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的魚兒搶完了餌食,退開了些,都擺起魚尾懶懶地游開,慢慢隱入深水處。片刻之後,水面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但是韓冰兒此時的心境,用波濤洶涌來形容並不為過。
花鏡夜的指尖長著薄繭,仿佛還帶著潮濕的霧氣,柔軟的、溫潤的,美好而又干淨的。他的手指又細又長,指骨勻稱分明,一看便是天生彈琴的好料子。
韓冰兒感覺他正捧著自己的右臉頰,食指輕輕地摩挲了兩下,她抬起眼眸去看他的模樣,莊重中含著虔誠,冷漠中蘊著情深,很像他對著鐘愛的古琴時的神色,那是一種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的小心翼翼。
「還疼不疼?」他又問了一次,聲音出奇的好听。
視線舍不得離開他,韓冰兒搖頭。她心里淡淡地想,你就是給我一刀,恐怕我也不會覺著疼。那些能愈合,會復原的傷,怎麼會讓人覺得真正的痛呢?
花鏡夜嘆了一口氣,眉頭無聲無息地絞在了一起。韓冰兒看他看得極為仔細,這一細微的變化也沒能逃過她的眼楮,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撫平他蹙起的眉,卻被他半路抓住握在手心。
「你……」她的頭偏了一下,滑順的青絲從肩上落下一綹,沿著肩線垂下,最後軟軟搭在她縴細的柳腰上。韓冰兒只出口了一個字,剩下的話就全被花鏡夜堵了回去。他用了最直接也最不容抗拒的方式,而她不過是眨了眨眼,再睜開,他的唇已經牢牢地壓上了她的,一切離奇得就像是夢境一般。
韓冰兒是徹底懵了,她迷茫地仰著頭,唇因為驚訝而半張著。這倒讓花鏡夜省了不少事,他只手扶住她後傾的身子,輕輕含住她柔軟紅潤的嘴唇,靈巧的舌趁機滑了進去,長驅直入,翻江倒海。
仿佛連迎面而來的風都浸透了甜膩的味道,韓冰兒腳下虛軟,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只得緊緊地攀著花鏡夜的手臂,以免自己一個不穩便跌坐于地。
實話說她也算得上年紀一大把,但可惜的是這漫長的幾百年,她與異性親近的機會幾乎為零。基地對她來說是住所,同樣也是牢籠,她接觸外來者的次數少得可憐。所以今日她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唇齒相接也能這般激烈致命……她那顆不過拳頭大小的心,鼓脹得就快要爆裂了。呼吸仿佛已被搶奪殆盡,她雙頰紅透,狠狠地揪住胸口的薄紗。
韓冰兒實在是受不住了,她微微睜開水光灩灩的眸子,艱難地喚了一句「鏡夜」,意識甚為朦朧恍惚,她也不知道聲音是否有發出。全身上下滾燙,熱得像是已經燒起來了,要在不停下,她真擔心自己會體力不支而暈過去,那豈不是太丟人了麼?!
正當她思緒一會清明一會混亂之際,忽然感覺腰上一松,面上一輕,待她反應過來,才明白原來是花鏡夜放開自己了。
韓冰兒捂住胸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卻已施施然地開口了︰「你忘記換氣了。」
一經點撥,韓冰兒立刻後知後覺地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曖昧殘留,她的臉上浮起一絲羞怯,花鏡夜剛才的語氣,赤、果果地是在嘲笑她的不知情事。
她抬頭去看他依舊平淡無波的側顏,俊美得如神似仙。憑什麼?韓冰兒不服氣了︰這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憑什麼她狼狽至此,他卻能淡然如斯?
韓冰兒咬咬牙,卻又被他搶了話茬,她總覺得,今日的花鏡夜,淡漠中似乎多了一分焦躁。
「那日你在偏殿請旨,我打了你,只是想讓你知道,」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語調又沉了三分,「我是你的丈夫,而你是我的妻主,這是命中注定。無論是誰,都不可撼動。」
他停了停,才道,「你也不行。」
一字一頓,直擊韓冰兒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