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院間的桃樹悄然綻放,官雲裳坐在搖椅上抑著望著樹間的點點粉紅的花束。
陽光在花葉間凝聚光芒,擋不住葉背後點點陰影。官雲裳嘆著氣,在自制的日歷上劃下記號,四年了,誰也沒想到,出了瀘州城之後,她在這個村間小院里,整整等了四年。
四年間無望的等待,等到的不是柳暗花明,等到的,是無盡的等待,官雲裳常想,自己違規則的出現,才會換來今日這番無望吧。
官雲裳嘆了口氣,听到院間小兒的嬉鬧聲,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顛著小步跑到搖椅邊。
官雲裳看著他,眼角露出和善的笑容。這孩子三四歲模樣,一張臉長得與她極像,秀氣的眉眼,帶著點倔氣的嘴角。一身衣裳質地不差,穿在他身上也是整整齊齊,極有範兒。
官雲裳掏出帕子,輕輕擦掉小娃額頂的汗珠,小娃兒沖她呲牙笑了笑,摟著她的腰,喊著,「姐姐,你別愁眉苦臉了。都會好的。」
對,你沒听錯,小娃是在叫官雲裳姐姐,這孩子並不是官雲裳的兒子。孩子女乃聲女乃氣的言語讓官雲裳更顯哀傷,多懂事的孩子啊。她模了模小娃的大腦袋,問道,「娘呢?」
小娃想了想,說道,「娘跟爹去外面放風箏了,唉,真是的,這兩個人都那麼老了,還到處跑。姐姐,你是不是也該找個哥哥出去放風箏了?」
「啊!」官雲裳愣了一下,笑著輕敲他的腦門,「小娃子懂什麼。」官雲裳臉上的笑還未展開,就化為眉角淡淡哀思。
這孩子不是她的兒子,這小男娃姓徐,小名叫小寶,是徐煉和余氏的孩子。說起來是官雲裳同母異父的弟弟。徐煉四十來歲才有這麼個兒子,那是寶貝得跟什麼一樣,從小教他琴棋書畫,大有把他培養著一代大師的沖動。
不過余氏那種淡漠的人完全是另一派作風,她對孩子一向是放養,任其發展,喜歡什麼,自己玩去。這一點上,從官雲裳身上就能看出來,就她那膽子,不是一般的媽,能養出來嗎?
這個弟弟也不簡單,平日里看著乖巧,骨子里比誰都機靈。他看到官雲裳愁眉苦臉的,明亮的小眼楮咕嚕一轉,說道,「姐姐,要不你再生個妹妹吧。我幫你帶啊。這一回肯定不跟之前的弟弟一樣了。」
這孩子畢竟還小,有時分不清輩份,依道理來說,官雲裳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應該管這個小娃叫舅舅。小娃就應該管官雲裳的兒女叫佷兒,女兒之類。
可是這娃兒小,實在分不清,就直接管著比自己小點的叫弟弟妹妹了。依小寶的言語,官雲裳自然是有個兒子的,依這個年份,她的兒子也出生了,也該三四歲了。
可是空空的院里,除了徐小寶,並沒有別的小孩。官雲裳叫到徐小寶提這個「弟弟」,臉上愁容更重。甚至,眼角要瑩出幾滴淚來。
徐小寶到是聰明,一看到這情況,趕緊勸道,「姐姐,你別哭。別哭,唉,都是我不好。」
徐小寶說著,小大人似的背著手直嘆氣,「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好好照顧弟弟,也不會發生這種悲劇了。」
徐小寶從小生活在三個文縐縐的人當中,耳濡目染的,說出的話也是這些味兒,有些語他也不是太明白,就拿來套用。
官雲裳不禁感嘆,自己的兒子要有弟弟這麼聰明懂事那該多好啊。想到這兒,不禁,又嘆了口氣。
徐小寶揚著小腦袋,抿嘴看著,突然,他伸手拉著官雲裳,小聲說,「姐姐,趁著爹娘不在,咱們去看弟弟吧。」
「啊!」官雲裳瞧著徐小寶,無奈搖了搖頭。
「可是,總要去看看他啊。」徐小寶不解著閃著水靈靈的小眼楮。「你也想小石頭的,是吧。」
官雲裳的兒子,從出生起,就沒取名字。官雲裳心里想著,等他親爹回來再給他取,可是一等四年他的親爹連影兒都沒現一個。眾人知道官雲裳的心意,都沒催促這事。到是為了孩子好養,小名喚他「石頭」。
石頭出生時,正逢他親爹大難。他出身後,又成他親娘的大災難。官雲裳幽幽吐了口氣,哀怨得想把半輩子的氣吐完了。
