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海邊的別墅,依然無人入眠,自從北柯的離開後,這個別墅似乎就好像是被魔鬼施了魔咒一樣,被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中,永遠也得不到光明。
「吱——」有些沉悶的聲音在死一般沉寂的別墅里響起,顯得特別的刺耳,要知道這聲音一旦被魔鬼听到,後果不堪設想!
門緩緩從外面推開,上官程諾穿著睡衣光著腳丫從外面慢慢地走進來,臉上明顯帶著淚痕,一雙眼楮通紅通紅的。
上官程軍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黑得看不到邊際的蒼穹,心從她跳下懸崖的那一刻起已經隨著她的離開而離開,三個月,雖然他依然好好地活著,卻猶如行尸走肉一般。
「爸爸,我想看看媽媽……」上官程諾來到他的跟前,仰著小臉,小聲說道,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了讓人心疼,一個孩子,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怕成這樣,是誰看了不心疼?
上官程軍依然站在窗前,沒有動亦沒有說話,也似乎他壓根都沒有听到身後的聲音,三個月了,他幾乎不說一句話,整日這樣沉默著,沉默著。
「爸爸,我想看看媽媽。」上官程諾又重復了一遍,上官程軍放佛這才听到兒子的聲音,微微眨了下眼楮,扭過臉,盯著兒子看了有幾秒鐘,沒有說話但是卻點點頭,彎腰抱起他出了房間,打開了這三個月他從來沒有踏進過也不準許任何一個人踏進過的臥室。
房間里三個月無人進入,無人打掃,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在每個角落里。這里還是她走的時候的那個樣子,一切都放佛凝固在了三個月前,她離開的那一天,如果時間真的可以停止,那他希望停留在的是從巴黎回來的那段時間,而不是回來的一個月後。
將兒子放在地上,他走到床頭,輕輕坐下,撫模著早已經散盡了她的味道她枕過的枕頭,那上面似乎還留著她的溫度,他抱起來緊緊抱在胸口,恨她,可是卻依然深愛著,這種矛盾苦苦將他折磨了整整三個月,扭臉看著牆上她的照片,他嘴角微微動了動,但是依然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上官程諾默不作聲地走到桌邊,站在凳子上趴在桌上,對著牆壁上的照片,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忽然想起什麼,他從凳子上下來,蹲在地上去開上著鎖的櫃子,廢了好大的力氣也沒有打開,他似乎是嘆了一口氣放棄了,然後站起身坐在凳子上,拉開了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布女圭女圭,這樣的布女圭女圭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好奇地拿在手里抖了抖,許是想讓它說話吧。
「啪!」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在安靜的房間里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可是上官程軍依然沒有動一下,依然看著牆上她的照片,那照片是被他印在了牆上,所以她當初離開的時候才沒能帶走,否則這里,現在幾乎沒有她的東西,想看看她都不可能。
「那是什麼?」上官程諾小聲說道,從凳子上下來,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疑惑地看了看也沒有看出來是什麼。
他拿著東西走到上官程軍跟前,輕聲問,「爸爸,這是什麼?」
上官程軍扭過臉。
「是從抽屜里的一個布女圭女圭里面掉出來的,爸爸,這是什麼?」上官程諾再次問道。
上官程軍伸手拿起兒子手里的東西看了看,這是一個小型的錄音機,他輕輕按了一下按鈕,頓時里面傳出了北柯的輕語,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听起來很無力的那種。
父子兩個相視了一下,幾乎都屏住了呼吸。
諾兒,媽媽的寶貝,今天是4月18日,再有整整10個月就是你的四歲生日了,媽媽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從你出生到現在,媽媽還從來都沒有給你過過一個生日呢,對不起,原諒媽媽不是個合格的媽媽,真的對不起。
(短暫的沉默)
等你四歲生日的時候媽媽肯定還是不會在你身邊,所以對不起寶貝,原諒媽媽沒能陪在你身邊為你過哪怕一個生日,不過你放心,媽媽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多生日禮物,從你四歲到十六歲的,每年都有,到時候舅舅會告訴你生日禮物放在哪里,媽媽想,諾兒肯定會喜歡的。
(短暫的沉默)
諾兒,媽媽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听爸爸和舅舅的話,每天都快快樂樂的知道嗎?不要流淚,因為你是媽媽最堅強的寶貝。不許不吃飯,因為媽媽不想看到一個瘦瘦的你,媽媽想看到的是一個胖乎乎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你。不要問媽媽去了哪里,不過,媽媽可以偷偷地告訴你,媽媽去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
(很長時間的沉默)
在那里,媽媽可以每天都看到你,只是你看不到媽媽,不過寶貝不要難過,打開媽媽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你就可以看到媽媽了,到時候你可以跟媽媽說很多很多話,還可以問很多很多的為什麼,雖然媽媽不能回答你的問題,但是媽媽依然能听到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又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
再見了,媽媽最愛的兒子,雖然媽媽在遙遠的地方,但是媽媽永遠愛你。
錄音就這麼多,听完後,房間里更加安靜了,靜得讓人窒息。
良久,上官程諾仰起臉看著上官程軍,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但是卻努力忍著沒有讓它們流出來,因為媽媽剛才說了,他是媽媽最堅強的寶貝,他是不可以哭的,「爸爸,舅舅在哪里?」
上官程軍沒有說話,不知為何听她說她去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他的第一直覺就是她去了天堂!
