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
容寂汐見她將茶盞擱回原處,又刷地轉過身來,慢慢湊近自己。他喜不自禁地喚著她的名,俊俏的臉蛋盡管毫無粉飾卻依舊華貴逼人。
「你……」韓冰兒特意拖了個長音,不動聲色地搭上他的肩,「听好,這里不是皇宮,能讓你四處閑逛亂走。我帶你出城,本就冒了極大的險,且此事若是被太多不相關的人知曉,于你于我,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容寂汐小雞啄米般地隨著她聲調的起伏點著頭,眼光難得的深沉嚴肅。
「盡量少引人注目,行事也別過于隨性,知道麼?」
「冰兒放心,我不會拿你的性命開玩笑的。」他抓了抓之前跑來被風吹亂的發,勉強撐起的笑容滿是遮掩不了的落寞,「那……我就先走了。」
韓冰兒眼中的過意不去僅維持了一瞬,女子特有的柔情很快消失殆盡。雖然用這種危言聳听而又下三濫的說辭很卑鄙,用自己的安危束縛住他很無恥,但是,該殘忍的時候,她就絕不會心軟!
自己已遂了他的願,算得上仁至義盡了。她又不是老好人,犯不著事事順他的意,對他言听計從。
「隨風……」韓冰兒擊掌,朗聲喚道。
「是。」在外室準備茶點的隨風放下手頭的活,快步走至她面前,恭敬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送他回去。」這一句是說給容寂汐听的,皇子在外也仍是皇子,面上的禮數總不能缺。然後她湊到隨風耳畔低聲道,「你須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左右,一有什麼變數,就立刻回報予我,近幾日也不用你伺候著了,听明白了沒有?」
隨風領命,又應了聲「是」。
「那……汐兒,這邊走。」深知決不能提及「三皇子」,但直呼其名又是大不敬,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得選擇上回容寂汐自個說出的那親昵的稱呼。隨風臉頰緋紅,低埋著頭,側手指向房門口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容寂汐根本就沒去在意她那細枝末節的掙扎,只顧將不舍的目光定格在韓冰兒身上,「冰兒,我保證不再亂跑了。但那樣我會很想你的,你記得要來看我啊。」
韓冰兒失笑不已,她又不是想要將他關起來,說得那麼可憐兮兮的,但唯恐他沒完沒了,淡淡附和道,「知道了。我會抽空去你那兒的。」
遣走了容寂汐和隨風之後,韓冰兒仰面朝天,不顧形象地倒回紅木椅上,真的是倒下去的,那一聲轟然巨響簡直振聾發聵。
她將雙臂擱在扶手之上,靠著椅背,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眼楮里沒有多余的神采。喉頭深處含著的一團空氣被她緩緩吐出,一派不言而喻的閑適的悠然。
等等!
韓冰兒猛地坐直了身子,神經兮兮地左顧右盼了一陣,她倏然意識到,這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了!那她的如意算盤,豈不是……
也不過就眨眼之間,該在的,不該走得,不請自來的,通通都不見了!眼看時辰逼近,韓冰兒抱著頭,萬分無奈地喃喃自語︰「完了……」
看來今日,她是逃不掉了。唉,難不成真要她提心吊膽地和那個陰晴不定脾性磨人凡事率性而為又超級路盲的水冽呆上一整天?更要命的是,他可是尊蛇為聖的異族之人,他們又是去游山,深山野林的,想必蛇類繁多,萬一……
旁的那些她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唯獨這一點,她光是想想,便覺全副身軀寒毛直豎,完全動彈不得。
不行,絕對不行!韓冰兒一躍而起,快步往外跑去。
已經沒空去埋怨自己頭腦一熱便答應了他的相邀,既然無法拒約,她也準備硬著頭皮上了。再不濟,找禾進陪她去也行。反正她只希望能有個相識之人在一旁給她壯壯膽,至于是誰,都到了這個份上,她也就不再挑三揀四了。
沒料到她剛一跨出門檻,迎面而來那容顏妖冶的男子笑容清淺,卻比夏夜怦然綻放的曇花還要令人驚艷。
韓冰兒跑得太急,沒能剎住腳,身子不穩來回晃動著,差點吻上他白皙的脖頸。
「冰兒一早便這般熱情,我還真有些吃不消哪。」唯美的聲線宛如潺潺流動的清泉,沁人心脾。
真是直白到底的調戲……她並不指望能從他口中听到什麼好話,一臉「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表情,連反駁都嫌多余。
「怎麼,見到我太開心,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水冽挑眉笑道,繼續戲弄。
韓冰兒扶額,不願與他多糾纏,巧妙地轉移了話頭︰「你倒來得真是時候,既不早也不晚,剛剛好嘛。」她還以為憑著他那「微妙」的方向感,要找到她的住處,比登天還難呢。
「恩?我該晚到麼?」水冽模模鼻尖,反問道。
韓冰兒有些錯愕地抬了抬眉,微微垂下眼,心想他對自己隱晦的譏諷還挺敏感的呢。
「沒有,你想多了。」
水冽依舊是一襲紅衣,烈焰般狂熱。白色的衣帶被扎成一個繁復的結,環在他的腰間,猶如一方清澈的小小的湖。黑發恰好垂在腰帶的位置,隨風搖曳,柔順如水。
三種極簡單的色彩,搭在他身上,卻契合到
天衣無縫的地步,就仿佛那是他與生俱來的魅力,不可分割,美得動人心魄。
「哦,是麼……」水冽也不深究,或者說他是心情太好而不想掃了自己的興致,緊接著道,「那我們走吧。」
誒?這麼快?怎麼這樣,她還沒來得及找到人啊!再說,讓他帶路真的沒問題麼?會不會一出去就回不來了?而且,能不能先約法三章再走啊?諸如絕不將蛇帶到她面前之類的……
「水冽,等……」
「有什麼話留著路上再說。」水冽徑直拉過她的手腕,笑容張揚,似是無形之中透出的一股霸氣甚為逼人,「出發!」
響亮的兩個字,高高蓋過了韓冰兒的低聲細語的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