「姐姐,你別嘆氣了,會老的。」徐小寶拉著她,硬是要她從搖椅上起來。官雲裳無奈嘆了口氣,只得由著他。徐小寶看計劃得逞,高興地拽著官雲裳往外走。
小村的村頭,有一處蓮花池邊有一個小山頭,山頭上陰氣深深的盡是墳頭。官雲裳看著那些墳頭,心情沉重。
徐小寶卻完全沒看到般樂呵呵地拉著官雲裳到了蓮花池畔的小屋。
「小石頭,小石頭。」徐小寶興奮叫著,「我把你母親帶來了,她來看你了。」
官雲裳繃著臉,依著徐小寶的拉扯往前走。
「小石頭,小石頭。」徐小寶一路興奮地叫著,那頭幽暗的一切,哪有可能回答他。
官雲裳嘆了口氣,走到池畔的小屋旁,窗台里面黑壓壓的散著難聞的濕氣。官雲裳從袖出掏出鑰匙,打開了小屋的柵門。她期望著,能有個小男孩子沖出來撲到她身上,大聲哭喊著撒嬌。
可是,沒有,小屋里靜靜的,除了門軸間吱吱的響聲沒有任何響動。
官雲裳推開門,叫道,「行了,臭小子,你別裝深沉了。不鎖你了。」
「娘~」一個委屈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小男孩子低頭走了過來。他委屈地抱著官雲裳的腿,蹭了兩蹭,乖得跟個小女生一樣惹人疼愛。
官雲裳模了模他的頭,嘆氣說道,「你啊,你讓我把你怎麼辦。」
「娘,我不敢了。」小男孩小小聲說著,一揚頭,那酷似魯定風的長相,讓官雲裳不由再一次心軟。
「你說,你都多少回了。」
「我再也不會了。娘,你別生氣了。」小男孩蹭著小腦袋委屈地說著。那可憐的小模樣,連徐小寶都在旁邊替他委屈。
「姐姐,你別罵小石頭了。以後有我看著他,他不敢不乖的。」
「哼。」官雲裳瞧了他一眼,丟下兩小娃,自己先走了。
小石頭之所以叫石頭,是因為這孩子跟石頭一樣倔,而且這孩子跟他爹一樣,痞里痞氣的一只,還招人煩。官雲裳活了兩輩子了,才發現有孩子這麼不好教,別說這孩子才多大,皮得跟山里的猴子一樣,完全抓不住。
打小他就不老實,大一點佔山為王,又燒房子又燒田的,就是今天一早,這皮孩子,不安靜的把徐煉的書屋也給燒了。滿滿一屋子的書,也幸虧官雲裳發現得早,把他攔住了,不然窩在屋角看書的徐煉還不被他活活燒死。
為了這茬事,官雲裳氣得直想打他,可這孩子這麼點小,又是她親生的,就算是皮點吧,也是心頭肉啊。再者說了,官雲裳是受過二十一世紀狗血教育的,這孩子不能打的。
所以,她就把小石頭鎖在池邊的小柴房里,想要這小子自己反醒。
看小石頭現在的乖樣兒,一般人肯定就想了,這孩子這麼可憐氣的,肯定是明白事了。
可是,非也。
娃兒是自己生的,沒有誰比官雲裳更了解這小子。她知道,這小子越是乖,就越是會裝。官雲裳故意沒走邊,就蹲在池邊的草叢里小心看著。
就瞧著那頭,官雲裳才剛走,小石頭就恢復了本來面目。小家伙剛還很乖,很文靜的小臉兒立時變成他親爹那副痞相兒。
晶亮的眼楮一閃一閃的,小嘴兒一歪,痞痞地摟著徐小寶的肩膀,說道,「小舅舅,我說我娘會放我出來吧。哼!」
他的小舅舅,那個比他大不了幾個月的小寶,冷冷站在一邊,橫著余氏似的,那種冷漠的小眼,說道,「切,不是我幫忙,你母親會放你出來嗎?少得意了,你欠我一個彈弓,快給我,我約了村里的小燕子,一會兒跟她去打山雀。」
「你怎麼天天跟女孩兒玩啊。再說了,小燕子一點都不好看,還沒隔壁村的小妮可愛。」
官雲裳扶著額,無奈地看著那兩個小大人,這兩小男孩,真是非一般的小人精兒。果然應了基因遺傳的種種理論,有多人精的爹娘就能生出多人精的娃兒。
看這兩小正太,長大了估計又是兩禍害。那個徐小寶還強一點,最多也就是月復黑。那小石頭就完了,這娃兒比他爹還厲害,青出于藍勝于藍,等他長大了,肯定是一個混世魔王。
這可怎麼辦啊。官雲裳郁悶地揉著發痛的額頭。
