起,在半空反身踢出一腿,直擊對方的小月復。
女子被踢得後退了幾步,雙眼死死地盯住花千骨。
花千骨覺得她的眼神十分的眼熟,愣神的瞬間,一群武裝精良的御林軍手持長矛,沖進了大殿。Pxxf。
「保護國主!」洪亮的聲音響起,大殿上一陣的轟亂。
天夜祁和天吏恆,雪無痕連忙沖到了天烽皇的跟前。
「父皇,您沒受傷吧?」天夜祁急忙問道。
「別傷害她!」天烽皇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名歌姬。
「父皇!」天夜祁不解地看向他,「她要殺您!」為何父皇還要幫她!那個女人是誰!
「給我把這群賊子都拿下,有抵抗者,格殺勿論!」天石麒扶住搖搖欲墜的皇冠,才怒氣沖天地指著花千骨她們喊道,「給孤王上!」
哪知,這群精良武裝的御林軍卻齊齊將原本對著花千骨她們的長矛轉向了天夜祁他們。
「國主,你這是何意?」天烽皇轉向天石麒,質問道。
「這,這…………」天石麒似乎也被眼前突發的事件震懾住,他轉向領無雙,「武王,這是怎麼回事,你給孤王解釋清楚!」
領無雙似乎也感到意外,他怒斥道,「大膽,國主再此,你等還不快退下!」
可是那群手持長矛的御林軍卻絲毫沒有退下的意思,反而朝他們逼近。
「你們要造反嗎!」領無雙擋在天石麒身前,怒斥道,「誰給你們的膽子!」
「是我!」一聲渾厚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樊瑯天雙手負背從殿外走了進來。
「是你!」領無雙顯得有些驚詫,「四皇子,你居然背叛國主!」
花千骨擰眉,她看了看領無雙,又看了看樊瑯天,不解他們如今演的到底是哪一出,領無雙不是早就知道樊瑯天要造反,為何他此刻卻顯示出一副剛才知道的模樣,此間莫非還有什麼,她不知的原因?
「呵呵,武王,你就別演戲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本皇子的事,為何還擺出一副大大吃驚的模樣!」樊瑯天卻笑的得意。
「你!」領無雙似乎意識到什麼,神情異常沉重。
花千骨心頭一凜,不好,難道樊瑯天發現了什麼!
「哼,你別想了,你安排在殿外的那五千的禁衛軍,早就被本皇子我的御林軍收拾了,如今,你們是真正地成了本皇子的甕中之鱉,識相的就將玉璽交出來!」
「逆子!」天石麒推開領無雙,吼道,「你居然敢謀朝篡位!」
「說我謀朝篡位,你還不配!」樊瑯天怒視著他,指著領無雙說道,「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皇,你膽小懦弱,只听這個小人之言,你何曾將我當過兒子,你只是把我當做殺人的工具,這幾十年來,你可曾關心過我,可曾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子!你寧可把皇位傳給這個小人,也不給我!」
天烽皇聞言,看著護在自己身前的天夜祁,神情黯然,樊瑯天的一席話,倒是說中他的心事,他對天夜祁始終有虧欠,他虧欠了這個兒子太多,太多。
