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果然听從德仁的安排,和家里人玩失蹤,平時不回家,星期天也不回家。家里著急了,一天幾次往教研室打電話,小王不敢閃面,只是囑托辦公室的人說他上課去了。後來,母親找不到小王,生氣了,便對接電話的人說︰同志,我是王建設的媽媽,請你轉告他,就說家里有急事,叫他無論如何抽空回家一趟。他要是再不回家,——我就不認他這個兒子了。
接電話的人對小王把情況一說,小王就沉不住氣了,來向德仁求救,德仁沉思著︰小王,看樣子這事不能操之過急,不能因此把家庭關系搞破裂了,只能慢慢地進行冷處理。你先回家一趟,也可以和那女孩見面,不過要不冷不熱,不即不離。
小王為難的︰張老師,我看和狄小麗還是不見面的好,那樣月容姑娘會誤會的。
德仁說︰狄小麗,好響亮的名字。唉,小麗,叔叔對不起你了,君子當成人之美,可是我不能促成你和小王的好事,當然這一切都決定于小王的態度……
小王說︰張老師,你對沒有見過面的小麗萌動了惻隱之心,可是世界上的青年男女,成千上萬,你又能促成幾對呢?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不過是一個良好的願望罷了。
德仁嘆息再三︰唉,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順其自然,你瞅對象的事情,我不再參加意見,全憑你自己做主吧!
小王說︰張老師,別這樣說,你的意見我會考慮的,何況我對月容特別有好感嘛。
就在小王準備回家的時候,月容的第二封書信又來了。小王還沒拆信,他的血液就已經沸騰起來︰
王老師︰
(這個普普通通的稱謂,讓小王感到親切自然,就像一家人坐在一起促膝談心似的。月容不直呼他的名字,是因為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到那一地步。月容沒有在他的名字前邊加上「親愛的」字樣,因為他們是初交,月容不願意自作多情,這顯示出月容的穩重。月容稱呼他「王老師」,顯出對他的尊重,這確實是一個不卑不亢、十分得體的稱謂。)
你好。
前一封信想已收閱,不知你感受如何?我們是初交,彼此並不熟悉,我再給你寫一封信,全當是匯報情況、交流思想、加深理解呢。
我是一個個性比較強的女孩,做一件事情,一定要千方百計地把它做好,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當我听說你不找專業不同的女孩時,便花費一個月時間復習文學知識,終于和你有了共同語言。我又是一個有理性的女孩,我知道男女從相識、相知到相愛,是有一個展過程的,我願意為促進這一過程多做努力,但是我也不會強人所難,一切順其自然而已。
王老師,如果你對我覺得順眼、順心、順意的話,那麼我們再約個時間交談交談。
愛慕你的劉月容
小王還是把信讓德仁看了︰張老師,月容又來信了,怎麼辦?
德仁說︰月容說得對,男女從相識、相知到相愛,是有一個展過程的。你先回家去,一切都看展情況再說。
星期六晚上,小王回家去了。星期天早晨,月容和紅梅早早地就來了,月容喊干爸,紅梅喊爸爸,逢玉拉著紅梅和月容的手連聲喊姐姐,一家人親親熱熱的。月容、紅梅把德仁和逢玉的髒衣服,拿到水房去洗了,晾到院子里。紅梅和逢玉在窗前復習功課,月容悄悄地問德仁,她寫了兩封信,不知小王收到沒有。德仁說收到了,小王也給他看了。月容紅著臉說,多虧信里面沒有什麼秘密,要不的話可真丟人呢。到了這陣,德仁只好把小王母親和狄小麗的情況對月容說了,月容心里便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了……
過了一會,德仁安慰月容說︰看樣子,世上瞅對象這事情,都有一個艱難曲折的挑選過程,不會是一帆風順的。從我與小王交談的情況看,他對你還是有好感的。你的兩封信,來得很及時,顯示出你的真誠穩重,不卑不亢,得到小王的稱贊。小王對母親和狄小麗玩失蹤,避而不見,惹得他母親大雷霆,小王這次回去,很難預料會是什麼情況,你要有思想準備才行。
月容惘然若失︰那麼,小王是腳踩兩只船,同時和兩個人談對象啦?
德仁說︰月容,小王和狄小麗談對象在前,你是後來硬擠進來的。
月容羞澀的︰照干爸這樣說,我倒成第三者了?
德仁微微一笑︰事情剛剛開始,關系都沒有確定,不存在第三者的問題。
月容嫣然一笑︰干爸,只要王建設和狄小麗一日沒有確定關系,我就有一日追求王建設的權利。
德仁說︰月容,你和小王只見過一面,難道就此鐵下了心,非他不嫁嗎?