4月18日,也就是他跟姬洽結婚的那三天,他將她從她住的地方帶回來的第三天,那時候她難道就已經想著以死相逼必須離開他嗎?可是為什麼他感覺心里的難過不是因為這,而是似乎還有些別的東西,可是他卻說不出來那是什麼。
見上官程軍不說話,上官程諾小聲解釋,「我要問舅舅,媽媽給我準備的生日禮物在哪里放著,我想看看媽媽,我想媽媽了……」眼淚最終還是順著上官程諾的眼楮流了出來,他使勁用手抹去眼淚,可是怎麼擦也擦不干。
上官程軍這才忽然想起什麼,放下錄音機,疾步走到櫃子前,可是櫃子是鎖著的,這更加讓他懷疑,這個櫃子以前從來是不鎖的,可是似乎從他將她從外面弄回來之後,她就喜歡把這個櫃子鎖上,里面放著什麼東西他沒有注意過,但是他記得那天她吃墮胎藥的時候,櫃子打開著,包在櫃子門口放著,而自從她離開後,她的包似乎也不見了,手機她沒帶走,包難道帶走了嗎?那這個鎖著的櫃子里又藏著什麼呢?她有什麼東西不想讓他看到而必須鎖上?
「爸爸,櫃子在鎖著,打不開。」
上官程軍沒有說話,站起身轉身出了房間,不一會兒他拿著工具箱走了進來,沒兩分鐘,櫃子門被他卸開,里面有她的包,她走的時候沒有帶走包!包的拉鏈沒有拉完全上,里面露出了一個本子的一角,旁邊還放著一個白色的藥瓶。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包拿出來,這時還發現,包下面還有一瓶藥,他伸出手拿出來,可是藥瓶上的標簽已經被撕去,看不出來是什麼,他打開聞了聞也沒有聞出是什麼,就隨手放在了一旁,拿著她的包坐在了床邊,將包完全拉開,里面是一些平時的用品和一個筆記本還有四個跟剛才一模一樣的白色藥瓶。
這時他才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這藥應該不是墮胎藥,她不可能買這麼多墮胎藥,難道是營養藥,可是如果是營養藥為什麼每個瓶子上面的標簽都沒有了呢,這更加讓他覺得有問題。
上官程諾拿起一個藥瓶,疑惑地看了看在耳邊晃了晃,輕聲問,「爸爸,為什麼媽媽的包里有這麼多的藥瓶,這里面都是什麼藥?媽媽生病了嗎?」
兒子的一句話讓他的心猛然一顫,他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爸爸也不知道是什麼,一會兒爸爸讓人去化驗一下。」
「嗯。」上官程諾點點頭,拿起那個筆記本,小聲說,「那爸爸這是媽媽的日記本嗎?」
上官程軍微微愣了一下,她的日記一向是在電腦里寫著的,這個應該不是,對了,她的電腦似乎那段時間一直都在書房放著,他好奇地拿起兒子手中的筆記本,手明顯顫抖起來,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自己緊張還是不安,但是直覺告訴他,這里一定有一些秘密,她沒有告訴他的秘密,而這些秘密或許跟她的離開有關!
深吸了一口氣,他將筆記本翻開到第一頁,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日期,4月4日,他慌忙拿起床頭的日歷。
4月4日,是她離開家的第二天,也就是說這確實是她的日記。
「4月4日,爸爸這是媽媽的日記。」上官程諾說道。
上官程軍點點頭,將包和那些藥瓶放在床頭桌上,然後抱起上官程諾坐在了床上,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鼓起勇氣去看日記的正文。
這天的日記寫的是她離開家後的一些心情,沒有別的。
接著他看了第二天的,第三天的,一直到4月10日那天的。
4月10日,又是那天,那天她去了兩家醫院,那天她給他打了兩個電話,那天小貝來找過他,那天是他宣布跟姬洽結婚的日子,那天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扭臉看了看兒子,見他也正看著他,他輕輕合上日記,「諾兒乖,今天已經很晚了,先回房間睡覺好嗎?」
上官程諾搖搖頭,「爸爸,今天晚上我想在這里睡覺,在這里睡覺能夠看到媽媽。」
上官程軍輕輕扯了下嘴角點點頭,「那等一下爸爸換上新的床單被罩再睡好嗎?」
「嗯。」
換好床單被罩後,上官程諾躺在被窩里閉上了眼楮,上官程軍靠在床頭依然沒有睡,眼楮一直盯著旁邊桌上放著的她的日記,4月10日,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他沒有勇氣去看她的日記,可是卻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閉上眼楮他努力回憶起來。
如果我說,柯兒她快要死了呢,是不是對你來說依然沒有必要?北貝的話再次在他的耳畔清晰地響起,他倏地睜開眼楮,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眼楮直勾勾地看著那本安靜地放在眼前的日記,他顫抖地伸出手,顫抖地翻開到4月10日那天,心不安地劇烈跳著,放佛要告訴他一個他不知曉的驚人的秘密!
