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牢里關久了。都會身心受損。官雲裳看到魯定風的一剎那,心口像被人捏了一下般,痛得讓她差點背過氣去,她手扶著牢門,靜靜看著里面的人。眼淚止不住如斷線的珍珠般啪啦掉了下來。
這地下的牢房充斥著霉氣、濕氣,種種惡臭就像是侵蝕靈魂的惡靈,緊緊把人包圍著。
魯定風坐在一堆發霉的干草之中,那鋪在地上的一層又黑又硬的干草,應該就是牢房里的床。魯定風抱著頭,一下一下拍著腦門,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總之不會是什麼好心情。
官雲裳跟著佟學光慢慢走到牢門前,獄卒瞧著有佟學光在,輕手輕腳的,斯文得不像話。打開牢門鎖也沒太大的動靜。魯定風懶懶的,听到門鎖聲,也沒抬頭。佟學光瞧這模樣,識相的給了獄卒一點銀子,與他一起離開,獨離下官雲裳和魯定風兩人。
官雲裳似乎有些控制不好呼吸,她低低喘著氣。慢慢走進牢內。魯定風听到有人進來,有些厭煩的抬起頭,他半眯著眼楮冷冷抬起眼,看到官雲裳,他的雙眼猛然睜大了。
「你怎麼……」
官雲裳什麼也沒說,低著頭輕步走到他身邊,貼著他的身子,慢慢在他旁邊坐下。魯定風的目光跟隨著她,一時間也不知是真是幻了,只是愣愣看著。想把面前的人看到眼里,刻到腦袋里。
官雲裳抱著他的胳膊與他一同坐在黑黑的草堆上,她側著臉依在他的肩膀上。魯定風嗅著她發絲間的香氣,才再一次肯定,他不是在做夢,她是真的來了。魯定風瞪著眼楮消化了心中的震驚,他輕輕呼了口氣,又露出平時的輕松表情來。
「媳婦兒。」輕佻的語氣一如從前,魯定風抬起手,想模她的臉,可手上粘粘的,實在不太干淨。他收回手偷偷在囚衣上擦了擦。
官雲裳細細的哭聲埋在他頸間,
「別哭了,我沒事的。」
官雲裳依舊哭著,雙手緊緊抱著他,哭聲反而越來越大,「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魯定風抬起擦干淨的手,輕輕模官雲裳的頭發,「傻瓜關你什麼事,你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害我?」
官雲裳抬起頭,急急地說,「不是,是我害的。都是我去找太……」
「噓!」魯定風按著她的唇,向她使了個眼色。這里不是隨便說話的地方。
官雲裳猛然發現自己的錯誤,可這個發現,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惹禍害人的角色。她咬著唇,那些悔恨涌上心間,無以復加。
魯定風笑著捏了捏她的下巴,「小傻瓜,別想了。這次的事不是你害的。完全是有人捏造了證據想要害我。別胡思亂想了,乖!」
官雲裳突然抓著他的袖子問道,「是不是小述?」
魯定風眼神晃了一眼,堆著痞痞的笑臉問道,「為什麼是他?」
官雲裳看了看牢門外,似乎沒有人。她貼著魯定風的耳朵,小聲說道。「有個不好的事,要告訴你……」
她以極細微,只有魯定風听得到的聲音,小聲的,將之前換銀、遇匪之事,全說了。最後,她總結了一下,「定風,我覺得這事情背後有人指使的,如此輕易換來銀子,被那麼多土匪搶劫時,我們又沒受害,我想這一連串的事,有人指使的話,那只有是小述做的。」
「呵呵。」魯定風听完,迅速消化了那些憤怒不滿。他平靜笑道,「笨媳婦兒,那些田地是留給你養女兒的,你怎麼能隨便就賣了呢?」
「我……」官雲裳愧疚低下頭,「我想救你。我不要那些,什麼都沒你重要。」
「哈哈,你這個傻蛋。」魯定風抱著她,吻著她的額頭,一本正經地說,「你沒听人說嗎?在天願作比翼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官雲裳被他晃了一下,頓了一下,才明白這是他亂湊的詩句,「什麼亂七八糟的。誰要各自飛了。我……」官雲裳瞧著他。心里有愧疚,有委屈,總之五味雜陳。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有些急了,心神不定地說道,「臭痞子,你能不能別搗亂了,快想想辦法。」
「好,想辦法。」魯定風眯著眼楮冒似要想辦法,可是精亮的眼珠透過眼縫卻在往官雲裳的肚上瞟,「媳婦兒,你就別亂跑了,好好呆家里,我會回去的。」他模著官雲裳的肚皮呵呵笑著,「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我瞧瞧,我女兒多大了。」