月容撒嬌的︰干爸,任何人相愛都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的,難道你和干媽的第一次見面沒有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德仁一臉嚴肅的︰沒教養的孩子,大人的事情,是不好和你們孩子們相提並論的。
月容笑笑︰還是我媽媽開通,她常常對我講起她和爸爸戀愛的故事。好了,干爸,我剛了工資,今天我請客,大家去飯館吃一頓。吃了飯,咱們去逛公園。
逢玉听見了,喊道︰月容姐,我想吃白雲章餃子。
一屋子的人全都哄堂大笑起來,逢玉莫名其妙地呆立著,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月容滿面緋紅︰白雲章餃子嘛,不能吃,不能吃……
月容的眼淚卻汩汩地流了出來……于是,紅梅拉著月容,月容拉著逢玉,德仁跟在後邊,大家一起走出校門,找了個飯館,月容點了一盤木須肉,一盤炒土豆絲,一碗雞蛋湯,一人一碗大米飯,花錢不多,倒吃了個痛快盡興。
走進公園,月容不知不覺把大家領到了她和小王初次見面的地方,可走到近前一看,月容面紅耳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竟然怔怔地釘在那里。原來,小王正和狄小麗坐在排椅上談話,女孩子的目光多麼犀利,于是小麗和月容的視線便交織在一起了。是敵意?是醋意?是嫉妒?是懷疑?也許多少都有點,也許一點也沒有。面對著這樣的尷尬場面,德仁出面了︰小王,真湊巧,打擾你們了。好,你們談,我們到那邊去轉轉。
德仁伸手便把他這一家子指揮到旁邊去了。月容自然不好說什麼,只是臉上的紅暈愈來愈濃了,她心里暗暗思忖︰這女孩有點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再說,這女孩好漂亮,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就像《聊齋》里寫的狐狸變成的美女一樣,有一種狐媚,狐迷……咳,我就說在哪兒見過這女孩,原來是在《聊齋》里哇,嘿嘿……
紅梅悄悄地問道︰姐姐,你一個人偷偷地笑什麼呢?
月容說︰紅梅,你說,那個女孩漂亮不漂亮?
漂亮啊。
我與她相比,哪個更漂亮呢?
那個女孩不如姐姐長得漂亮。
月容問德仁︰干爸,我與那個女孩相比,哪個更漂亮呢?
德仁說︰那個女孩比你差得遠了啦。
月容又問逢玉︰逢玉,你說實話,我和那個女孩相比,究竟誰長得更漂亮呢?
逢玉畢竟只有九歲,一時沒法回答,跑過去看了看小麗,拐回來再看看月容,然後一本正經地︰還是月容姐姐更漂亮些。
月容哈哈大笑︰實事求是地講,我未必有小麗長得好看,可是你們都說我比小麗漂亮,這是因為紅梅有求于我,干爸偏向于我,逢玉害怕于我,所以才說我比小麗漂亮嘛。
紅梅笑不可仰︰姐姐,你學習《鄒忌諷齊王納諫》深有體會,活學活用,聯系個人實際,真有自知之明哩。
正在這時,旁邊有人說話了︰這哪里是自知之明啊,姐姐還是認為自己長得最漂亮,不過是讓大家來證明一下罷了。
月容扭頭一看,不是富生還是誰呀。月容笑笑︰嘿嘿,富生,你總是和姐姐唱對台戲,你沒有見過小麗姑娘,怎麼就能肯定我比她長得漂亮呢?
富生說︰姐姐,我比你們來得早,和王老師坐在排椅上的小麗姑娘,我早就看見了,她確實可以算作是一位美女了。其實,美麗是相對的,而且人們的審美標準也不相同,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是有道理的。不過,我覺得王老師有點不地道,愛情不專一,一邊和姐姐談,一邊又和別的姑娘談,這大概就是那種腳踩兩只船的愛情騙子吧?姐姐,算了,不和這種人談了,憑姐姐這樣優越的條件,還愁找不到好的對象嗎?
月容嗔道︰小孩子,知道個啥呀?姐姐的事,不要你管。干爸,咱們今天人多,去爬山吧?誰先爬上山頂,誰就是冠軍。
大家齊聲說好,便向公園西山走去,一會兒到了山腳下,富生喊了一聲「開始」,大家便奮力向山上爬去,他們的身影很快就淹沒在翠綠的樹叢中了……
他們選的是離山嶺制高點最遠的地方開始爬山,一路之上,一會兒爬上山嶺,一會兒走下低谷,一會兒彎腰從樹枝下鑽過,翻山越嶺,迤邐曲折,頗為有趣。年輕人生龍活虎,勁頭十足,富生、紅梅沖到前面去了,月容緊緊追趕,德仁和逢玉落在後邊。富生和紅梅最早來到山嶺最高點的底下,仰頭望去,山頭是用石塊砌成的,陽光下白花花地刺目。他們小心翼翼地越過巨大的石塊,向山腰攀去,凹下的石塊陡峭而光滑,幾乎沒有可以攀緣的石階,他們只能像猴子那樣貓著腰,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富生靈巧地向上爬著,轉身伸手來拉紅梅,紅梅把臉一紅︰誰要你幫忙,我能爬上去。
紅梅話音未落,腳下一滑,身子便向下溜去,紅梅連忙喊道「富生哥,快來——」,富生卻早有準備,迅地向下一探身,一只大手便緊緊地抓住了紅梅的小手……紅梅滿面緋紅,富生索性拉著她的手,一步一步攀上了山頂。他們站在茁壯的小松樹下,一陣陣涼風撲面而來,遠處的湖光山色盡收眼底,紅梅興奮地︰富生哥,這里雖然不是泰山極頂,卻也一覽眾山小,眼界寬闊,風景優美極了。
紅梅低頭一看,富生還緊緊地拉著她的小手,嫣然一笑︰富生哥,這里很安全,這手嘛,可以松開了。
富生連忙松開紅梅的手,臉像紅布一樣……這時,月容在山腰連聲喊著「富生,富生,快來幫忙」,德仁、逢玉也到了山底下……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