4月10日晴晚上7點,這是她晚上寫的,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她給她打的第一個電話是在6點半的時候,也就是說這是她打完電話他沒有接之後她寫的。
「……我很慶幸一周前我做了那樣的選擇,所以我現在不會無措不會慌亂不堪」,她在慌亂什麼?前面寫的那些似乎沒什麼但是這句話卻讓上官程軍頓時緊張起來,難道真的發生什麼事了嗎?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向下看,然而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更加的讓他慌亂,「生與死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生與死對她來說已經沒什麼?為什麼這句話讓他的心瞬間疼痛起來,撕裂著疼痛的那種,從她從懸崖上跳下去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已經不痛了,可是此時卻再次硬生生地清晰地疼痛起來,而且還帶著血腥的味道,難道他的心回來了嗎?
「死亡,我不害怕,只是,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我怕!」日記本瞬間從他的手中掉落,而與此同時他的整個身體都劇烈顫抖起來,臉色煞白,眼楮直勾勾地盯著被子上安靜地躺著的日記本,她寫的是那麼的讓他心痛,就放佛她此時正站在他的眼前對他說一般,她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清晰地響了起來,不停地重復著這句可怕的話。
「爸爸,你怎麼了?」上官程諾睜開眼楮,坐起來,看著上官程軍盯著日記本那可怕的樣子,他伸出手輕輕將日記本拿起來,只是還沒來得及看,就被反應過來的上他慌忙搶走。
上官程諾沒有去搶,而是扭過臉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小聲問,「爸爸,媽媽日記里寫了什麼嗎?」
「沒,沒有,諾兒趕緊睡覺。」他的聲音慌亂、顫抖!
上官程諾抿了下嘴唇點點頭,重新躺下,雙手卻僅僅抱住了上官程軍的身體,「爸爸我怕,我想抱著你睡,好嗎?」
上官程軍點點頭,「嗯,閉上眼楮睡吧,爸爸在你身邊,不要害怕。」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確定兒子已經睡著了,他這才重新打開日記,接著剛才的繼續向下看,「因為他們都說那里黑無邊際,布滿荊棘,電閃雷鳴,你知道,這些都是我最害怕最害怕的東西。」
「啪嗒!啪嗒!」清脆的聲音在極其安靜的房間里響起,像是心在滴血的聲音,其實,那是他的眼淚滴落在日記本上發出的聲音。
「爸爸,你怎麼哭了?」上官程諾再次睜開眼楮,他一直都沒有睡著。
上官程軍輕輕扯了下嘴角,「諾兒先回自己的房間讓七叔叔陪你睡覺好嗎?爸爸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上官程諾懂事地點點頭,從床上起來,出了臥室,順手還輕輕關上了門。
兒子出去了,上官程軍這才癱軟下來,雙手緊緊握著筆記本,臉色煞白煞白,感覺胸腔有一股熱流正在極力上竄,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哇」一聲鮮血從他的空中噴涌而出,染紅了新換的淡藍色的床單被罩。
好一會兒後,他才稍稍好了一些,趕緊將帶血的床單被罩換去,然後又去洗了洗臉這才又重新坐回床上。
靠在床頭,他微微閉上眼楮,往日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現,她笑著看著他,哭著看著她,冷漠地看著他,神情凝重地看著他……然而這一切卻都沒有她從懸崖上跳下的那一刻,那抹笑容那麼的清晰。
再次深吸了一口氣,他睜開眼楮,重新打開日記。
4月11日……
4月12日……
……
目光停留在了最後一篇日記上,日期她沒有寫,但是根據前一天的記載,如果沒有斷的話這天應該就是她離開的前一天。
「也許這個無情的誤解」什麼誤解?上官程軍心里「咯 」了一下,從她這段時間的日記他已經大概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似乎得了什麼病,可是這誤解又是什麼意思,他屏住呼吸繼續向下看。
「可是,我真的沒有去吃墮胎藥」墮胎藥?他倏地瞪大了眼楮,沒有忘記那天他突然推開門她神色慌張地往嘴里塞的藥掉在了地上的情形,為了不要他的孩子,她竟然去吃墮胎藥,可是為什麼她說她沒有吃呢,可是那藥化驗的結果明明就是墮胎藥,不會錯的。
他蹙起眉頭,放下日記,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頭痛得厲害,好像快要爆炸了一樣,使勁地閉著眼楮晃了晃頭,他再次睜開眼楮拿起日記,「即便是我真的有想著不要這個孩子,我也不會去吃墮胎藥,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治頭痛的藥會變成墮胎藥,到底是誰換了我的藥?」治頭痛的藥?他慌忙拿起桌上的藥瓶,盯著看了好一段時間,忽然他放下日記拿起所有的藥瓶匆忙向門口走去。
刀三一直站在門口,見上官程軍神色慌張從房間里出來,他慌忙轉過身,「少爺,什麼事?」
上官程軍將藥交給刀三,交代,「去查一下這些都是什麼藥,盡快給我結果,還有把4月18日到5月12日所有的監控給我調出來,看看這期間有誰進過我的房間。」
