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膚順理成章地相貼。韓冰兒卻因著那突如其來真切的觸感,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白寒清以為她在害怕,不由地握得更緊了些。
「怎醒了也不出聲?做噩夢了?」山泉一般的嗓音,不甜亦不膩,深深地淌進她的心口,霎時濡潤一片。白寒清將後背挺直,指尖挑開她繞在自己脖頸上的碎發,將它們揉至一處,然後堆放回她的肩頭。
韓冰兒心里頓時暖洋洋的,溫婉的笑意浮上唇角︰「沒有,我睡得很好,這才剛醒呢。是我吵到你了麼?」
白寒清按住太陽穴,輕輕搖了搖頭。他只手攬過韓冰兒,將她抬了起來,誰料對方有些猝不及防,像是怕自己栽了一般,慌里慌張地抓緊了他的衣角。
男子抿唇一笑,溫言道︰「我出去瞧瞧。」
說完將她抱到一旁安置好,剛站起身,腳下卻不受控制地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因為充當了一整夜人肉睡墊的緣故,他的雙腿早就麻木到苦不堪言的地步了,就算拿根針去狠扎兩下,也絕不會有任何痛感。這忽然撤了身上的重量,他自然一下子習慣不了。
「咳咳……」白寒清不停地清著嗓子,一邊捶著毫無知覺的,一邊踱著步子。姿勢多少有些尷尬,他慢慢地朝車門走去。
韓冰兒憋笑憋得頗為辛苦,因怕損了白寒清的顏面,她不得不扭過頭去,捂住唇,可肩膀還是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車簾被掀起,高高掛在一旁,亮光沿著空隙照射進來,霎時間掃盡一切陰霾。韓冰兒往後一仰,本能地拿手遮擋住刺眼的陽光。
清新的空氣彌漫而至,沁人心脾,她透過指縫,隱約瞄見了點點波光。
咦了一聲,她訝異地放下手,快速走到白寒清身邊,指著眼前那條雖細得可憐卻真實存在著小小的河流,嘆道︰「這是你昨晚模黑找到的?」
完了卻還是不可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氣,腦袋不由自主地晃動著,發絲洋洋飄動,面上的神色一目了然的喜多過驚,笑意漏出嘴角,「吶,我眼楮沒花吧?這是真的吧?要不你掐我一把?」換來白寒清無奈的一個眼神,她才又欣喜地接道,「也就是說,順著它,我們便能找到出路了?」
「但是怎麼可能呢,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尸骨遍地的困龍嶺,竟會有水源?而那些困死在這兒的人,想盡了所有辦法,沒日沒夜地覓出路,卻仍是全軍覆沒,沒有一個能找到此處?」韓冰兒話鋒猛然一轉,露出一副「是他們太蠢還是你太聰明」的表情。
白寒清無謂地聳了聳肩,輕松笑道︰「或許是他們運氣不佳吧。重隱的高熱一旦發作起來便會痛苦難當,生不如死,若是尋不到清涼的河水,他根本無法撐過。我們冒不起這個險,就算此地真的沒有一滴水,我也能讓它無中生有。」
韓冰兒忽然不笑了,轉而靜靜望著他,從他精致的眉眼中,是同昨日大相徑庭的氣定神閑與瀟灑恣意,她頓時安心了不少,想來,他應該是沒事了。光是憶起他那副被抽空了魂靈完全不問世事的模樣,她都覺得很是後怕。
本來還想待事情降了溫之後再好好安慰他一番,誰知他恢復得倒也快,似乎根本不用她操心。非但如此,他還自告奮勇地解決了她的大麻煩,讓她蓄勢待發了一夜的功力完全沒有了用武之地。正恍神贊嘆他的可靠,卻听得白寒清又道——
「別耽擱了,雖是有了個好苗頭,但要出困龍嶺恐怕是要耗費些時辰的,我們快些出發吧。」白寒清撫了撫馬頭,換來對方一陣綿長而又撒歡的響鼻,看來它也休息得夠本了,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啟程上路呢。
韓冰兒回眸望了依舊昏睡不醒的重隱一眼,握住馬韁,輕道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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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白寒清所料,待他們東繞西繞總算走出了那困死人不償命的困龍嶺,日頭已上了三竿。太陽甚是毒辣,連地上都一陣一陣地冒著熱氣,儼然火燒一般,就連一向體寒的韓冰兒也頻頻揮著手,期盼著扇出的兩屢風能給自己解解燥熱。
「寒清,前頭是分岔路,我們朝哪邊走?」盡管額上沒汗,她還是下意識地抹了一把。
白寒清連眼皮都沒抬,手臂遙遙一指,「直行。」
「好 !」韓冰兒精神大振,立刻英姿颯爽地抽了一鞭子,馬兒狂奔起來,帶起的風總算讓她好受了一些
白寒清寵溺地搖了搖頭,湊到她耳畔,輕聲道︰「別心急,再往前便是天索橋了。」
韓冰兒轉過頭朝向他,「另一處天險?」
「是。不遠了,最多五里。你暫且靜下心來側耳——」白寒清托住她小巧的耳垂,停了一陣,復又問道,「有沒有听見飛泉流瀑之聲?」
習過武的人的耳力自然高過常人,任何輕微的響動都別想逃過他們的捕捉範圍。但那流水鳴動之聲原本就極其壯烈洶涌,若是那些聲響是有形的,能夠被賦予力量,恐怕能震得塌一座山,所以投在他們二人的耳中,更是驚天動地,駭人不已。
腦袋上方頓時像是頂著十個太陽一般,韓冰兒那難看的臉色又重新回來了,「是不是過了天索橋,便能瞧見藥王谷了?」
白寒清正色道︰「不是
能瞧見,而是藥王谷就在橋的另一頭。神醫所居之地,就算奇花異草遍地,就算終年如春沒有四季的交替,但歸根結底,也只是一個山谷罷了。那不是傳說中的蓬萊仙島,神秘而又遙不可及。世人皆可慕名而去求醫,但前有困龍嶺,後有天索橋,往往百人之中,只有一人能披荊斬棘,順利到達藥王谷。」
韓冰兒專注地听著,眉頭擰得更緊了。
「但是,即便到了那兒,神醫會不會救,也還是個未知數。」
她一下子來勁了,夠上前追問道︰「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