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子虛的住所囊括了整個後花園,深處的四合院更是別有洞天,錯落有致。各色花卉一簇堆著一簇,爭奇斗艷,點綴著空蕩蕩的院落。
陰涼的清風吹散了花香,空氣中似乎漂浮著肉眼辨不見的七彩的花粉粒,寂靜的美好完全停止不下來茆。
青石板鋪就的地面透著歲月的氣息,青苔時而稀疏時而濃密,古舊之中洋溢著沉澱的華美。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講的大概就是此番景致吧。
韓冰兒站在主屋外,重隱立在她身後,太陽高懸在頭頂,將他們的影子拖得綿長。
「咚——咚——」沉悶的敲門聲起,耳膜倏然被刺痛。
韓冰兒執拗地拉住重隱耐心地等在原地,「三爹,是我,冰兒。」
重隱冷面判官似的繃著一張臉,不留情面地撥開她的手,扭頭低哼︰「何必如此麻煩,直接進去不就得了。蚊」
韓冰兒無奈地輕笑一聲,重新掰過他的手腕,佯怒道︰「你別扭什麼,他是我的三爹,自然也是你的長輩。你想擅闖?小心我家法伺候。」語罷還煞有介事地頂了他一肘,把人攥得牢牢的。
劍眉英氣地一勾,重隱挑起下巴尖,擺出一副「你盡管放馬過來」的架勢,卻終是沒有掙月兌開她溫熱的手掌。
就在兩人打情罵俏之際,「吱呀」一聲,緊密的大門漏開一條縫,霎時間光影交融,韓冰兒透過一片璀璨耀眼的日光,撞上呂子虛水女敕白皙的半張臉,一時間有些失語。
「冰兒?」呂子虛似是有些警惕,尚不肯將門完全打開,然而淡然的面龐卻一下子有了生氣,笑意盎然,「你回來了……冰兒?」
見他皺眉,韓冰兒回過神來,下意識點了點頭,走到身側的重隱不輕不重地咳了兩下,她會意地抬起頭,牛頭不對馬嘴地迎上一句,「三爹,葉子是不是在這里?」
實在是太過開門見山了一些,呂子虛當場就愣住了,眉頭卻不由自主地揪得更厲害了。
「我不是來抓他的。」韓冰兒扣住門板,將急欲合門的呂子虛硬生生拽了回來,「我要救他府。三爹,我知道他就在里頭。韓府之大,但除了你我,無人會對他施以援手。嗯?」
呂子虛一個身體虛弱的藥罐子,自然是沒本事壓得過內勁十足的她,不過令他真正松開手上的力道替他們打開大門的原因,還是他選擇相信言辭懇切的韓冰兒。
「進來吧。」呂子虛張開手,讓出一條路,面帶憂色地補上一句,「他的狀況,很不好。恐怕……」
重隱也沒跟他客套,率先就直接往臥房去了。韓冰兒則墜在後頭拉住了呂子虛,肅然說道︰「三爹,葉子就交給我和重隱吧。後花園不管再隱蔽,再不可侵犯,畢竟也是韓府的一部分,等那些人無處可搜了,最終還是會鬧到這里來的。」
她指了指門外,將臉上的笑容抹勻,輕聲道︰「三爹,你這一整日都在後花園修剪花草。」果斷地揚起手擋在他的面前,示意他先別急著發問,听她繼續往下說,「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要是二爹派的護衛闖了進來,你也無須阻攔,有我在,他們成不了氣候的。」
「三爹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呂子虛沉默,也不知是在思慮還是在不滿,但是韓冰兒的臉色沒有絲毫軟化,她不想讓他受到牽連,她甚至做好了若是他拒絕便直接點了他藏上一段時間的準備。
「那好吧。我听你的。」美男子神色黯然,聲音壓得極低,他推開門,往外走了兩步,而後停了下來,回眸懇切道,「葉子是個好孩子,冰兒,一定不要讓他出事。」
韓冰兒莞爾一笑,順手牽上門,沒回話,但點頭的時候分外深刻堅持。
終于將三爹安頓好了,重隱催命似的吼叫近在耳畔,韓冰兒應著「就來」,循著聲源跑了過去。
似乎上一次見他,葉子也是安靜無聲又面無人色地躺在床上,臉上是虛浮的淺笑,在見到自己之後,勉力撐了撐身子,卻是無果,重重摔了下去。
少年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唇,最後臉頰被尷尬與羞愧塞滿,他舌忝舌忝干澀的唇,別過頭不去看她。
韓冰兒氣得直跳腳,差點忍不住上前將他掀下地去!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了,他竟然還有臉躲她!
「給我把臉轉過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倒擺起譜來了!」
重隱攔住氣勢洶洶的韓冰兒,唇線抿得極深,「你消停一下,他渾身都是傷,經不起折騰的。」
「怎麼會?!」韓冰兒走到床邊,不可置信地望著眼下的人。
「若是他沒有被那個叫做‘赤鷹’的打傷,根本不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重隱將那薄薄的被子掀起一角,葉子被纏得跟個大白粽子似的橫躺著,卻還有紅色的血液不斷緩慢地往外滲,止都止不住。
「為了不露出馬腳,他白白挨了一掌,弄到現在,他的命差不多都要交代在這里了。」
「重堂主,你別……」葉子不知何時已把臉重新朝向了他們,嘴唇顫抖著,話里的虛弱一清二楚地暴露在空氣中。
「重隱,有點不對勁!」韓冰兒也沒等葉子說完,伸手就把被褥甩到了地上,眼尖的她指著被鮮血浸透的床板,驚叫出聲。
重隱二話不說將葉子抬起,竟發現從他傷口處滲出的血不是在流淌著,而是直接以極其快的速度重重砸在床面上,一下子就被吸了進去。
「這床,是活的?!」韓冰兒狠狠揉著眼楮,眼皮被翻起她也不在乎,實在是面前的情狀太過駭人驚異,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血色似乎在咆哮,雖然起伏得很微弱,但是依稀可以听見咯吱咯吱的輕響,無孔不入地鑽進耳膜中,韓冰兒只覺渾身的雞皮疙瘩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重隱,快替葉子止血!再這樣下去他就快血盡而亡了!」韓冰兒急聲喊著,葉子的神色痛苦,但表情還是有些迷茫,看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血差點被這張邪門的床「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