「是,少爺,我這就去。」
「諾兒呢?」
「煞七帶著他回房間休息了。」
上官程軍點點頭,刀三轉身離開。
重新回到臥室,他再次拿起日記,心情異常的沉重。
「其實,我多想現在依偎在你懷里,哪怕明天早上就再也醒不來,我也想睡在你的懷里,可是,我卻不能,你讓我放心不下,這樣做,看著你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身體狀況一天一天下滑,現在我已經看不清楚你的臉了,你知道嗎?」她已經看不清楚了?上官程軍再次一顫。
記起那段時間她偶爾會戴眼鏡,但是他記不起來是從哪天開始她開始戴眼鏡的,也沒有注意到她有什麼異樣,只是以為她怕自己看到她流淚所以才戴上眼鏡,現在想想,如果她怕自己流淚被自己發現她應該戴的是有顏色的鏡片,而不是白色透明的,她的眼楮怎麼了?為什麼會看不清楚?從她的日記里他絲毫沒有看到有關看不清楚的,她只寫過這一次,那眼鏡現在在哪兒?他慌忙拿起她的包,才發現她戴過的那個眼鏡果真在里面,他戴上試了一下,什麼也看不清楚,足見這度數有多高,可是她明明不近視呀。
「這段時間我每每都會在你睡著的時候悄悄起來趴在離你很近很近幾乎貼到你的臉上卻依然看不清楚你的樣子,你知道我有多麼難過著急嗎?可是我能怎樣,命運再次給我開了一個這樣的玩笑,而且還是致命的,我已經不再掙扎了,听天由命了,只是我希望在我離開後你可以好好地活著,將諾兒撫養成人,我愛你,一直都愛。如果老天真的可憐我,就讓奇跡發生在我身上,因為我真的舍不得離開……」
鼓起勇氣將剩下日記看完後,淚水早已經爬滿了他的整張臉,緊緊抱著懷里的日記,他失聲痛哭起來,雖然她一直沒有寫到底得了什麼病,但是他知道,她真的生病了,而且眼楮也看不到了,為什麼他一直都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為什麼從她戴眼鏡的那一天起他沒有產生懷疑?為什麼在小貝跟他說她快要死了的時候他沒有明白過來?為什麼,為什麼……無數的為什麼像魔咒一樣在他的耳邊不停地響著,又像是無數的鞭子狠狠滴抽到著他的身體,他不痛,因為他知道,他還沒有她的十分之一痛。
「丫頭,對不起……」一句遲來的悔悟與道歉,無盡的痛苦與折磨飽含其中,听得人心里很痛很痛。
如果說這三個月對上官程軍來說是煎熬,那麼現在才是真正的凌遲。
這三個月他用了所有的時間去恨她,恨她的離開,恨她的無情背叛,當地獄的天使離開了,惡魔就不在有心,黑暗將是一切的主宰,只是他不曾想過,命運竟然給他開了一個如此殘忍的玩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能讓她在離開他以後,他能夠好好地活著,可是,在她生命的最後一段日子里,他不但沒有好好陪著她,還親手殺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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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晚上做什麼好吃的?」女孩笑著走進廚房,雖然頭上戴著帽子,但是依然無法將她那美得不可思議的小臉遮住,尤其還有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寬大的衣服將她原本就已經懷孕的身體襯得更加的笨重,然而即便是這樣,她看著依然還是那麼的美麗。
「媽媽在做你愛吃的餃子。」中年女人笑著轉過身,輕輕模了模女人的戴著帽子的頭,「不是說讓你坐著不要亂跑嗎?是餓了嗎?」
「太棒了,我最愛吃餃子了!」女孩子興奮的拍著手,「媽,我不餓,一點兒都不餓呢,只是坐著太沒意思了,哥和爸都不在家,你又在做飯,我一個人坐在屋子里很沒意思。」
「不是能看電視嗎?你咋不看電視呢?」
「電視都不清楚,不想看,看電視也沒意思,媽,我幫你包餃子吧。」
「傻孩子,你不會,再說了,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能累著,不想做屋子里那就搬個凳子坐這里,陪媽說話。」
「嗯,好。」女孩高興地轉過身,跑著向屋子跑去。
「夏小雨,你慢點!這都懷孕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小心點。」女人在後面擔心地喊道。
「知道了,媽。」夏小雨慌忙停下來,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走到屋子里搬了一個凳子來到廚房,「媽,沒事的,你不是說懷孕前三個月是最危險的,這都過了三個月了,沒事的。」
女人伸出手按了一下夏小雨的額頭,既心疼又生氣,「你還說呢,什麼叫過了三個月沒事,都跟你說幾百遍了,走路小心點,你怎麼都記不住呢,明天讓你哥回來帶你去城里的醫院做個檢查,看看到底是幾個孩子,我總覺得應該是個雙胞胎,你看看才三個多月都這麼顯了,我跟你說如果檢查出來是雙胞胎,你以後就天天坐在家里,哪兒也不許亂跑。」
「媽,你老是這樣說人家,羞死了。」夏小雨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你這孩子,這是好事,有什麼可害羞的。」
「媽——」
「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我問你,今個兒感覺眼楮好些了沒有?」
夏小雨眨了眨眼楮,扭著臉看了一圈,點點頭,「已經好多了,現在坐在這里都能看到媽你臉上的皺紋了。」
