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誠美食廣場于7月23號舉行了奠基儀式。不遠處的紅星印刷廠已經開始拆除了。
榮飛一如既往地沒有出現在攝像機下。他躲在陶麗麗新買的寶馬車里吹著空調,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在酷暑下拿腔作勢的人們,不由得偷笑。
榮飛腿上放著一沓賬本,臨來時從陶莉莉辦公室借來的。這是六月份各家分店的報表,陶莉莉說是總部新聘的會計師交來的,她也看不懂,榮飛便抱上車看。賬本不是按照分店的順序排列的,之前榮飛也看過帳,奇怪怎麼亂擺。等他看過二家便現了問題,這二家分別編號的四號店和五號店的帳都有問題,而再往下的分店則很正常。榮飛明白這是會計師在提醒陶莉莉,而陶莉莉沒有看出來。
等陶莉莉從灼熱的陽光下回到車里,榮飛已經看完了賬本,「你用的這個會計不錯,應當獎勵。」他將那二本有問題的賬本交給陶莉莉,「做假賬了,收入支出嚴重不符。手法很拙劣,叫這二家分店的經理來,解釋不清就辭退。」
榮誠的財務一直是張誠管,直到與陶莉莉開始鬧騰,陶莉莉才收權。
「這兩家分店都是他用的人。」陶莉莉大概猜出了因由,「用這種辦法搞錢嗎?」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榮飛曾二次做過張誠的工作,但性情溫和的張誠比起崔虎,張誠更為固執,絕不和那個女人分手。「離婚也可以。榮誠是我們一起創建的,總該有我的一份吧?」張誠希望給他分四家分店,這個要求陶莉莉不答應,榮飛也沒法答應,二人就這樣處在冷戰中,張誠已經租了房子搬出去了,估計經濟上有些問題,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希望離婚分家,得到幾個分店然後和那個小妖精逍遙快活,我偏不讓他合意。」陶莉莉恨恨地說。
張誠一定後悔沒有開始將經濟抓在自己手里。榮飛想,離婚,離婚,以後會越來越普通,經濟越來越達,離婚率便越高,這也是社會進步的標志?可是孩子呢?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哪個孩子願意讓父母離婚?
「裕聰和裕慧什麼態度?」
裕聰和裕慧是張誠和陶莉莉的一對兒女,裕聰已經初三,裕慧今秋也升初中了。
「他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沒有夸大事實。他們能夠判斷。我不是十年前了,也不是在你學校門前剛開飯店。我有錢供養他們上學,出國留學也不愁。至于男人,世界上又不是他一個?死了張屠戶,不吃帶毛豬。」
張誠對陶莉莉生活中的強勢頗有怨恨,聲稱自己總算找到了愛情。而陶莉莉絕對不原諒張誠的出軌。榮飛也陷入了困境,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他們破鏡重圓。
「還是要替孩子想想------」榮飛說、
「算了。世界上的男人都想你就好了。不說他了,邢芳好嗎?該出院了吧?干脆我去醫院看看她吧。」
「也好,就是今天出院。我女乃女乃非要帶小五回傅家堡------」
「回就回,那兒也蠻好的。你將院子收拾的不賴,走吧,去醫院再說。」
「我跟他們打個招呼-------」透過窗子,看見典禮的人們都散了,榮飛推開車門下車,朝人群走過去。請來的兩名記者已經收拾好了機器,準備撤離了。
因為是剖月復產,邢芳在醫院住了二十天。魏瑞蘭作為婆婆是一定要來的,榮逸和表弟魏福常也過來幫嫂子出院。福常來北陽後暫時和榮逸住在一起。過幾天榮飛再去找三中的領導說表弟的借讀事。
邢蘭邢菊以及常乾坤也來了,等了半天,榮飛也不露面,之前榮飛說今天有事讓他們等等,邢菊性急,讓老常叫來了他們廠僅有的一輛拉達。
魏瑞蘭去結賬,因為住了帶空調的套間,僅房費就結了115o元,亂七八糟地花了小二千元。幸好有準備,多帶了錢,不過這個數字還是讓她驚心。順便教育榮逸,你不好好工作將來連媳婦生孩子都生不起了。
看似沒啥東西,一收拾便是好幾大包。老常和榮逸拎了下樓,正踫上榮飛和陶麗麗的車停在住院部樓下,榮飛坐陶麗麗的寶馬,黃天開了桑塔納跟在後面。
「啊呀來晚了,這個死榮飛,催他快些就不听。」陶麗麗接過邢菊抱著的鵬鵬,孩子正在酣睡,「啊,幾天不見,更漂亮了------坐我的車,小張你將空調關小些。不,全關了吧。」小張是陶莉莉的「御用」司機。
國人對奔馳寶馬有一種特殊的情結,榮飛承認該車更寬敞,更舒適,但與桑塔納的差距絕對沒有價格上的那樣大,一輛寶馬三系可以買三輛桑塔納了。幾個老總中,陶莉莉的座車是最豪華的,或許和張誠的婚變有關系。
一行人回到棉花巷。本來顯得空蕩蕩的屋子立即生機勃勃,歡聲笑語。榮之貴接過孫子,樂得合不攏嘴。終于將小家伙搞醒了,立即用高亢的哭聲表示抗議。
常乾坤將榮飛拉至一旁,「明天就要競選演說了,我想讓你幫我看看稿子。」說著從擱在茶幾上的皮包里掏出一沓紙。
