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鋒赫然指向容寂汐衣袍之上那只染血的雄鷹!
四下里太過安靜,他的腳步清晰無比,響聲就像是一支利箭,倏然刺入空氣中。
只可惜容寂汐本人卻仍是毫無自覺,任由花鏡月越走越近。
程同風則壓根沒有反應過來,他還尚自沉浸在花鏡月說出的那句意義不明的話中。恐怕他根本沒有想過,有人會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沖著容寂汐而去。
他充其量也就是個祭司罷了,和無比尊貴的堂堂的三皇子一比,立馬便相形見絀了。對待使臣,即使循著「以和為貴」的準則,但要是傷及皇子,他的命必然是要交代在這里了茆。
而出雲的國力遠勝過雙艷,女皇又是寵容寂汐寵得上了天,若是他遭遇到丁點不測,那到頭來揮軍越海,兵臨城下,傾覆邦交的種種惡果,完全是能夠預見得到的慘烈。
韓冰兒卻是沒有發很久的呆,也不敢,她深吸一口氣,立刻清醒了過來,至少沒有像程同風那般輕敵。兩國之間的關系,她沒必要去細思。她只知道,容寂汐此刻非常的危險。
少年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妖異,但又透出一股毫不違和的純淨。最讓人心驚的是,他的周身沒有絲毫的殺氣,就算剛才他下了狠手,將那名家丁弄得鮮血淋灕的時候,他的氣息也一直未亂,平穩到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蚊。
就仿佛,他只不過是在同人家對視說笑,卻活生生地將對方的一整顆心都挖了出來,且狠狠踩碎在了腳下。
真正的危險,尋常人是感覺不到的。它總是靜悄悄地靠近,然後趁你不備,猛然張開血盆大口,將你吞下,連骨頭都不吐一根。
韓冰兒輕輕勾起眉頭,全副神色立刻生動起來,怎麼辦,她隱約有些興奮呢!
花鏡夜果然是最了解他的可怕之處的人,此時此刻,在眾人都預料不到他即將要做什麼或是隱約猜出了但死活不肯相信的情況下,他率先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抓住提著一把被鮮血染紅的鋒利的匕首,像是在嬉戲一般輕著腳步往前走的少年。
意料之中的被躲開了。花鏡夜垂下眼瞼,轉過眸光沉吟,他避開了?或許,情況並沒有那麼糟糕。至少,三皇子暫時不會有性命之虞。但是,他必須要阻止他!而且只能由他來!否則後果,還是會一發不可收拾。
只可惜,他的這一定論無法傳遞到韓冰兒那里。
只听得一聲突如其來的「別礙事」,所有人的身體都是本能地抖了一抖,但還無法從呆愣轉到震驚,然而,他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自家的大小姐,大力地揮開了程將軍,也不知用了什麼功夫,一瞬之間便移至花鏡月的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肌膚之間的摩擦聲直激得他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一滴滾圓的血液原本懸在刀尖,這會順著失控的力道胡亂飛掃,狠狠一劃,便跳到了韓冰兒又長又密的睫毛上面,乍一看去,就像是懸了一顆淚,怦然心動的美麗張狂奪目,只是艷麗的紅仿佛將四周的空氣完全凝固了一般。
花鏡月的眼楮倏然睜大,驚疑地望向眼前的女子。他的眼部輪廓本就極美,這樣一張,更是神采絕倫。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地揪緊,回頭看了一眼哥哥,水靈的眼波也不知在傳遞什麼樣的情緒。
韓冰兒按住他暗自較勁的手,狠狠地扭了一下,刻意壓低了聲線,听起來分外沉斂,神聖不可侵犯,「小子,別動。你胡亂傷我府中家丁,不要以為能這樣罷了!」
「唔——」自己竟然掙不過她?!
花鏡月起先還以為只是某個不自量力的丫頭片子來攔自己,隨意使出了三分力,想把她掃開而已,可沒想到,他眼下都已近乎逼出了十成的功力,卻仍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她穩穩扣住,手臂也大幅地被反折,痛感翻騰,但卻敵不過心底的深深恥辱。
花鏡夜看得真切,想也沒想,急急走上前,那一刻,他也不知是害怕韓冰兒被弄傷還是擔心花鏡月的安危,但是難能可貴的是,能窺見他的情緒有輕微的起伏,是多麼的不容易加之破天荒呀!
「鏡夜,不要過來!我能制住他,但絕不會傷到他的。」韓冰兒伸手隔住他,手指的高度正好懸在他輕皺起的眉間處,像是要將它撫平一般。見他上前,她也有些站不住了,好歹將他推離了這份危險,怎能讓他再涉入其中?!
花鏡夜僵住腳步,他其實多想說一句,月兒其實只是想劃爛那只鷹而已,他並不會傷害到三皇子的!然而此話只要一出口,花鏡月立刻會被冠上大不敬之罪,必會受到懲處。
原本由他來化解,會是很順利地發展下去,蒙混過關不在話下。可偏巧韓冰兒終是沒有听他的勸,貿貿然出手了,天知道後頭會發生些什麼棘手的事!
這個時候,被韓冰兒完全遮擋身子的容寂汐總算後知後覺地探出腦袋,也不知是否是故意,他怯怯地牽住她另一只垂在腿側的手,低聲念了兩個字,是什麼就連離他最近的人也沒有听清,大抵是在喚她吧,韓冰兒想。
「退後。」她將手指抽出,不帶任何感情道。
容寂汐真的很听她的話,驕縱自負的脾性一下子被甩到了九霄雲外,他點點頭,照做。
「呵。」花鏡月輕笑一聲,忍著痛聳了聳肩膀,手一松,匕首砸在地上,動作快得讓人錯愕,「你這女人當真奇怪,我還沒對他做什麼呢,你護得未免也太周到了些吧?」
韓冰兒一怔,頗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他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說,自己是怕容寂汐受傷,才沖出去攔住他的?怎麼可能,她分明是為了不讓花鏡夜涉險為難,才挺身而出的!
即刻回過神來,她的眸色陰冷霸道,像是直接想用眼神凌遲了他一般,「臭小子,不要仗著自己是鏡夜的弟弟,就以為我不敢拿你怎樣!再胡說八道,我撕爛你這張嘴!」
她的一字一句非常認真,至少不是在說笑。花鏡月吐了吐舌頭,手還是被她攥著,但至少沒有之前那樣難受了,誰也料不到他竟妖嬈笑開,眨著奪魂攝魄的眼眸,壓低聲線問道︰「怎麼,你喜歡我哥?」也不待她的回答,他慵懶地抻抻脖子,眉梢飛揚,復又反問,「撕爛我的嘴?你舍得麼?」
她對花鏡夜的感情本就不是什麼秘密,被戳穿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但是,這小子一直眉眼彎彎地朝自己笑得那般曖昧是怎麼回事?她很肯定,他一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真是片刻都不能松懈呀!
「韓府共有兩位千金,傳言大小姐溫柔若水,縴弱無骨;二小姐活潑可愛,頗精武藝。你的功夫不錯,想必該是韓霜兒韓小姐無疑了吧?」
花鏡月這席話簡直莫名其妙的,不過韓冰兒是听出來了,他一次性將她們姐妹倆都給損了,說什麼溫柔,其實不就是懦弱無能麼;說什麼活潑,其實不就是潑辣任性麼!還要在人前假惺惺地夸她們幾句,你說虛偽不虛偽!
不過,看來他將她認成韓霜兒倒不是故意的。也對,至少在幾日之前,還真不會有人相信,她會赤手空拳地去擋住一個拿著刀子剛剛刺倒一個人的「瘋子」。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