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陽光燦燦,雪原皚皚,雖系四九寒天,因為沒有西伯利亞寒流的侵襲,太陽照在厚厚的棉衣上,還是覺得暖暖的哩。大路上駛過來兩輛新嶄嶄的自行車,在陽光下錚亮閃光,車上騎著穿戴一新的雪雪和中華。先不說雪雪的笑臉始終綻放著艷艷的牡丹,單是那灑滿一路銀鈴般的笑聲,已經夠悅耳迷人的了。他們慢慢地騎著車子,臨近安平村的時候,雪雪諄諄囑咐中華︰中華,昨天晚上我是怎樣教導你的?
中華像背課文一樣熟練︰見了岳父岳母大人,先要恭恭敬敬地稟告︰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小婿中華這邊有禮。然後跪在地上,規規矩矩地叩三下。當然,最好的表現是磕響頭,能夠把額頭磕出血來,一定是最好的表現。
雪雪噗嗤一聲笑了︰看你個傻瓜不傻瓜,誰要你把頭磕得流血呢?停車,下車,听我給你講一講傻女婿的故事。
倆人推著車子,慢慢地向前走著,雪雪開講了︰從前,有個傻女婿,啥也不知道,這天新媳婦回娘家,怕他出丑,免不了諄諄教導一番︰傻瓜,今天我頭一次回娘家,吃飯的時候,你一定要文文雅雅。你听著鼓聲吃飯,鼓聲響一下,你夾菜一次;鼓聲不響時,你放下筷子,靜靜地坐著等候。傻女婿說︰知道了。原來,新媳婦早就和嫂子商量好了,讓嫂子在側屋擊鼓為號,指揮傻女婿夾菜的度。到時候,果然有了嫂子擊鼓指揮,傻女婿夾一下菜塞進嘴里,然後放下筷子靜靜等候,文文雅雅,彬彬有禮。岳父岳母十分高興︰都說女婿傻,我看一點也不傻。過了一會,嫂子內急,打五歲的女兒擊鼓。女孩起先敲一下,停一會,很有興趣,時間一長,孩子忘記了自己的任務,掄起鼓槌咚咚咚咚地亂敲起來,傻女婿用筷子夾不及了,端起盤子滿把滿把地抓著菜肴往嘴里塞,哈哈,中華就是這傻女婿……
中華看雪雪說得眉飛色舞,一時性起,把車子甩在一邊,緊緊地摟住雪雪,朝著她的桃花粉面就是一陣狂吻……雪雪用精致的小拳頭捶打著中華的胸膛︰傻女婿,小心旁人看見了。
中華繼續親吻︰唔唔,不怕,我親自己的媳婦哩,怕誰?
雪雪狠勁地在中華的上擰了一把,中華才把她松開,所幸也沒人看見。雪雪紅著臉︰中華,好不要臉,幸虧我是你的媳婦,要是遇見別的漂亮女人,早就把你抓到公安局去了。
中華厚著臉皮笑著︰正因為你是我媳婦,我才這樣大膽,要是別的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呢。
雪雪把嘴一撇︰騙人!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看那天晚上,一個個像餓狼一樣,張著血盆大口,恨不得一口把我吞進肚子里去呢。
中華嘆了口氣︰唉,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說了。還不是怪你長得太水靈,太女敕活,太漂亮,人看人愛,誰不想利用鬧洞房的機會,親一親,模一模呢?去年村東頭水娃娶媳婦,新媳婦比你差得遠了,鬧洞房那晚,我還渾水模魚,親了她幾口呢……啊,呀……
中華的大腿上又被雪雪使勁地擰了一把︰不要臉的東西,淨想佔女人的便宜。
中華嘻嘻地笑著︰美味佳肴誰不想吃,漂亮女人哪個不愛?
雪雪說︰現在你結婚了,今後要給我老老實實的。愛女人只能愛我一個,玩女人也只能玩我一個。今天給我爸我媽拜年,咱們抽空去看看德仁哥,人家畢竟解救過我,還給你聯系工作,學習養花技術。
說話之間,倆人進了村子,剛到雪雪家門口,早就被雪雪弟弟接進去了。一走進上房,中華便請岳父岳母在椅子上坐了,自己納頭便拜,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雪雪模著中華的額頭仔細察看時,並沒有流血的痕跡,才放下心來。
岳父笑呵呵的︰如今都是新時代了,不興這老規矩了。
中華一本正經的︰我是按照雪雪的要求做的。
雪雪格格地笑著︰人家和你開玩笑呢,你就當真了。
岳母笑笑︰中華啊,愛媳婦,可不能啥都听媳婦的,那樣你就變成傻女婿了。
中華樂了︰岳母,我就喜歡做一個傻女婿,听媳婦的話。
雪雪說︰媽,傻女婿來了,你拿啥招待啊?
