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紫華沒有個出聲,一定驚訝于我中了食蟲之毒。食蟲我也很清楚,這世上除了恩師無人能解,所以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回桃花林查詢典籍,在十日內找出解毒之法。
「我能解。」
藍影飄落眼前,他的話如青空漂浮的薄雲和微微吹拂的清風。
「你要如何解?」紫華擔憂道。
「解法很困難,但我有十足把握,只是有一點,我的方法需要在冰寒之地,而天山冰窟是最好的地方,所以我們必須現在就啟程趕往天山。茆」
「呃……」傷口腐爛已經延伸到整個肩膀,血液從手臂上流下從指間滴落。
藍蘭急忙托起我的手,難得的露出疼惜的表情。「我先為你止血,延緩腐爛。」
「我先去找一批馬車。」紫華說罷閃身離去蚊。
我冷冷地看著藍蘭解開我的衣扣,退下我的上衣露出肩膀。
他還會心疼我,真是可笑。此時我是多麼厭棄他憐憫的表情,恨不得立即給他一巴掌!但我需要他的治療,我若再繼續失血,連明天都撐不過去。
五天後,我們終于到達天山冰窟。但此時的我已經渾渾噩噩,處于精神恍惚的狀態。
藍蘭將我抱進冰窟放在冰床上,然後轉身朝紫華道,「紫華你在門外守著,若沒有我的叫喚不要進來。」
「好。」紫華擔憂地望了我一眼才出去。
我知道接下來的幾天,所有人都會接連來到冰窟門口。他們找了我半年多,此時我已回到白雀國,他們怎麼可能放過我!
我咬著牙,希望自己別完全昏迷過去。
忽然光線微弱的冰窟里亮起兩點亮光,冰藍如同夜空上的星星。
那是藍蘭的眼眸,這是我第一個反應。
他迅速點了我的穴道,將我衣物全部褪盡,然後在我身上灑滿了粉藍冰冷的粉末。
「以吾之眸作卿之眼,以吾之心為卿之心,以吾之身換卿之軀體,我以吾之血液換卿重生,使卿安康一生,百毒不侵。」
听完他的話,我頓時睜大了眼眸,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在我疑惑之時他抽出匕首割裂我的傷口相連的右手五指,血液頓時嘩嘩流出,接著在他俯身舌忝舐我鎖骨出的傷口的同時我感覺到了一股新鮮的血液灌入我的身體。
我驚恐地瞪大眼眸,心髒狂亂地跳動。一則懼怕這種沒有確認血型是否相通的情況下就換血,二是恐懼他以這種自殘的方式救我,那他自己怎麼辦!?
就在藍蘭奄奄一息的時候我沖破穴道推開他,怒吼道,「你到底想怎樣?這麼多年來,不管我怎麼追逐,舍棄什麼,你都不肯到我身邊來,寧願死也不跟我在一起,如今為何舍命救我?」
眼前這個曾經冰冷如藍月的男子現在滿口鮮血,目光迷離。我的心口一陣一陣地抽痛,悲憤他的自私,悲憤他不顧我的感受。他若是死了,我要怎麼活?
他忽然彎起嘴角,「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了!」
他的眸光猛然閃動藍色光芒,我頓時覺得身子虛軟無力,意識混沌。
「不,蘭兒……」
他再將我安放床上,毅然繼續為我換血。
眼淚瞧瞧滑落,滴落冰床上的那一刻瞬間變成冰。即使意識模糊,我依舊知道這一次不是藍蘭的眼淚,是我的!
多麼可怕,我仿佛置身噩夢之中,掙扎無力,恐懼成倍增長。藍蘭的死亡讓我的心臨近癲狂,可我卻無法阻止藍蘭。
當我的意識漸漸清晰,他早已體力不支,倒在了我的懷里。
「蘭兒!」
我驚怕地呼喚,恐懼排山倒海而來,瞬間將我淹沒讓我窒息,又如同活在地獄,四肢百骸都在震顫。下一秒我仿佛看見死神手持鐮刀出現,不只是在召喚藍蘭更是在召喚我,讓我與他一同死去。
「蘭兒你不要嚇我!蘭兒你醒醒!」
藍蘭緩緩睜開眼楮,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現在他連笑都那麼牽強。曾經冰冷的容顏在死亡面前,笑得妖嬈美麗又致命!
他艱難地伸出手,我急忙握住貼在臉上。他無力的舉動敲打我的心靈,它在暗示我一切都晚了,我的淚水瞬間如雨傾盆而下。
「蘭兒,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傻!?」
「記得在……皇都第一次見到你,覺得你是那麼討厭,沒……沒想到如今會深愛到如此地步。」
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為何天意弄人,在愛上你的那一刻讓我知道自己是藍眸之子?」
我悲泣落淚,「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你。」
藍蘭搖搖頭,「可……否原諒我之前的……隱……瞞?」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原諒?你若能為我而死,我又怎麼不能為你的死,又何況是區區減壽!」
我抱緊藍蘭,落著淚微笑道,「我的傻蘭兒,我們一起吧,一起生一起死。」
「不,你還有……紫華,還有那麼多人,還有……白雀國在……等著你回去,你不能死。咳咳……」
藍蘭的臉瞬間蒼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色,他全身抽搐,聲音微弱到幾乎不可听聞,「琳兒,抱抱我。」
我多想緊緊抱住他,讓我不能從我的生命中離去,但是此時我只能溫柔地擁抱他,只能為他我所有的溫柔。
「不要哭……其實……我很高興……也很幸福……能……夠……遇見你………愛上你……謝……」
忽然他的身子一顫,我再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我開始越哭越凶,感覺四周寂靜異常,除了自己的心跳和悲憤緩緩涌上心頭的聲音,什麼都听不見。
「啊……」終于悲慟如火山爆發,我瘋狂地嘶吼。
「啊……啊……」
地動山搖,天山雪崩!