「死丫頭,是不是嫌你媽我老了?」女人罵道。
夏小雨慌忙搖搖頭,笑著說,「沒有媽,你看起來才30歲,還年輕著呢,爸老了,爸看起來都有50歲了。」
女人嘆了一口氣扭臉看了一眼夏小雨,「臭丫頭,你爸現在是不在家,要是听到了就該收拾你了,每次都把我們兩個老東西哄得團團轉,跟你說一會兒吃完飯,讓你爸再把藥給你換了,咱們家祖傳的草藥配方是最管用的,再敷幾次你的眼楮很快就會好了。」
「恩,可是,媽,我想讓哥帶我去海邊看看,我在電視看到大海好大好大,媽你去過海邊嗎?」
「沒有,媽這一輩子還沒有走出過這里呢,听說城里可美了,好,趁著現在你還能出門,明天我給你哥說說,讓他帶著你去海邊看看。」
「真的?謝謝媽。」夏小雨興奮地站起身,來到女人跟前在她的臉上迅速親了一口,「媽,你真好。」
「死丫頭。」女人抹了抹臉,臉都紅了,小聲嗔怪道,「你這丫頭跟誰學的,真是羞死人了。」
「嘿嘿。」夏小雨笑了兩聲,出了廚房,邊走邊說,「跟電視上學的,人家電視上都是這樣的。」
「發什麼呆呢?」一個男孩從外面走進來。
「媽,哥回來了。」夏小雨笑著站起來,朝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
「知道了。」
夏小雨笑著走到院子里,挽住了男孩的胳膊,「哥,媽剛才說讓你明天帶我去海邊看看。」
「好,明天我去看看買幾兩張火車票,可是我們這里離哪個海比較近?哥還沒去看過呢,我們會不會迷路?」男孩模著頭想著。
「就去A市,我喜歡那里,電視上說那里的海最美了。」
男孩笑著點點頭,「好,那明天我去城里看看有沒有去那里的火車票。」
夏小雨使勁點點頭,「那哥,明兒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媽說你現在懷孕不能來回坐車亂跑,不安全,明天我就去買車票,買完就回來,你就在家里收拾東西。」
夏小雨笑了笑點點頭,低下頭模了模肚子,小聲說道,「哥,媽說讓你帶我去城里檢查檢查,說我肚子里是兩個寶寶,還說如果是雙胞胎就哪兒也不讓我去了。」
男孩看了一眼廚房,笑著攬著夏小雨,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你放心,有哥在,想去哪兒都行,哥會保護好你的。」
夏小雨咧開嘴笑了起來,「還是哥對小雨最好了。」
「那當然,我可是你哥呢,看看今天哥哥給你買的什麼好吃的。」男孩就是夏小雨的哥哥,夏雷雨,在這個家里,所有的人最疼愛的就是夏小雨了,所以別看有時候大家嘴上罵她一兩句,可是不管是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每次都是第一個先給她,尤其是夏雷雨,那簡直是把這個妹妹寵到天上去了,每天從鎮里干完活回來,總是給她買一堆好吃的。
「哇,是蛋糕!哥,你對小雨最好了。」
夏雷雨慌忙看了看門口,小聲說道,「小聲點,趕緊吃,不然一會兒媽看到了又要說我了。」
「恩恩。」兄妹倆躲到房間里偷偷吃了起來。
「媽,不用帶這麼多東西,大城市什麼都有,我帶小雨這是去旅游,不是搬家,你看你都裝這麼多東西,怎麼拿啊?」夏雷雨不樂意地說道。
「肯定要多帶點,外面的東西再好,也沒有媽做的好。」
「對,哥,你就听媽的吧。」夏小雨說道。
「哦,好吧。」夏雷雨不情願地點點頭,誰讓小雨開口了呢。
「還有這個,這個藥,你要每天給小雨換,听到沒有?」
「這個絕對不會忘,媽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夏雷雨接過藥,小心翼翼地放進包里。
終于,提著大大小小的幾個包,他帶著自己最心愛的妹妹踏上了去A市的火車。
「哥,你說大海是不是很大很大?」坐在火車上,夏小雨高興的一直睡不著。
「應該是吧,我也沒有去過。」夏雷雨羞澀地笑了笑,說實在話長這麼大他還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呢,看著外面的景物,他也興奮得不得了。
「累不累?要不你靠在我身上睡一會兒。」
「不累。」夏小雨搖搖頭,新奇地看著外面繁華的世界,她跟夏雷雨一樣也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
「那餓不餓?」
「不餓。」
列車走走停停,終于,夏小雨漸漸有些困了,靠在夏雷雨的肩上睡著了,這時火車到了一個站點,緩緩停下。
一個背著旅行包的大男孩上了火車,看了看手里的車票,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有些累,他一坐了下來,他就是這幾個月一直在旅行的北貝,自從北柯死後,他也就沒有再回去了,一直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
火車上人很多,不過還是清晨,所以很多人都還在歪著頭睡覺呢,所以還算安靜,扭臉看了一眼周圍,北貝將旅行包放在行李架上,然後重新坐下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跑了一天了,終于可以坐下來休息片刻了。
他這一排是三個座位,他坐在最邊上,挨著他的是夏雷雨,此時正睡得頭都快要挨著小貝的肩膀了,他的懷里是夏小雨,此時也是睡得天昏地暗的,北貝看了一眼這樣睡姿的兩個人,輕輕笑了一下靠在車座上閉上了眼楮小憩。
「哎呀!」夏小雨叫了一聲睜開了眼楮。
北貝猛然一顫,倏地睜開眼楮,這聲音是那樣的熟悉,是柯兒的聲音!
聲音是從左邊發出來的,他倏地扭過臉,眼楮越瞪越大,是驚訝更多的是激動!