「逆子,你品行不端,為人記仇,心胸狹窄,如何擔當大任,孤王曾多次給你機會改過,你不但不改過,反而變本加厲,如今膽大到要謀朝篡位!」
「四皇子,你如今是大錯,趁著還能回頭的時候,收手吧!」領無雙斂起眸子,規勸道。
「住口!」樊瑯天大手一揮,「這句話是本皇子要說的,把玉璽交出來,本皇子給你們個全尸!」
「樊瑯天,你別太得意!」天夜祁走到他的跟前,「巰煌國三十萬大軍壓境,而你的那二十萬的大軍卻在一夜間全軍覆沒,你要是敢對我父皇不利,到時候我看你要怎麼抵擋巰煌國的大軍!」
「哼,有你們在我手上,還怕他們不繳械投降!」樊瑯天冷笑著,指了指他們的身後,「你們都在我手里,看誰還能指揮那三十萬的大軍!」
「你確定,我們都在這里?」天夜祁卻冷笑起來。
「你?」樊瑯天看到他的笑,心頭一突,轉身看向他的身後,天吏恆和雪無痕卻撕下了人皮面具。
花千骨一驚,沒想到,天吏恆和雪無痕居然是別人假扮的,難怪剛才他們兩私底下交換了個眼神,天夜祁果然謀略精細。
「你居然找人假扮他們!」
「哼,我不留一手,又怎麼敢來這皇宮做客!」天夜祁冷哼了一聲,「我勸你,還是投降吧!」
樊瑯天眯起眼,眼里殺氣乍現,「哼,我先殺了你,再考慮也不遲!」說罷,他拔過長矛,朝天夜祁刺去。
「小心!」花千骨驚呼出來,閃身沖到了天夜祁的跟前。
花千骨躍起飛踢一腿,長矛在半空猛地一顫,力量之大讓樊瑯天的虎口猛地顫抖,雙手用力緊抓住槍身,卻被那股力量震得後退了一步。
「是你!」待他定神抬頭看向花千骨時,心一窒,怒火中燒,再見面時,她依舊冷眼相對!
面紗飄落,現出一張清麗的臉,花千骨冷傲地看著樊瑯天,「我沒想到你,如此的狼子野心!」
樊瑯天握緊長矛,額角青筋暴突,低沉吼道,「給我拿下他們!」
一時間,整個殿堂上廝殺聲起,兵戈激斗聲蕩,但終因寡不敵眾,眾人被圍在了大殿的中央。
天夜祁將花千骨拉到一旁,「你瘋了,來這里做什麼!」
「我自有我的主意!」花千骨一向不喜歡被保護,她有能力保護自己,「放開我!」她要生擒樊瑯天。
「別亂來,太危險了!」
桃花林一別後,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她看起來又瘦了,心頭一疼,「呆在我身邊,我會保護好你!」
「憑什麼,以你一人之力抵擋千人。」花千骨看到他眼底的那份肯定和自信,心頭一驚,他為何如此的鎮定,莫非已有了後招,想想,以天夜祁如此精明的男人,又怎麼會沒有計劃好,就輕易地涉險,更何況還將他的父皇也牽涉進來。
「你該不是故意而為之吧?」花千骨蹙眉。
天夜祁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語。
天烽皇走上前,一道冷光即可抵上了他的脖間,「我要見她!」
冷起起千。眾人為他的這句話感到疑惑,轉過頭看向身後的樊瑯天。
「她也想見你!」樊瑯天卻明白他的意思。
「帶我去見她!」天烽皇顯得激動異常。
就在這時,在人群里響起一聲清冷的聲音,「不必了,我來了!」
這個聲音!