「千萬不能照著稿子念。」榮飛接過來,「一念就砸鍋了。你得月兌稿講。」說完認真看老常的競選稿。
「總體還行。我提幾個意見。」榮飛很快看完了大約四千字的稿子,老常的字寫的挺精神。
「第一,困難講的多了。困難是誰造成的?群眾?群眾不滿意。領導?領導更不能說。因此要掌握分寸,點到為止。第二,不要做更多的承諾。資金不是萬能的,關鍵是機制和體制。但機制體制不是廠長說了就算的,你們還有上級領導,比如人事制度改革,即使你當了廠長,也需要報批方案吧?第三,要給職工正確的引導,不要讓他們覺得你當了廠長後工資不會拖欠了,而且要大幅度升資。成本允許不允許?話說出去就難以收回了。扭轉困境需要全場共同努力,不是廠長一個人的事。第四是講講危機意識。這點領導不會反感。即使轉產成功了,小家電市場的競爭更為激烈,需要冷靜應對。僅供參考吧。」
「嗯,不錯不錯。我再改改。」
「這兒沒什麼事,你趕緊回去準備正事吧。讓三姐給你做點好吃的。」榮飛笑著對邢菊說。他在老常決定競聘農機廠廠長後曾想用用程恪的關系,但隨即打消了念頭。相處日短,其實不了解常乾坤的能力,還是順其自然吧。
「她做的還沒我強呢。」常乾坤說。自知道榮飛真是歌曲的作者後,常靜意外地跟邢菊的關系大為緩解,這點讓老常十分高興。
「我回去干啥?也幫不了他的忙。再說,我不同意借那麼多錢給他,萬一搞不好呢?拿什麼還你?」
「經商嘛,哪有不冒險的?這三百萬也算風險投資。第一,按照上半年平均貸款利率計息。第二,如果企業改制,我有優先認股權。你看,這就是條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是不是?」
「認股權什麼的我是不懂的。他不能和你比。農機廠就那麼個小廠子,萬一賠了就完了,你借的是3oo萬,不是3oo塊。」
「哈哈,三姐你問問小五,看我賠過錢沒有?姐夫的想法很好,思路沒問題,只要經營上不出大錯,贏利就是肯定的。搞企業就怕決策錯誤。如果你們繼續搞農機,我恐怕就不借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了,按你的意見再改改。年齡一大,記性就不行了,月兌稿講真有點困難。」常乾坤撓撓頭。
「虧你還當了好幾年的副廠長。不過明天你穿這身不行。」榮飛笑他,「我不是笑話你。穿衣也是門學問,上面的領導,下面的職工都在看著你,必須拿出自信來。天熱,也不要西裝革履了,買件短袖,買條褲子和皮涼鞋。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常乾坤急忙擺手拒絕。
「新郎官啊?這麼正規?」邢菊被榮飛搞得笑。
「這是一種尊重。尊重自己競聘的崗位,尊重領導和職工,也尊重自己。」榮飛鄭重其事地說,「廠長是一廠之長,企業的靈魂,幾百號人就指望你帶領他們致富呢。穿著稀里嘩啦地上台,窩窩囊囊,除了極少數對你了解的,誰相信你?第一眼的印象就不行。這是大事,听我的沒錯。趕緊的,趕緊上街,找家正規的服裝店,要不就去明華專賣,不過那兒可買不著皮鞋。」
「看你說的,跟真的似的。」邢菊說。
邢菊被榮飛趕回家,她內心希望老常上位,出來後真領著老常買了一身行頭。這是二人成親後邢菊第一次給他買衣服,老常心里美滋滋的。看看商店鏡子里妻子美艷的容顏,常乾坤涌起幾分自信,也升起幾分責任。
回去時見張立國在樓下正準備走。常乾坤與張立國私交不錯,但張立國極少串門。在這樣一個節骨眼上,張立國的來訪便意義不同尋常。
「找我?」
「不找你找誰?家里談吧。」張立國跟邢菊點點頭。老常與邢菊結婚時張立國恰好出差不在,和老常這位年輕美貌的新媳婦不是很熟。
邢菊給張立國倒上熱茶。
「天熱,看西瓜還有沒有?」
「哦,忘了忘了。」邢菊去廚房用涼水冰西瓜去了。
「弟妹不用客氣。喝茶就蠻好。」張立國對邢菊的背影喊道,「伙計,準備的咋樣?我還以為你在家做準備呢,沒想到有心思帶著媳婦逛街。看來是胸有成竹了。」
「剛才去婦幼保健院接小姨子出院。順便把老婆接回來。遇見小連襟,給提了點意見。正準備改改稿子呢。」常乾坤對張立國說。張立國鐵桿支持常乾坤競爭廠長,倆人為此事「密謀」不知多少回了,常乾坤毫不隱瞞,將榮飛的四條建議說了。
「嗯,有道理。你這個連襟在官場上混過?」
「哪有。在北重呆過兩年,當過副處長,辭職下海了。」
「啊,你說能借來3oo萬就是他幫忙?」
「是。他生意做的好,比咱們守在廠里強多了。」
「最有力的就是這條。」張立國沉吟道,「上午我見了荀科長,他是考察組的人,這話時他說的。局里希望甩月兌農機廠這個包袱,又沒錢------誰能搞來錢誰就是爺。不過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如果通過考察,3oo萬是要馬上進賬的。」
「你們放一百個心。」邢菊將一盤切好的西瓜擺在茶幾上,「我那妹夫,吐口唾沫就是釘!他說有3oo萬就有3oo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