「怎麼了小雨?」夏雷雨被夏小雨這一聲叫吵醒了,慌忙坐直身體,緊張地看著她,「怎麼了小雨?是不是頭疼了?」
夏小雨看了一眼北貝,有些尷尬地低下頭,「哥,我腳麻了,有些疼。」
「呼——」夏雷雨松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你頭疼了呢,沒關系,哥給你揉揉,你坐好別動,我給你揉揉。」
北貝一瞬不瞬地盯著夏小雨,激動得說不出一句話,這是他的柯兒沒錯,絕對沒錯,她還好好的,還好好的!
「哥。」夏小雨低著頭向上翻了一眼,見北貝還在看著她,她輕輕晃了晃正抱著她的腿揉的夏雷雨,小聲說道,「哥,他一直看著我。」
「柯兒。」北貝叫道。
夏雷雨扭過臉,瞪了北貝一眼,緊緊將夏小雨攬在懷里,「厲害」地說道,「你是誰?看什麼看?不許再看!」
夏小雨一臉害怕地躲在夏雷雨的懷里偷偷地在看北貝,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柯兒,真的是你!」北貝激動地站起身,一把拉開夏雷雨,抱住了夏小雨,「柯兒,你沒事,原來你沒事,你知道嗎,你嚇死我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為……」
「啊——」夏小雨驚慌地叫了起來。
北貝慌忙松開手,不解地看著她,「柯兒,你怎麼了?我是小貝啊,我是小貝。」
「你干什麼!」夏雷雨這次是真生氣了,憤怒拉開北貝,眼楮瞪得比核桃還大,「你要是再敢踫我妹妹,我揍你!」
北貝怔怔地看著夏小雨,她絕對是他的柯兒,雖然她戴著帽子,但是她絕對是柯兒,他不可能認錯的,絕對不可能。
見北貝不說話,夏雷雨回頭看了一眼夏小雨說道,「小雨,不要害怕,有哥在。」
「恩。」夏小雨點點頭。
北貝靜了靜神,眼前的她是他的柯兒沒錯,但是她好像不認識他了,怪不得她的反應這麼強烈,他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走了一步。
「不許過來!」夏雷雨舉起了拳頭。
「發生什麼事了?」列車乘警走了過來。
「沒事,沒事,一點兒誤會,誤會。」北貝慌忙解釋。
「警察,他是個壞人,把他抓起來!」夏雷雨指著北貝說道。
「發生什麼事了?」乘警問。
「他,他——」夏雷雨漲紅了臉,「他就是個壞人,佔我妹妹便宜!」
「這真的是個誤會,真的是個誤會,實在抱歉,真的很對不起。」北貝連忙道歉,現在不管怎樣他要先安撫著這個男孩,不然他是不可能有機會跟柯兒說話的。
「警察你要把他抓走——」
「哥。」夏小雨拉了拉夏雷雨的衣服。
「小雨你不要害怕,有哥和警察叔叔在,一定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夏小雨看了看北貝,又看了看乘警,然後看向夏雷雨,「哥,估計他是認錯人了,沒事的,我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
「嗯,我們坐下吧,你看大家都在看我們呢。」夏小雨看了看周圍齊刷刷射過來的目光,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慌忙坐了下來。
夏雷雨也看了看周圍,再次瞪了北貝一眼,「再敢動,我打你!」zVXC。
北貝笑了一下點點頭,轉身對乘警說道,「真的沒事了,是個誤會。」
「那沒事就好,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車子里恢復了安靜,夏雷雨對北貝依舊一身的警惕,一直瞪著眼楮看著他,生怕他再欺負他的小雨。
北貝沖依然看著自己瞪著好奇眼楮的夏小雨笑了笑,對夏雷雨說道,「你們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我讓你們看一張照片,看完之後你就明白我剛才為什麼會那麼做了。」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錢包,從里面取出了一張照片,是北柯跟他的合影。
「你們看看這張照片。」
夏雷雨看了一眼,一把搶過來,盯著照片看了又看,左看看右看看,抬起頭問,「你怎麼有小雨的照片,你怎麼跟小雨一起照相?」
「就是,哥,我怎麼會跟他在一起照相呢?他是誰?」夏小雨好奇地看著北貝。
北貝笑著看著她,「照片上的人叫柯兒,是我姐。」
「你姐?」兄妹倆異口同聲地問。
北貝看著夏小雨笑著點點頭,「對,而且你就是照片上的人,你叫柯兒,我叫小貝,貝殼的貝,我們是姐弟,親姐弟,你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叫阿帝也是我姐,她的名字還是你給她取的,你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
「小貝?」夏小雨疑惑地看著他。
北貝以為她想起了什麼,興奮得快要跳起來,「恩,我是小貝,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夏小雨搖搖頭,「不記得。」
「那諾兒呢,你記不記得諾兒?程諾的諾,諾兒,記不記得?」
「諾兒?」夏小雨皺著眉頭想了片刻,再次搖搖頭,「不記得,哥,諾兒是誰?」
「不知道,我們不要搭理他,他是個壞人。」夏雷雨說道。
「諾兒是你兒子,他叫上官程諾,柯兒,你好好想想,諾兒,他今年三歲。」
夏小雨努力在腦子里想著,可是依然什麼也想不起來,她搖搖頭,低頭模著圓圓的肚子,「我媽說我兒子還在肚子里,喏,他還在肚子里沒有出來呢,怎麼會三歲了?」
北貝一愣,眼楮一點一點下移落在了夏小雨正輕輕撫模著的月復部,眼楮越瞪越大,「柯兒,孩子還在?」「臉扭過去,不許看!小雨別理他,這個人是個大壞人。」夏雷雨說著推開北貝,雙手緊緊護著夏小雨。
北貝笑了笑,「好,我坐在這里不動了也不看了,那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憑什麼告訴你。」夏雷雨扭過臉背對著北貝。
