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 上,七月天氣總是火熱的,而我們雪雪姑娘的心情比七月天氣還要火熱。自從退親以後,她火急火燎地再也坐不住了,可是她還是耐著性子听從德仁哥的安排,邀請玉娥和婦聯主任來到家里,花了一天的時間,終于說服了她爸、她媽,同意雪雪和自己的心上人結親,可是雪雪媽還是撅著嘴巴︰玉娥、主任,不管咋麼說,我把女兒養活到21歲了,總不能白送人吧。雖說高價不合情理,不過彩禮錢還得要,反正結婚的時候家里沒錢買嫁妝。
玉娥拍了拍雪雪媽的肩膀︰哎呀,姑姑,你說這話可把人家雪雪虧了,雪雪15歲到生產隊參加勞動,到今年也6年了,每年掙的工分除了養活自己還有結余,哪里要你養活呢?彩禮錢嘛,當然得要,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買嫁妝,彩禮錢也花不完,還有孝敬你二老的呢。我和我德仁哥一塊去,一定看著把事情辦得穩穩妥妥的,姑姑,你就放12o個心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雪雪爸、媽也就無話可說了……
這天早晨,德仁、玉娥、雪雪騎著自行車,迎著掠過翠綠田野的涼爽的風,沿著平坦的有著彈性的土路,向北緩緩駛去。雪雪就像一只長期囚禁在籠子里而突然被釋放出來的小鳥一樣,歡快,活潑,奔放,嘰嘰喳喳地唱個不停,連她自己也听不清究竟唱的是什麼。德仁瞅她一眼,陽光下她竟像神話里的仙女那樣靚麗,德仁的心微微一動,便回憶起昨天晚上雪雪用親吻感謝他的事情。雪雪猛然想起今天是去和心上人定親的,自己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了呢?這樣一想,一片紅暈便浮上臉頰,把她裝扮得更嬌艷了。德仁和雪雪並排騎著車子,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德仁突然冒出一句︰女為悅己者容,雪雪,你今天為誰梳妝打扮得這樣漂亮呢?
雪雪媚笑著︰為哥哥你呀!
德仁無心的一句問話,倒把自己鬧了個大紅臉。緊跟在後邊的玉娥听見了,吃吃地笑著︰德仁哥,今天是雪雪的大喜日子,你跟著摻合啥呢?
德仁臉頰燒烘烘的,無話可說,便把車子蹬到前面去了……這時,不遠處呈現出一個綠樹環繞的村莊,雪雪的心咚咚地亂跳著,便招呼大家停下來休息︰他家就在這個村子,咱們商量一下,看怎麼辦呀?
玉娥說︰他,他是誰呀?你把名字告訴我們,省得認錯了人。
雪雪一時高興,俏皮地唱著眉戶《梁秋燕》里面的唱詞︰名字?名字先不能告訴你,只怕惹旁人說是非
玉娥笑笑︰不怕,你們這是自由戀愛,婚姻自主,不怕旁人說是非的。事情到了關鍵階段,你愛人的名字還要對我們保密嗎?
雪雪笑不可仰︰玉娥姐,城里人夫妻互相稱呼愛人,咱們農村人趕什麼時髦?再說,我們也沒有結婚呀。
德仁說︰沒結婚也可以稱愛人,你就趕一回時髦吧。
雪雪嘻嘻地笑著,學著新近上演的戲劇片《劉巧兒》里評劇演員新鳳霞的唱腔︰行,行,我說,我愛人嗎?他的名字就叫,趙,振,華。
玉娥說︰哎呀,我雪雪變成劉巧兒了,嘿嘿……
雪雪說︰我給你們說實話吧,我愛人的真實名字叫趙中華。
德仁贊道︰好名字,好名字,愛國主義濃厚的好名字。好了,咱們閑話少說,拉牛套車。我看,彩禮錢至少也得1ooo元,置辦嫁妝花5oo元,給家里留5oo元。
玉娥說︰我同意,不過還得看趙中華家里的經濟情況了。
雪雪高興地︰差不多,昨天我見過趙中華了。他家里的經濟情況還可以,去年修建的三間房屋里,有一間就是他結婚用的新房,我進去一看把人能羞死。一個大炕已經盤好了,嶄新的箱子、椅子、大立櫃用單子苫著。趙中華說,萬事齊備,單等娶我過門了。
玉娥說︰看把你急的。
雪雪捂住臉︰玉娥姐,不是我急,是他急嘛。
玉娥微微一笑︰你對他說,彩禮錢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雪雪撒嬌的︰玉娥姐,我是人,不是貨物。
玉娥說︰好,你就對他說,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雪雪摟住玉娥︰玉娥姐,別開這玩笑了。趙中華說,拿個千二、八百元的彩禮錢,他父母也同意。
玉娥說︰哎呀,你們都商量好了,還叫我們來干什麼?