「啊……啊……」
「琳兒……藍……藍蘭……」
「琳兒?」
「琳兒?」
「……」
「請你們都出去,我要一個人陪著蘭兒。」
他們沒有強求,默默出了冰窟。
我輕柔撫模藍蘭的臉頰,還有一絲溫熱。
「蘭兒,你喜歡什麼樣的花?藍色的蘭花?我還從來沒見過呢。」
「蘭兒你說春天開的蘭花會在天山上盛開嗎?」我微微勾起嘴角,「你放心,我會讓你看見的。從今以後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哦,對了我還欠你一場婚禮,待蘭花盛開的那一天,我們便以蘭花做媒以天地為鑒,如何?」我以臉蹭著他的臉,「蘭兒,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你先睡一會兒,等我報完仇回來就永遠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待我將藍蘭的軀體保存好,從冰窟里出來,天空下起了雪。
我抬頭雙目無神地望著滿天雪飄,心中是什麼滋味已經說不清楚。
「琳兒?」
低下頭,眾人在,惜蘭也在,連女皇陛下都在。
我猛然在女皇陛下面前雙膝跪下,「母皇,請準我領兵為你奪下菊蜀國!」我抬眸目光堅定,「即使母皇認為我只是為了一名男子而興兵攻打菊蜀國,但兒臣有十足把握在兩年內將菊蜀國攻下!」
「哼……」女皇陛下冷哼一聲,「蒼天無眼,朕竟然生下這麼個無用之才!」
「女皇陛下若是不信兒臣,請回宮,待兒臣給你細細說明之後再做決定也可。」
「好!起駕回宮!」
「紫華,幫我照顧蘭兒。」我回望冰窟一眼,淡淡道。
「你放心。即使千年,我也能讓藍蘭容顏如初。」
……
十日後,滿朝文武都同意了我的方案。半個月後,我領千軍萬馬出征,邊境城空,兩國邊城的百姓早已逃離四散。半年後菊蜀國東西分裂,一年後,吳峰與袁繪被我斬首懸崖上。
揮了揮衣袖將吳峰月袁繪的尸體推送下懸崖,我抬頭望天,一聲嘆息。
「蘭兒,你可看見了?我終于為你報仇了!」
「琳兒。」
回眸,戎裝的紫華、赤梅、雪信、黑香和便裝的月梨、綠繡、白桃一列排開,齊步上前一步,齊聲幽幽呼喚我的名字。
我低眉,轉身背對他們,他們都還安在,如此就好了。可是藍蘭已經不再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跟我說一句話。
一揮衣袖,衣袖掃風揚起塵埃,我扔了劍置右手與身後,大步流星從懸崖邊上離開。
「這天下,我不要!」我只要藍蘭,現在我就要回到他的身邊去。就算他不會再同我說一句話,我跟他說便是。
「琳兒!」
赤梅憂色重重跑到我身前攔住我的去路,他的表情是那麼淒然,可是一想到藍蘭,我就無法憐憫他。
「琳兒,不要,請你不要丟下我們父女兩不管。」
「你好好教養雪寒,以後就由她來繼承太女之位。」
「琳兒?」
「我心意已決,不必多費唇舌。」
「你要去哪里?」黑香失落問道。
我停下腳步,抬眸,卻沒有回眸望他。
「回天山,蘭兒還在那兒等著我。」說罷,我又繼續邁開腳步。
「活生生的天仙美人在你身前,你不要,為何去守著一個死人!」白桃忽然沖到我面前憤怒道。
「啪」,我一巴掌狠狠抽打在他臉上。
「管好你的嘴巴,我至今對你依舊一點感情都沒有,所以別再惹惱我!」
「你!」
眼淚想斷了線的珠子從他臉上滑落,他掩面悲泣奔跑離去。
我輕輕閉上眼再睜開,「雪信,你去看看他。」
「嗯。」雪信緩緩走到我身旁,說了一句話「琳兒,我在天山等你」才去追白桃。
「琳兒,繡兒弟弟暈倒了。」忽然月梨急切叫喚。
我急忙回眸,卻沒有邁開步子。月梨扶住暈倒了仍蹙著眉頭的綠繡,紫華正在給他診脈。
「並無大礙,只是勞累過度,好好調養即可。」紫華道。
我深呼吸,再望一眼他們,感謝他們曾帶給我的美好,然後毅然轉身運用輕功飛去,即使身後眷戀憂傷地呼喚不停響起,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
一個月後,雪寒被立為儲君,赤梅和月梨依舊留在宮中。
黑香和白桃不知所蹤,綠繡在桃花林修養,紫華和雪信留在天山,偶爾會下山看望綠繡。
至于青竹……故事還沒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