花千骨雙眸一張,那道熟悉的聲音,她看向天烽皇,卻發現他的身子明顯一顫,整個肩膀都在顫抖。
人群自動分成兩列,雪白的衣裳如飄葉,緩緩地由遠及近。
整個殿堂上立刻凝結了一種的冰雪的氣息。
天烽皇雙眼緩緩地睜大,看著她朝自己走近,多年積澱的思念,多年沉澱的愛橫情仇,在那一剎,潰不成體,排山倒海而來。
「貞兒…………」千萬的話語到了嘴邊只化作兩個字,卻倒出一種濃濃的情愫。
「天烽皇!」雪娘卻字字都咬得狠重,眼里更是寒冰一片。
「這麼多年不見,你,你還好嗎?」天烽皇卻沒有在意她的冷漠,眼里一片溫情脈脈。
「我很好!」雪娘卻冷冷地笑了,「再好不過了!」
「是嗎?」天烽皇微微一點頭,「當年,我以為你死了,如今,看到你還活著,真好,真好!」
「是很好,我自然不能死,我要活著,好好地活著,看你是怎麼死的,看你辛苦守護的江山是如何落入我的手里!」雪娘走近他,拔出劍架在他的脖間,「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謀劃的很好,留下麟兒留守京城,派祁兒在城外接應…………」
天烽皇一驚,看向她,「你…………」
「你忘了,他們除了是皇子外,更是我的孩兒,他們的體內流著一半出雲族的血!」雪娘冷笑著。
「貞兒,你,你當真如此恨我!」天烽皇搖著頭,「恨的不留一點余地!」
「恨你,哼,你還不配!」雪娘舉起劍,目光狠戾,「我今日就要為我的族人討回公道!」說罷,她毫不猶豫地舉劍揮下。
「父皇!」天夜祁猛地朝前撲去,單手擋下那一劍,霎時間,鮮血飛濺出來。
「天夜祁!」花千骨驚詫,她閃身沖到雪娘的跟前,在她揮下第二劍時,拔出冰針,朝她飛射出,隨即一個旋身,飛腿踢向她。
當一聲,那張精致的玉質面具被踢個粉碎。
「皇兒!」天烽皇扶住天夜祁,神情痛惜。
「我沒事,父皇…………」天夜祁捂住手腕,目光掃向花千骨,發現她神情驚駭,直直地看向雪娘,驚詫之余,他也看向雪娘,當目光掃及她的臉時,卻是一頓。
「貞兒!」天烽皇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前的女子的那張臉上盡是縱橫交錯的刀傷,讓整張臉看起來猙獰恐怖。
「你的臉!」她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很恐怖吧?」雪娘卻冷冷地笑起,「哈哈,沒有傾城的絕色,你很失望,對嗎,可是我卻很高興!」
「是你自己劃傷的?」天烽皇看到她的表情,已然猜到幾分。
「是!」
「為何!」
「因為,我恨,恨這張臉,我更恨我自己,恨這個日夜承歡在你身下的這個骯髒的身體!」雪娘的眼里迸發出一種絕望的淒涼。
「貞兒,你恨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該,不該把皇兒也扯進來,他們是無辜的!」天烽皇搖著頭,「你不該…………」
「你是什麼意思?」雪娘突然發現了什麼,她揪起他的衣襟「說,你是什麼意思!」
天烽皇的神情中透出淡淡的哀傷,「你以為,我當真什麼也沒有想好久來了這里嗎?」
「什麼!」雪娘突然放開他,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你把皇兒都算計在內,我又豈能不多算一回,你算來算去,卻算漏了一個人!」
「什麼人!」
「元石貞!」天烽皇走近她,「你算準了,他和我會水火不容,可是你卻算錯了他的人品,他不是那種會被仇恨蒙蔽雙眼的人,我之所以可以放心來這里見你,自然是有了萬全之策,有他為我守城,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你!」雪娘猛地轉回頭,瞪向他,「天烽皇,我居然還是算錯了你,我還是低估了你!我錯了,錯了!」她錯在不該心慈手軟,當初就該殺了那個男人,就不會有如今的痛苦!
「不,貞兒,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夠了!」雪娘怒吼一聲,將長劍揮出,只听得一陣的驚呼,然後是劍插入身體的悶聲。
「父皇!」天夜祁喊道,卻遲了一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皇撲向那柄長劍。
「祁!」花千骨扶住他瞬間顫抖的身子,「祁!」
「你!」雪娘沒想到他居然自己撲到劍上,一時間愣住,「你為什麼!」
「呵呵,我只想贖罪,如,如果我的死能,能,換回你的原諒,那麼我,死也值了!」天烽皇嘴角溢出血痕,雙眼卻是祈求,他希望能在死前得到她的寬恕!
領無雙的心被震撼了,他從未想過,一個男人可以愛的如此徹底,卻也可以死的如此的震撼,而這樣的一個男人卻也是一國之主,他當真可以放下一切,只為求得一個卑微的寬恕,這樣需要何等的決心,需要何等的勇氣!
他不知了,究竟愛有多強大,才可以讓一個男人做到這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