北貝笑了笑,繼續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柯兒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她是我妹妹,當然跟我在一起……」
「她不是你妹妹,她是我姐姐,她跟我長得很像,你可以看看。」北貝笑著看著眼前這個憨厚的男孩,他看起來也就剛剛二十出頭的樣子,竟然說是柯兒的哥哥,做弟弟還差不多。
夏雷雨果真扭過臉看看北貝又看看懷里的小雨,來來回回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最後撓了撓頭,小聲說道,「你們的確長得有點像。」
「因為我倆是親姐弟,當然長得像了,對了,剛才讓你們看的照片呢?」北貝問。
「在我這里。」夏小雨揚了一下手,「我可不可以再看看?」
「當然可以,你好好看看,這樣就能想起我了。」
「小雨不要相信他說的,現在外面壞人特別多,你是我妹妹,才不是他姐。」
夏小雨盯著照片看了又看,抬起頭小聲問,「哥,可是我跟他真的長得很像,哥,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
「當然是了,三個月前我把你從山溝里背回家開始你就是我妹妹了,我的親妹妹。」夏雷雨的話不僅讓夏小雨大吃一驚,自己竟然是撿的,也更讓北貝瞪大了眼楮,從山溝里背回家?怪不得他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他的柯兒,原來是被這個男孩救了。
「哦。」夏小雨低下了頭,卻翻著眼楮看著北貝。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問,「那我肚子里的寶寶是怎麼回事?」
「媽說,我把你背回家的時候你肚子里都有寶寶了。」
北貝更加的驚訝,柯兒那天沒有做流產手術?這個孩子還是上官程軍的?看她的臉色,一點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難道真的有奇跡出現?不,奇跡已經出現了,他的柯兒現在這不好好地坐在他的身邊嘛!他真的快要興奮的跳起來,快要瘋了。
「哦,原來是這樣。」夏小雨點點頭,看起來有些不開心。
一時間三人都安靜下來,夏雷雨忽然想起了什麼,輕聲說,「小雨,我給你換藥吧,都一天了,該換藥了。」
「好。」夏小雨點點頭,摘掉帽子。
這時北貝才注意到,她戴著的帽子下,原來她剃光了頭發,頭上還纏著紗布,他的心頓時揪痛起來。
「讓我來,可以嗎?」他站起身輕聲說。
夏雷雨看了看夏小雨,夏小雨點點頭,他最後也點點頭,然後站了起來。
北貝走到夏小雨跟前,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解開她頭頂的紗布,濃烈的草藥味撲面而來,「柯兒,痛嗎?」
「不痛,我媽說再上幾次藥,我的眼楮就能看清楚很遠的地方了。」夏小雨小聲回答。
北貝的手怔了一下,再次百分之百肯定她就是柯兒,她離開的時候眼楮已經看不清楚了,也就是說這草藥將她的眼楮治好了?這到底是什麼神奇的藥,竟然能讓她奇跡般地活下來而且眼楮也恢復正常?
「這是什麼藥?」他低聲問。
「我們家祖傳的草藥秘方配制的草藥,專治流血和跌傷的。」夏雷雨站在一旁自豪地說,這是他引以為豪的事情,他們夏家世世代代都從醫,這祖傳的秘方救的人都不計其數了。
北貝的心里漸漸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應該是這種草藥救了她。
夏小雨咬著嘴唇猶豫了又猶豫,小聲說道,「那你可以跟我講講我以前的事嗎?我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好。」北貝點點頭,「你叫北柯,今年已經26歲了,我叫北貝,比你小三歲,三個月前,你掉下山崖,腦部受了傷,所以就忘了以前的事。」
「你剛才說我有個兒子,叫諾兒……」
「是,他今年三歲,叫上官程諾,是個非常漂亮聰明的小家伙。」
「三歲?」夏小雨重復了一句,斂下眸子,輕輕撫模月復部。
「那我為什麼會掉下山崖?」
「這件事我慢慢給你講,你不要著急,對了,你餓了嗎?」
「不餓。」
「等換好藥,我去買些吃得,等回來就給你講以前的事情。」
「嗯,好。」夏小雨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換好藥,給她戴上帽子,北貝笑著看著她,「好了,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一會兒就過來。」
「那你快點過來,你還要給我講以前的事呢。」
北貝點點頭。
「爸爸,舅舅打來了電話。」上官程諾拿著電話推開門跑了進來。
上官程軍木然抬起頭,看著上官程諾,忽然伸出手,緊緊將他抱在懷里。
「爸爸不哭,諾兒會听話的,爸爸不要哭……」上官程諾趴在上官程軍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電話那頭北貝听到了上官程諾的話,心里頓時收緊,一場無情的游戲,折磨的不僅僅是這兩個人,而是一群人,一群與她相關的人,只是這兩個深愛的人卻是這游戲最大的籌碼。
「爸爸,舅舅的電話。」上官程諾小聲說道。
點聲出眼。上官程軍愣了一下,接過電話。
「你哭了,因為柯兒嗎?」北貝輕聲問。
「我看了她的日記,你,還有皇甫天一都知道,對不對?唯獨瞞著我,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他大聲喊道。
