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此刻,韓冰兒就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驚魂未定地喘著息,親眼目睹了這一絕世好劍。
通體純白,狀若無物一般的劍柄,輕軟透薄的劍身,幼細卻銳利無比的劍鋒,波浪般游走滑動,清脆的鳴動震顫大地。光是看著,便能感受到一股冰涼的寒意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凍得人再無知覺可言。
白寒清為了自己而出劍,那份毫不猶豫的決斷,著實讓韓冰兒心頭狂跳不已。不單單是震動,感動,萌動,她若是個整日溺在你情我愛之中,懵懂而又羞怯的小女子,怕是就算此刻無聲無息地閉上了眼,也是死而無憾了。
但沉穩睿智如她,總不至被沖昏了頭腦,重重地咳了最後一次,韓冰兒扼住自己的喉嚨,咽了口唾沫,輕輕吸了一口氣。
白寒清自然不知她那復雜的心思,只急急湊到她耳畔,聲音壓得極低,一下便能听出里頭彌漫著的濃濃的戒備︰「那兩人絕不好對付,切莫掉以輕心。你還未動手,便中了招,可想他們的功力有多麼深厚。」
下意識地頷首,卻又是猛然之間想到了什麼,「剛才,是他們使了攝魂術?」韓冰兒斜過頭朝他使了個疑問的眼色,顯然還是沒能完全冷靜下來。
說實話,她根本不知道在思緒的那段雪白一片的空檔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甚至感知不到自己是何時遭受到對方的攻擊的。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只覺整個胸腔都被刻骨的痛楚佔據,呼吸像是被扼住,卻又不徹底,每一剎那會放松那麼一絲,但下一刻,往往收緊得更加厲害。她差一點就在這滿滿當當的空氣中活活被悶死了!
如此邪乎的兩個人,怎能讓她不警惕,不擔憂,不害怕?
凝重地搖頭,「暫時還模不清他們的武功路子,只是我感覺……」聲音戛然而止,似是不願吐露過多,白寒清皺著眉,沉默了片刻,忽地堅決而強硬地接了下去,「總之你不要同他們交手!」
「寒清,我……」
「喂,你們兩個小鬼在那兒嘰嘰喳喳的煩夠了沒有!」是那個紫衣人,一開口便又是中氣十足,盡管還是帶著老者特有的低沉沙啞,但是莫明的違和感卻讓韓冰兒多長了個心眼。
得虧她眼尖,留意到他那黃得皺成一團的臉皮下面,露出的卻是一段白皙而又柔韌的肌膚,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那高高翹起的衣領遮得很是嚴實,但百密一疏,只是那指甲片兒大小的一塊地,便足夠讓他露餡了!
韓冰兒一挑眉,面上的表情高傲之中夾帶著不屑,「究竟是哪路鼠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以為弄個人皮面具便能瞞天過海了?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真當所有人同你一般痴傻麼?!」
「呃……」紫衣人一時間噎住,毫不混濁的眼珠子尷尬地轉了兩圈,漆黑得就像是罕見的墨玉,還散發著點點的精光。只可惜他臉上那層皮是假的,神色根本沒有絲毫的變化,不然還能好好瞧一瞧他吃了癟啞口無言的模樣。
「哼,還不快些報上名來!本姑娘可不想同一些藏頭露尾的宵小之輩說話!」
氣焰越發高漲,直堵得那先前高高在上的人再沒法開口。說來也真怪,那紫衣人明明一對著青衣人,便是能說會道口若懸河有如神助,那張能將人氣得想要將其撕碎了的嘴,踫上了她,竟是一句也頂不上了。
「蠢貨!」青衣人啐了一口,大聲嘲道,罵得又狠又響,奚落之意表露無遺。
韓冰兒可沒閑著,眯起眼楮,又往另外一人身上掃了兩下,他雖藏掖得極好,但有一必有二,看著他那沒有丁點起伏變化的臉頰,她攥緊拳頭,斷定他也是同一路貨色!
「你!」紫衣人咬牙切齒,身子側了個角度,不管三七二十一攥住面前人的衣領,壓低聲音吼道,「你這混蛋怎麼老幫著外人?」
「呵,也不害臊,你什麼時候變成我內人了?」
「我……」咬著牙狠狠揚了揚拳頭,「你爺爺的,我還真不該指望你那張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來!」
「哦?我是狗?那你成日與狗為伍,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好好好,你還當真敢說,你信不信我這會便結果了你!」
「這話我已听了百八十遍了,換一句成麼?。」
「……」
看看,這會子鬧騰得多麼繪聲繪色活靈活現哪!
這一次,韓冰兒和白寒清同時愣住了。他們彼此對望,無聲地交流了一番,同時聳了聳肩膀,看都懶得看他們。
你沒法想象,兩個外表看上去老得明天就能見閻王的糟老頭子,站在足足三丈高的大樹之上,粗著嘶啞的嗓音,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不可開交面紅耳赤的場面,有多麼的令人,難以消受。
眼見他們上了癮似的沒完沒了,白寒清收好劍,悠悠站出來,拱手朗聲道︰「晚輩白寒清,不知兩位前輩尊姓大名?」
此話一出,一紫一青同時微微一愣,立馬停下了爭吵。
「只因晚輩有要事在身,耽誤不得。如若是我們無意之間沖撞了前輩們,晚輩在此向你們賠不是了,望前輩們可以大人不記小人過,讓出一條路來。晚輩自當——」他稍稍低下頭,吐
出四個字,「感激不盡。」
紫衣老人一邊耐著性子听,一邊不屑地掏了掏耳朵,將小指湊到嘴前,輕蔑地吹了口氣,懶懶問道︰「白寒清?這名兒挺耳熟啊。白梓心是你什麼人?」
眼眸中劃過一絲隱痛,白寒清臉色立馬就變了,嚴峻而疏離道︰「那是先父。」
「哦?是麼?」開口的是另外一個,那潑猴似的紫衣卻沒了聲響,韓冰兒听著青衣話中的那股調侃,不知怎的,心頭像是被萬千只爪子在撓一般,七上八下的。直覺告訴她,後者比前者要危險得多,顯然白寒清也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