「怎麼老女兒,女兒的?你們男人不都希望有兒子嗎?」。
「切,誰要臭小子啊。指不定得天天氣我。女兒多好啊,招人疼。嘿嘿。」
官雲裳瞧著他眼里的興奮勁兒,實在不想告訴他,這女兒兒子都還是沒影的事兒。可是這人的積極性又很奇怪,現在到不是說穿的時候。她忙轉移了話題。「別折騰了,快想辦法,正事要緊。」
「好,我想,不過想到辦法之前。」魯定風色眯眯地湊近她,「孩子他娘,過來給大爺親一下。」
「啊!」
「別啊了。」魯定風眯眯著眼湊了過去,剛才他還沒精打采的,這會兒到是精神起來。
只是大多時候總有攪局的,牢邊傳來一陣聲響,一個人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倆。「咳咳~」
佟學光怕他們听不見,又加大了聲音咳了兩聲。
魯定風橫著眼瞧著他,憤憤說道,「行了,別咳了。你故意的吧!」
「怎麼會,這不是給你這麼多時間了嗎,你自己不知道珍惜。」佟學光走進牢房里,就像平日里一般與他打趣。「行了,該說正事了。你想想,還有沒什麼辦法。要不我到駐軍兵營里借點人,先看看能不能把銀子搶回來。」
「不用了。」魯定風瞧著高高的窗台,漸漸深沉下來,他幽幽吐了口氣說道,「肯定找不到的,對了,慕容卓沒跟著進城,很有可能會去暗劫山寨。大哥,你找兩個人過去看看情況吧。我想,那些土匪肯定卷著錢跑了。而且很有可能他們會去對付屠五他們。」
官雲裳插了一句,「為什麼?」
「老頭子那些販土的買賣,是需要大量打手的,在魯家培養容易惹人耳目,他們最近生意越做越大了,怕是要多賠植些人才吧。」有些話,魯定風沒說完,其實從文允述能一下拿十萬兩看來,他的生意已經做很大了。不得不說,文允述比魯來銀更有頭腦,甚至要更狠些,他的眼光心智完全勝過魯來銀。
魯定風也不是善茬,之前他還存有看戲的心理,要看文允述怎麼和魯老頭子斗。可經過這事,他知道,文允述已經不是他原來認識的那個單純少年了。他分明就是想連魯定風一起除掉。如果文允述如他自己所說,只是要找魯老頭子報仇,那他完全不用買魯定風手里這些地,他煞費苦心布下局。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奪了魯定風的財產,順便再要了他的命。魯定風是該好好想想辦法了,現在他這個對手已經比他強大了。
官雲裳听得一頭霧水,很多事,她並不知道,魯定風這樣打暗語似的話語也只有佟學光能听懂。官雲裳一個女人,本身也不想扯這些麻煩事,她的關心,更直接更有重點,她說道,「定風,你別扯那麼遠的了,先說現在,你怎麼辦,那些銀子又搶不回來。要不我把家里剩下的東西也賣了。」
「沒用的,你再籌錢過來,也會有人給你半路里劫掉。」魯定風摟著她,笑著說道,「你別擔心,昨天硯青還來找我了。他也在幫忙想辦法,我想,有他那層關系,再加上佟大哥這邊的疏通,應該有些作用。」
陳硯青那樣的名伶人物,都會認識些達官貴人,可是認識是一回事,要想幫魯定風月兌罪,等閑的交情,肯定是沒用的。魯定風也沒想到李硯青會幫他,不過,有他的幫忙,就算不能為魯定風月兌罪,最少也能讓他免于極刑。
魯定風到不是太擔心自己的案子,他更擔心的時,文允述那個巨大的隱患,這個人不動聲色的,居然在轉瞬之間,讓魯定風幾乎是滿盤皆輸。魯定風現在擔心的是,文允述接下來,會要什麼?
有了魯家的地位,有了魯定風的財產。魯定風可以預見,接著,文允述也會拿到魯家的大權。現在若魯定風回到瀘州城,那無疑會有很大風波,以他現在的底子,他完全勝不過文允述。
魯定風有些後悔,他之前怎麼就沒注意這個豺狼般的人物呢。虧他一直對文允述存著愧疚之心,沒想到,一反過了,反成了文允述蒙蔽他雙眼的利器。很好,看來,文允述很早就在布局了。
魯定風不禁要顛覆自己對文允述的認識,那個謙謙君子模樣的文允述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喪母之痛,到底是激發了他的潛能,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模樣呢?
或許,現階段的魯定風不該想這些,他更多該想的,是怎麼保住自己,怎麼保住妻兒。是啊,他該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