北貝沒有回答他,他看了她的日記,那也就知道了她的病情,抬起頭看了看不遠處坐在那里正跟那個男孩在說笑的她,此刻的她忘了所有,是那樣的開心快樂,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他將她送到他身邊,是好還是壞,他真的害怕,四次了,她四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全都是因為他,那個她愛的很累很累的男人。
所以今天,他想讓自己自私一次,就這一次,因為他真的真的不想再一次經歷生死分離,那種痛,真的很痛很痛。
「好好地活著,這是你唯一能為她做的,她離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那樣做也是為了你,所以你這條命是她給的,你沒有任何理由不好好地活著。」
上官程軍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緩緩開口,「你回來吧,我把諾兒交給你,我想一個人去靜一靜,我真的累了,真的好累……」說完他漠然地掛掉電話,再次緊緊抱著懷里的的兒子。
「喂,你——」北貝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電話再次撥去,可是,卻無人接听。
北貝嘆了一口氣,看著疾駛的列車外,匆匆倒退的一切,想抓也抓不住,正如他們流走的年華一般,不管曾經它帶給了他們怎樣的悲歡離合,可是它終究還是組成了他們最美好的生活,這樣或許就是人應該經歷的,只是他們所經歷的比別人要刻骨銘心一些罷了。
火車上吃的東西並不多,但是北貝還是每樣都買了一些,盡量都是她喜歡吃的,看著她開心地吃著東西的樣子,他真的不知道是否應該把以前的事情告訴她。
「你給我講講以前的事情吧。」她先開口。
「真的要听嗎?」
夏小雨點點頭,「這樣子想不起以前很難過。」
她的一句很難過,讓他很難受,猶豫再三,他點點頭,「好,那我就給你講講以前的事情……」
故事講完了,他凝著她,許久,他輕聲問,「柯兒,你想見他和諾兒嗎?」
「他?」
北貝點點頭,「你這輩子深愛的男人,你的丈夫,諾兒的爸爸。」
夏小雨听完看了看夏雷雨,又看了看北貝,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而是將臉扭向窗外,今天她一下子知道了太多關于自己以前的事情,她現在真的好亂,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的以前竟然如此的不普通,她一直以為自己跟媽媽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嫁給一個普通男人,平靜地過一輩子。
北貝一直看著眼前看向窗外的她,從他們17年前相依為命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好好照顧過她,還讓她一次一次受到傷害,越想他的心里越難受。
「去看看他吧。」他輕聲說,「如果今天我不帶你回去,或許哪一天你想起來一切後,會怪我,雖然我很想帶你離開,再也不回去,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想讓你不開心,不想讓你難過。」
夏小雨一直沒有轉過臉,也沒有說話,現在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否應該相信他所說的,但是哥說她確實是被他救回家的,那麼他說的或許都是真的,自己已經跟一個男人結婚了,還有了一個三歲的兒子,現在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兩個孩子,昨天她跟哥去醫院檢查了,醫生說她懷的是個雙胞胎,看來媽說的真的沒錯,自己確實懷了兩個孩子。
見她不說話,北貝站起身來到車廂連接處,再次給上官程軍撥去電話,可是還是無人接听。
「爸爸,你要去哪里?」上官程諾問。
「爸爸去海邊坐坐,爸爸想去看看媽媽,爸爸想媽媽了,真的很想……」緊緊抱著兒子,將臉緊緊貼著他的臉頰,雙眸再次泛起一層薄霧。
「諾兒跟爸爸一起好不好?諾兒也想媽媽。」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或許他還不懂生死離別的痛,可是他卻懂得爸爸不像媽媽在的時候那樣開心快樂,媽媽不在家,他也不開心不快樂。
上官程軍輕輕點頭,抱著他諾出了院子,向海邊走去。
朝陽中,男人挺拔的身影在這朝霞中里顯得有些蒼涼,風,吹亂了他的頭發,更吹亂了他早已不平靜的心,他英俊的臉上,掛著無盡的落寞與悲傷,即便是懷里抱著現在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孩子,卻永遠也無法填補他內心的空虛與悲涼,他昔日炯炯有神的雙眸,此刻卻空洞無神,飄忽不定,望著無際的大海,越來越散渙……
懷里的上官程諾,耷拉著小腦袋,緊緊抱著他的脖頸,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嘟著小嘴,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大大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下面的礁石。
風趕著海浪,一波一波地向前,將它們抬起來再拍下去,最後用力打在岸邊的礁石上,激起幾米高的浪花。
上官程軍月兌掉外套,輕輕披在兒子身上,依舊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上官程諾小聲說道,「爸爸,我昨天晚上夢到媽媽了,媽媽說她過兩天就回來,是不是?」
「恩,媽媽過兩天就回來了。」上官程軍微微笑了一下,點點頭。
「諾兒會很听話的,再也不惹爸爸媽媽生氣,媽媽就再也不會走了,對不對?諾兒以後會很听話很听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