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謫仙一般的人物,盡管從他嘴里說出的話是那般傷人那般不中听,也沒法對他產生一絲的不滿和厭惡來。
見花鏡夜背對著自己翩然遠去的身影,恍惚中竟像是從他的脊背中長出一對金黃色的巨大鳳翅來,翎毛迷幻炫目,輕輕舞動著,磅礡的高貴和華美頃刻間將整個屋子充斥得密不透風。
一會兒清冷如月一會兒又貴氣得令人不敢正視,他的任何一個姿態都能讓人欲罷不能。
韓冰兒忍不住揉揉眼楮,好打消那些來路不清的錯覺。花鏡夜走得可是沒有絲毫的躊躇和過意不去,她心里想著自己也不該一直不吭聲,那樣顯得多小氣,反正他的那句話也沒對她造成什麼傷害,本想順水推舟地說一句「那就擱著吧」來小事化了,不料二小姐的貼身丫鬟眼楮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雀躍地搶先道︰「花少爺真會說笑,大小姐可是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這會剛醒呢,哪有氣力處理您的琴啊。這樣吧,就由鸝黃代勞,替身子虛弱的大小姐扔了它吧!」
她可不能放任那個一無是處的大小姐日夜對著花少爺的‘听江’琴睹物思人,這不是給二小姐添堵麼!花少爺愛琴如命是眾人皆知的,但是他就算再寵二小姐也從沒送過琴,現下雖說是嫌棄了沒想把它抱回去,但留著便宜大小姐未免也太好心了,還是毀了的好,一了百了!
花鏡夜停了停,回過頭看了一眼,眸子里似乎有一閃而過的不忍,不過那可不是對著她,韓冰兒有自知之明,他是舍不得那架琴。但隔了一會他還是開腔了︰「我得先見霜兒去了,你看著辦。」那翕合的嫣紅色唇瓣美得不可名狀,簡直可以輕易地便取人性命。
雖然分不清他是在對誰說話,但鸝黃可是很懂得喧賓奪主的,直接忽略了韓冰兒這個主子便「是」了一聲,手腳利落地上前抱起琴,小跑至十步以外的地方,兩手一松就把琴摔在了地上。
做工考究的古琴可禁不起磕踫,「 當」一下便四分五裂了,原本繃得筆直的琴弦也從裂縫中彈了出來,彎曲成各異的弧度,仿佛還在做著無用的掙扎。鸝黃滿意地看著眼前的慘狀,挑著眉,咧開嘴笑了笑,還不忘拍拍手表示大功告成。
比起她的興高采烈,里屋可說得上是愁雲慘霧了。那個捧著藥的小丫鬟雙手不停地抖動,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其它,總之已經把並不是太滿的藥都給弄灑了。兩個家丁也是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卻還是止不住好奇心偶爾用余光瞥僵立的大小姐一眼,他們是真的怕,剛醒過來的大小姐會因為受刺激過度而再度不省人事啊!連他們剛進府的,可都曉得大小姐對花少爺在乎緊張到什麼程度。
其實,他們是過分擔心她了,如今的韓冰兒承受能力可是好得不得了,再加上她也沒有對花鏡夜有過多的念想和迷戀,好琴被砸了在她看來頂多是可惜而已。之所以呆立著不動,是由于她真的如那只小鸝黃所說,沒氣力做多余的動作了。
花鏡夜已經遠得連背影都看不見了,只留一個小小的黑點,到最後,她目光的盡頭,什麼都不剩下了。
韓冰兒嘆了一口氣,嘆息的聲音挺大的,連離得有些遠的鸝黃都听見了,就在她自信滿滿地以為接下來那個無能的大小姐會淚流滿面地去拾起琴的碎片,心痛不已地傷感痛哭的時候,卻看見她慢悠悠地坐到了紅木寶椅上,眉宇間隱隱透露著難以名狀的氣派。
她擺了個讓自己舒適的坐姿,悠然地問眼前的三個人︰「看你們面生的很,剛進韓府麼?把名字報上來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