雪雪擠擠眼楮︰叫哥哥、姐姐來密西、密西哇,哈哈…
于是,德仁、玉娥跟著雪雪走進趙中華家的大門,舉目望去,三間上房新嶄嶄地佇立面前,趙中華和他的父母早已笑嘻嘻地迎了出來。德仁和玉娥會心地互相看看,他們暗暗地稱贊著,這個趙中華果然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雪雪真的好眼光。「談判」進行得很順利,彩禮錢這邊按照商定提出1ooo元,可趙中華的父母一看兒媳美若天仙,溫柔可愛,高興得昏了頭腦,一口就答應了12oo元。在玉娥的慫恿和鼓勵下,雪雪把未來的公婆親親熱熱地分別叫了聲爸、媽,老兩口一興奮,一人遞給雪雪一個1oo元的紅包。待到要給介紹人的辛苦費時,德仁和玉娥堅決謝絕了。男方實在過意不去,給兩個介紹人一人贈送了一包餅干、一盒紙煙,在德仁的提議下,給雪雪也照樣帶了一份。
招待飯自然是具有本地特色的臊子面,那個湯果然是汪、煎、酸、香,那個面也是白、筋、細、長,把人吃得熱汗淋灕,趣味無窮,欲罷不能。
事情已經商定,便約了個吉利的日子定親,到時候雪雪的爸、媽要一起來趙家看看,接受彩禮。客人要走了,主人領著他們進入未來的新房參觀。趙中華早就去掉了苫在家具上的單子,雪白的牆壁襯托著橘黃的家具,閃閃光。德仁、玉娥嘖嘖稱贊,雪雪也心歡意滿。等到大家都走出新房以後,雪雪悄悄地拉住趙中華︰來,我給你說句話。
趙中華和雪雪進入新房,屋內隨即傳出輕輕的嬉笑聲……玉娥悄悄地踫了踫德仁的胳膊︰德仁哥,你去看看,他們在干什麼呢?
德仁微笑著︰玉娥,你是她姐,你該去看。
玉娥趁著主人沒有注意,悄悄地拉住德仁的手︰咱們慢慢地往外走吧。
德仁的臉倏地紅了,連忙抽回手來︰妹妹,可得穩重點,別讓別人看見了。
玉娥扭頭一看,雪雪已經走出新房,目光像閃電般射了過來,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雪雪大步走了過來,拉住玉娥的手,好奇地望著她。玉娥卻先制人,盯著雪雪緋紅的臉蛋,似乎在問︰你干什麼去了?
主人送出大門,趙中華猶自喜氣洋洋的︰雪雪,天氣熱,改天你們可要來早一點。
雪雪他們騎上車子走了,直到看不見身影,趙中華兀自在門口呆呆地站立著,不覺喃喃自語︰多麼美麗溫柔、活潑可愛的姑娘,這也是我的福氣。我萬萬料想不到,訂了婚,還能退婚,雪雪姑娘的斗爭精神,爭取自由的熱情,真令人佩服……
媽媽喊了聲中華,再喊了聲中華,還是不見答應,媽媽疑惑著︰兒子,你可不敢高興迷瞪了!
雪雪三人騎著車子,走過一半路程,來到寶雞峽干渠橋上,只見清凌凌的渠水嘩嘩地向東奔流而去,兩岸高大的白楊樹灑下濃厚的陰涼。三人自然而然地停在樹蔭下休息,清涼的水流攜帶著清涼的風一陣陣撲面而來,分外愜意。德仁有感而︰各位,是不是感到特別涼爽,特別舒服?盛夏時節,在火毒的太陽下,跑了一段路程,身上是汗濟濟的,臉上是熱烘烘的,在樹蔭下,涼風中,這麼一吹,那種涼爽,那種舒服,和單純呆在涼房底下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玉娥嫣然一笑︰德仁哥,怪道你今天興沖沖的,原來你是跟著雪雪妹妹找感覺來的,你說是也不是?
德仁笑而不答,雪雪卻有意岔開話題︰德仁哥、玉娥姐,你們說,奇不奇,怪不怪?這麼一條寬闊的水流嘩嘩的倒虹渠,我早晨過去的時候,怎麼沒有看見呢?
玉娥故作嚴肅的︰雪雪,要說奇,也不奇,要說怪,也不怪,當一個姑娘一心想著她的心上人時,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視而不見的。別說是一條雄偉的聞名于世的倒虹渠,就連西安來的有名的教授,還有赫赫有名的赤腳醫生,她都是視而不見的……
雪雪被說得滿面緋紅,撲過來抱住玉娥︰玉娥姐,不許你這樣諷刺妹妹。听村上人說,當年你來看我自強哥的時候,那才叫驚天動地呢?
玉娥不好意思地笑著︰雪雪妹妹,姐姐已經是徐娘半老了,不要再提年輕時的事情了。
雪雪詭秘地望著玉娥︰不提就不提,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呢。玉娥姐,我听你平日說話也很一般,為什麼今天說話一套一套的,好像敘述小說一樣,是不是德仁哥給你傳授技巧了?
雪雪一句揭秘的話,說得玉娥、德仁都不好意思了,雪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玉娥姐,我看見你偷偷地拉住德仁哥的手,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玉娥的臉上飛上一片紅雲︰好妹妹,可不敢亂說,那是院子里人多,我的手不小心踫上德仁哥的手了……
雪雪笑彎了腰,吼出一句秦腔唱板︰好一個聰明伶俐的玉娥姐,真會找借口,我也來試一試。好,你和德仁哥靠攏,我也和你們靠近,我把手甩動起來,看看能踫上誰的手。哎,踫上玉娥姐的手了,真的踫上德仁哥的手了,呵呵……
雪雪肆無忌憚地笑著,先是抓住玉娥的手,後來便緊緊地抓住了德仁的手……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