雪雪媽說︰我給咱抓雞去——
雪雪哈哈大笑︰媽,現在你才去抓雞,真應了那民歌︰
丈母娘,愛女婿,
前院後院抓母雞,
殺公雞,叫明呢,
殺母雞,下蛋呢,
殺雞娃,可惜呢,
想來想去沒法哩,
捉個青蛙頂替呢,
通地扔進油鍋里,
青蛙一蹦三尺呢,
急急忙忙追趕去,
一直追了二里地,
青蛙跳進澇池里。
鍋里打個荷包蛋,
一鏟鏟成兩半個,
女兒先吃多半個,
女婿再吃少半個。
眾人一片笑聲,雪雪媽張口罵道︰死女子,你把你媽說成個嗇皮家家了。——不過,今天真的沒有給中華炖母雞吃,咱家外兩只母雞勤快得很,一天下兩個蛋,兩天下四個蛋,三天下六個蛋,四天下八個蛋——
雪雪插話道︰五天下十一個蛋。
中華笑了︰算錯了,五天下十個蛋,咋能多出一個蛋呢?
雪雪媽神秘地︰雪雪沒算錯,隔壁的母雞飛過來找我家公雞玩,時間長了,要下蛋了,來不及回去,就在我家下了蛋。不過這事可不敢亂說,小心人家听見了。
中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雪雪爸埋怨說︰娃他媽,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干啥呢?
雪雪媽說︰是他家的母雞飛過來,又不是他家的女人飛過來,你心虛啥呢?
雪雪爸︰咳,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雪雪爸拂袖而去。雪雪媽尷尬地笑笑,到廚房去做飯。中華悄悄地捅捅雪雪︰你媽,啊,我岳母真有意思。
雪雪把眼一瞪︰中華,悄著,別多嘴,誰也不會把你認啞巴。
一會兒,飯端上來了,這是雪雪媽的看家本領,烙了一大盤千層油餅,打了兩碗荷包雞蛋。中華用筷子夾起油餅,油餅酥得掉渣渣,層層多得數不清,咬一口,酥脆香軟,贊不絕口。中華一看,好大一個碗,里面盛著四個荷包蛋,紅艷艷油辣子漂了一層。中華望望荷包蛋,再望望雪雪媽,看她的表情怪怪的,心中便有點疑惑。中華心生一計,對雪雪說︰給我沖一杯茶喝。
雪雪站起來轉身要走,雪雪媽說︰你坐下吃飯,我去泡茶。
雪雪媽往廚房走去,雪雪還沒轉過身,中華趁這個機會,雙手同時動作,迅地調換了兩碗荷包蛋。雪雪媽端來茶壺、茶碗,放在桌上。中華只顧專心地吃著油餅,無暇顧及雞蛋。雪雪媽還在操心著荷包蛋︰中華,油餅干,你吃個荷包蛋,再喝點湯,滋潤(舒服)一些。
中華點點頭︰好,謝謝岳母關心。
中華說著,夾起一個荷包蛋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湯,連連稱贊︰好吃,好味道。
岳母,雪雪經常說你油餅烙得酥,荷包蛋做得香,在村子里是有名氣的。今天一吃,果然名不虛傳。
雪雪媽笑罵雪雪︰死女子,烙油餅、打荷包蛋,家常便飯,誰不會做,要你給我吹牛?
雪雪媽看中華吃了雞蛋,喝了湯,沒有異常的反應,心里暗暗思忖︰說他是傻女婿,真是個傻女婿,吃了雞蛋,喝了湯,難為他忍耐住了。
正在這時,雪雪夾起雞蛋咬了一口,連忙吐在桌子上︰呸呸,媽呀,把我咸死了!
雪雪媽用筷子在雪雪碗里蘸了一下嘗了嘗,果然咸得要命,這才嘻嘻地笑了︰嗨,傻女婿有傻福哇,我給他碗里放了三勺鹽,怎麼偏偏讓雪雪吃了?
中華心里好笑,可是哪里敢笑啊?他低著頭吃飯,佯裝什麼都不知道似的,總算蒙混過關了。吃了飯雪雪和中華拿著禮品到德仁家里去拜年,德仁和秀蘭在里屋接待了他們,于是大家高高興興地圍著被子坐在熱炕上說話。雪雪說起中華給她爸、她媽磕了三個響頭的事情,全都樂了。中華卻一本正經的︰媳婦的命令,不敢胡弄。媳婦叫我咋辦,我就咋辦。媳婦叫我向東,我絕對不敢向西。
雪雪故意狠狠地瞅著中華︰趙中華,這可是你說的,要絕對服從我的命令。那麼,我問你,你可要老實交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不等雪雪提出問題,中華連忙舉起雙手︰媳婦,我投降,我坦白,不就是岳母把放了三勺鹽的荷包蛋放錯了地方嗎?
雪雪瞪著眼楮︰真的放錯地方了嗎?
中華故意戰戰兢兢的︰起先放對著,可是我不知道這是專門給我準備的加鹽加辣的荷包蛋呀。我一看碗里漂著厚厚一層油花,我一想你懷著……需要增加營養,就和你的碗調換了。
雪雪說︰為了我,把人能咸死。看樣子,你早就有防備哩!趙中華,你就是聰明。
中華笑笑︰不好意思,小聰明。
德仁和秀蘭忍俊不禁,全都笑了。雪雪伸出小手,擰住中華的耳朵,可後來看看德仁,看看秀蘭,慢慢地松開了手……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