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鏡夜說的生辰將至,其實也沒有多迫在眉睫。韓冰兒就不明白了,還有十來天才會發生的事,他偏偏要這麼早便和她定下約,難不成他還想讓她精心籌劃一番?
然而事實證明,是她想得太多了。花鏡夜似乎只想將他們兩人湊在一起而已,至于其他的,還真不用她太過操心了。
韓冰兒樂得自在,在心底深處厚道地感激花鏡夜的體貼。不過她總算是明白了,為何花鏡月會在自己府上呆了這麼久,想必也就是應了花鏡夜的要求,為了等那一天吧。
花鏡夜這個哥哥實在是又細致又體貼,疼起人來也是毫不吝惜的,和他淡然無波的性子大相徑庭。
韓冰兒不免吃起了干醋,若是他能用點心思在自己身上,哪怕只有指甲尖那般大小也好,她肯定比灌下千百罐蜜糖還要甜陵!
想著想著,又是一陣自嘲的輕笑,肩頭顫動的幅度有些扎人︰韓冰兒,拜托你長點志氣!不要總抱著那些自欺欺人的小女兒情態,人家根本不會有半分動容的!記住你的使命,復國之路艱澀異常,還是少些兒女情長為妙!
這邊廂她正信誓旦旦地警告自己不要總對花鏡夜把持不住,那邊廂重隱卻開始隱約有些不對勁,韓冰兒便立刻自打了嘴巴,心急火燎地噓寒問暖去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重隱最近不常去她房里了而已。而且,往往是陪著自己,卻總是心不在焉的,眼楮定定地望著一個方向,紋絲不動地能呆上大半個時辰狺。
韓冰兒起先還以為他是知道了自己有了身孕的事,一下子沒適應過來,又或是不高興她的隱瞞,最極端的,便是他根本不希望她懷上他的骨肉。
但是後來韓冰兒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重隱雖然寡言內斂,但除非是真的不想讓她知道的事,否則他一定會同她好好商量的。
哪會像現在一般,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上一句,卻被重隱含著霧氣的眼神輕松地回絕掉了。瞧多了他愛理不理卻又暗藏關心的眸光,被這樣一注視,她倒完全沒轍了。只覺得連微藍的天空都變得很是灰暗,像是隨時會有一場傾盆的大雨,將一切的希望和美好全部沖刷掉。
千萬……是她想多了才好,韓冰兒按著沉甸甸的心口,有力地笑了一笑。
值得慶幸的是,她雖然被重隱的異樣攪得心神不寧,但好歹沒忘了抽空去看一些古籍,多了解孕事,也會私下里去找穩婆詢問一二,但都是偷偷進行的,只因她如今的身份地位,至少得先把重隱娶過門,才能將此事昭告天下。
要不然被一些有心之人大肆宣揚,她韓府大小姐的臉可就無處可擱了。她絕不要她的孩子,在流言蜚語中出世!否則,她就是血染皇城,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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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韓冰兒就在盡人事地要成為一位好娘親的翹首以及隨時能迎娶重隱的喜悅中,和花鏡月的生辰之日輕輕打了個照面。
她起得不早也不晚,也沒有刻意梳妝打扮,甚至穿得比平日里還要素,最後連韓冰兒自己都過意不去了,只得插上兩支珠釵以作彌補。整好了衣衫,她喚了兩聲隨風,但是沒得到回應,許是替她備早膳去了。
這丫頭,每次都這般急,生怕她餓著,一跑便沒了影。韓冰兒往外走去,罷了,路上隨便拉個家丁問問吧。只因她不知花鏡月被安排的住所具體在哪,平日里躲他還來不及呢,這會要主動去尋他,還真有些……怎麼說,可笑?