就這會兒,官雲裳听到不遠處的馬蹄聲,她心下一動,這個村子已經許久沒人來了,她激動地向村頭望去,只見一個青衫小廝趕著馬兒就要走到村頭。那馬車精致華麗,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官雲裳有些茫然,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村頭。那青衫小廝看到空空的小道上突然多出個女人來,還當是大白天里遇上鬼了,忙驚叫地喝止了馬兒。
好在他發現的早,這才沒發生撞馬的慘禍。那青衫小廝揮著馬鞭子叫道,「哪來的女人,你蠢啊。沒事擋在道里干嘛,驚了小爺的馬兒。」
兩個小男娃遠遠听到有人欺負官雲裳,兩人急急沖了過來,指著那青衫小斯罵道,「你個白痴,你誰啊,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敢在這里亂罵,你不想活了啊。」
那青衫小廝一見是兩小娃兒,笑著站了起來,正想揮著鞭子嚇唬他們,不想身後馬車的簾兒突然被掀開了,一雙大腳猛地蹬開他,走了出來。
官雲裳愣愣看著走出來的人,迷惑的心緒頓時平靜了下來。
「媳婦兒。」久違的,痞痞的調調,那頭的人興奮沖了過來,抱起官雲裳。官雲裳盯著這個男人的臉,健康的微黑色皮膚,斜眼半迷著的眼楮。小壞的歪歪的唇角。修長的身型,英氣的五官。永遠松散著的衣領扣子,帶著幾分輕佻的笑容。
這樣的人物,無論如何,她還是很少遇上,也很難忘掉的。官雲裳瞧著他,不知該怎麼的表情,或許感覺太多或酸或苦或甜,一鼓腦地涌出來。直把她嗆得不知如何反應。
魯定風伸手托著她的耳後,笑著說,「我回來了。」
輕輕的一句話,官雲裳終于有了反應,她發酸的眼眶涌出淚來。
那頭,兩個小娃卻黑了臉,有人敢欺負他們家的女人?小石頭和徐小寶像模像樣的擺著陣式,提腳踏向魯定風。
這兩個娃兒跟著一群反賊長大,哪能不學點功夫。魯定風被他們踢得差點兒站不穩。等他回過頭來,兩小娃一輪新的進攻開始了。
「臭小子,想干嘛?」魯定風瞪著兩眼,想嚇唬小孩子,不想那兩孩子很不給面子地回瞪著他。
「離我娘遠點!」小石頭惡恨恨吼著。魯定風瞪大眼看著他,突然,臉上的驚訝轉為驚喜,可很快又變為冷淡。
「怎麼是個臭小子,看著就煩。」魯定風不屑的聲音激起了小石頭無限的怒氣,從此這對父子就成了不消停的仇人。
官雲裳看著一大一小兩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牽起有些茫然的徐小寶,嘆氣說道,「小寶,走跟姐姐回去準備飯菜。」
「哦,好。」
徐小寶瞅著有點神秘的姐姐,這會兒,她正偷偷回頭看著身後的兩個人,長久來陰郁著的她終于展露了輕松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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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番外了,順便宣傳一下新書《妖精農場》
農場里能養妖精了?
不,正相反,這是一間妖精開的農場。
可憐女主不是風情萬種的佟掌櫃,也不是揮著小鞭子的農場主。
很不幸,她是人,是飼料,是唐僧肉般珍貴、有營養、純天然的妖精專用食物。
被逮到時,她還蠢蠢的望著那一張張俊美絕倫的臉流哈喇子。
可是轉眼,她成了妖精飯桌上的美食。
當一群帥哥流著口水,火辣辣的望著她時
她只想抓著最後一層薄衣哀號,「不要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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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還有番外,全發公共章,歡迎點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