正這樣想著,推開了房門,驀地一片陰影壓下來,她本能地抬頭去瞧,眼前的男子冷不防的一個笑容卻讓她錯愕地退後了一小步。
「早。」花鏡月露出一排皓齒,襯著紅唇,艷驚四方。只是眼神沒有初見時那般氣盛非常,卻又不似徹底地收斂了下來,仿佛只是刻意在她面前壓制了一般,怎麼看怎麼像一個無害的乖乖少年。
「……早。」
原本還想請他進屋,等隨風將早膳弄齊了,讓他陪著自己多少吃一些的,沒想到花鏡月不像她那樣婆媽,開門見山道︰「你別想多了,是我哥說你要陪我過生辰,我才過來找你的。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才懶得理你呢。」
韓冰兒的笑容立馬就僵住了,心想他膽子真是不小,竟然敢反到她頭上來了!怒火飛漲,特別是對著他那張理直氣壯的臉,要不是看在鏡夜的面子上,她非要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咳咳……既如此,還請你……多擔待一二了。」默念了十幾遍「忍住」,終于成功地按下了怒意,她斷不可和這毛頭小子斤斤計較,更何況壽星最大,韓冰兒勉為其難地又開始笑臉相對。
「呵,你忽然變得這般溫柔,還真叫我不習慣。」花鏡月輕眨雙眸,湊近她低語道,「我還是比較喜歡那個,強勢到可以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你。還是……你太過听我哥的話了,不敢對我發火?」
韓冰兒歪頭瞥了他一眼,滿腦子他是不是皮癢的念頭胡亂飛竄著,只可惜,所謂的挑釁在她身上根本不適用,他越是不按常理出牌,她就越是冷靜,越是不動聲色。
不置可否地輕笑著點了點頭,韓冰兒側過身子往外踱了一步,「我們走吧。」
「去哪?」
「下館子。」
她模了模空空如也的小月復,私心想著要是不填一些,待會恐怕只能吐酸水了。她的早孕征兆雖然不是特別頻繁,但是每每發作起來,總是極為激烈,稍有不慎,能折磨得她死去活來。
韓冰兒知道花鏡月平日里沒少玩,大大小小的地方幾乎都被他鬧過,但明月樓是出雲城數一數二的享樂之處,沒有身份的人根本進不了,更不可能隨隨便便讓人鬧了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二爹是這家酒樓暗地里的老板,花鏡夜是絕不會放任花鏡月在此隨性撒野的。
掌櫃的眼尖得很,韓冰兒前腳剛踏進了酒樓,他後腳便迎了上去,點頭哈腰道︰「大小姐,您怎麼來了?快快快,里面請!」韓冰兒的聲音沒有多少溫度,笑得特別理所當然,「自然是來吃東西的。」
「是是,樓上的包間一直給您備著呢!早膳……還是照舊麼?」
「別光顧我的意思,這邊的才是正主,你討好他去!」她縴指一點花鏡月,頭也不回地便上樓了。
掌櫃的不愧是見慣了場面的,還真就听話地即刻換了個人奉承,他搓著手,一邊給他引路,一邊笑著問道︰「這位小少爺,您想吃些什麼呀?嘿嘿,盡管開口,大小姐帶來的客人,我們可不敢怠慢呀,您看……」
花鏡月站住腳,輕輕斜了他一眼,掌櫃的立刻就感覺到仿佛有把刀子在自個身上剮一般,登時說不下去了,少年滿意地翹起唇角,冷冷道︰「光是瞧著你這副嘴臉,我都快吐了,還吃什麼吃!但是本少爺今兒個心情好,就不讓你見血了,晦氣!」
掌櫃的被嚇了個半死,哪還敢再在他面前瞎晃,逃也似的跑得老遠,隨便推了個伙計過去招呼他們。他實在是經不住,怎麼著都是小命重要不是!
花鏡月慢條斯理地在韓冰兒對面坐下,八仙桌上滿滿當當的香氣四溢的早點,那些精致的糕點自不必說,就連普通不過的白花花的饅頭,看上去都讓人特別的有食欲。
但是,韓冰兒霸氣地攬過半張桌子,一個勁地往自己嘴里塞啊塞的,盤子沒一會兒便疊得老高,其間連瞧也不瞧他,吃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他皺起眉頭,手指不禁在下巴上按下了一個紅通通的印子,半晌之後,他試探著開口︰「難不成,這一大桌子的早點,全部是給你的?」
「不然?」韓冰兒咽下最後半塊桂花糕,淺淺啜了一口龍井,「你這張利嘴白長的,想吃不會招小二麼?」
花鏡月艱難地順了順氣,驚訝道︰「我才不想吃!」猛然頓住,他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想說,你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韓冰兒心說她肚子里還有一個虧待不得的寶貝呢,轉而笑著回答︰「我喜歡,你管得著麼。」
「你!」花鏡月只覺得被她視而不見的感覺又盡數回來了,一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來,強硬道,「今天我說了算,你既然答應了我哥陪我,就不能只顧自己!」
韓冰兒抬眼,看著他一副再受氣就要去告狀的架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不溫不火道,「好,我吃完了。你想去哪,我陪你便是。」
花鏡月冷哼了一聲,扭頭便走。不知為何,他耍起狠來的模樣,在韓冰兒看來,倒顯得十足的孩子氣,半點殺傷力也無。
總之吃飽了就是樂事,她笑眯眯地跟上他,在路過盡頭的那個包間時,她踫巧听到了里頭大概七、八個人正在討論近來武林發生的大事。
江湖風雲又起,各幫各派便都萌生了推舉武林盟主之念頭。于是乎,兩個月後在靈劍山莊會有一場聲勢浩大的武林大會。
韓冰兒倒是不關心什麼比武啊盟主啊,提及靈劍山莊,白寒清的容顏便毫無阻滯地闖進了她的腦海。本來說好他得空了便會來找自己的,現在想來,該是又落空了。
原本還有些失落,但是另外一個名頭游入了她的耳朵,讓韓冰兒莫名其妙地為之一振——「傅雨晴」。
有些耳熟,可偏偏想不起她到底是誰。听那七嘴八舌的聲響,似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千年難得一見,竟會再次出山,如何如何稀奇雲雲。
韓冰兒揉了揉發,糾結了半晌,還是無果,前頭花鏡月又開始不耐,她抿抿唇,只好先將此事擱置了。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