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嘎嘎!」
「該死的蟲子……」
秦關揮起手中的報紙惡心地拍掉了遮陽帽上的黑色軟蟲,接著抬起皮鞋一腳踩了上去。
「——」只見一灘腥臭的黑色液體從鞋底滋了出來,有幾滴還滋到了褲子上,秦關不禁皺了皺眉頭,他確信他從來沒見過這種不但會叫、還有黑色體液的軟蟲子。
「我靠,這什麼蟲子?」秦關咬牙切齒地用報紙擦了擦褲子上的黑色液體,接著將那份看都沒看的新報紙厭惡地扔進了垃圾箱。
「真是諸事不順!」秦關看了眼五月的焦陽抹了一把汗,真是一事不順看什麼事都不順,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的秦關更是有種抓狂的感覺。
「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秦關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情緒,然後看了眼遠處的那個藍白相間的店門面,今天這事一定要冷靜,褲子髒了事兒小,工資要不回來事兒大啊。
唉,工資啊……想起被拖欠的工資秦關就頭疼,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可是從奸商手中要錢哪是那麼容易的?在如今的社會,拖欠實習生工資幾乎成了潛規則,那些奸商似乎故意欺負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經驗、沒有人脈,很多學生白白干了一兩個月的髒活重活後卻沒得到一分錢,秦關也不是第一個。
然而這就是社會,剛畢業的大學生有幾個沒吃過老油子的虧?就是有高人指點著的二代們也免不了,更何況秦關這身高相貌身世普通得扔進人堆就找不到的苦逼男,還是一枚連家都沒有的苦逼男。
在兩年前的那場千年洪災中,秦關的家鄉萬江市百里大堤在某領導「固若金湯」的保證中潰于一夕,數萬軍民從此杳無音訊;那年秦關活了下來,卻也成了孤兒。
孤苦無依的秦關靠著父母留下的存款和方姨的接濟方才讀完了大學,萬江已經無家可歸,秦關也不願回那個傷心的城市,他當前的打算便是留在東山小城,一個人——好好地活著。
「啪!啪!」就在秦關頭疼的時候,北邊模模糊糊地傳來幾響「鞭炮聲」,很清脆、也很刺耳。
Tm的又一家奸商開業了?秦關抬眼望了望大路北頭月復誹了一句,然後穩了穩心緒,大步走向那家不大的食品物流公司,與眾不同的經歷早已磨練了他隱忍的性格,對于屬于自己的東西,秦關絕不會輕易放棄,三次不行就四次、五次、六次……就是煩,也得煩死他們!
「你咋又來了?出去出去!」就在秦關剛剛踏入食品公司的院子時,一個刺耳的女聲響起,緊接著一個黑絲紅唇的妖艷少婦一臉不耐煩地沖秦關揮著手,就像在趕一頭牲口似的。
「呵呵,王姐早,我來看看張總在不……」秦關保持著基本的素質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雖然他很想扇這個女人一頓,但是他更明白,一旦撕破了臉反而會對自己更加不利。
「看什麼看?你老幾啊?出去出去!不出去我報警了啊!」姓王的女人壓根就不理秦關那一套,一臉厭煩地繼續沖秦關揮著手,她身後那些正在搬箱子裝車的員工也跟著投來幾束冷漠的眼神。
「哎我說,你別……」
「別什麼?別什麼?別哪樣啊?你的實習工資已經打款給你了!合同已經到期,你現在和本公司沒有半點關系,憑你現在的搗亂行為我馬上可以報警抓你!」
「哎王曉霞,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可真沒收到工……」
「嘿?奇了怪了啊,你沒收到工資管老娘什麼事兒啊?」
「你不是說打款……」
「喲呵,小伙子,做人要先找自己的原因,別有什麼事兒全賴別人,你沒收到錢不找自己的原因你過來耍什麼威風?我再給你說一遍——工資已經付過了!」
「好,既然這樣,你把打款憑條拿來,咱當面對證。」到了這個份兒上,秦關也放棄了對女人基本的素質。
「哎喲喂,打款憑條是你能看的?那是財務機密,怎的?想看啊?拿律師函來啊?」王曉霞似乎對秦關這手早已習以為常,甚至連想都不想就將秦關的路堵得徹徹底底。
「你……」秦關有種咬碎鋼牙的沖動,真是你給他講道理,他給你講歪理,你給他講歪理,他給你耍流氓,年輕的秦關怎麼能是這種老油子的對手?一旁的運貨車下,兩名曾經和秦關說得來的員工也投來了兩束無奈的眼神。
「啪!啪!」突然間,又是一陣「鞭炮聲」遠遠傳來,隱隱得似乎還听見有人在「歡呼」,更有大喇叭的嗷嗷聲,似乎某領導正在給某新開業的奸商致辭表功,听到這聲音秦關突然有種毀天滅地的沖動。
「不用律師函,我有銀行的入賬明細,這段時間我根本就沒有收到你們打來的錢!」秦關壓抑住內心的憤怒,從兜里掏出一張小紙片說道。
「嘿嘿?奇了怪了,那我們的打款明細上為什麼有你的錢啊?」沒想到王曉霞竟然連看都不看,直接叼起一根煙很放蕩地點燃。
「你把打款明細拿來,敢不敢和我當場對質?」
「哎喲喂,你讓拿明細就拿明細?想看?行啊,拿律師函來啊?」
「我說你別老拿律師函來說事兒……」
「我怎麼不能?你懂法不懂?這是法律規定!還大學生呢——」王曉霞正在唾沫星子橫飛的時候突然間推開秦關顛顛兒地小跑向院門口。
秦關眉頭一皺趕緊扭頭看去,只見**辣的太陽下,一輛帕薩特穩穩地駛進了小院,接著一個一臉和諧滿滿的中年男人夾著個手包在王曉霞的迎接下「器宇軒昂」地鑽出轎車,連看都沒有看秦關一眼就走向辦公室。
「張總、張總!您來了,我是秦關,您這兒以前的實習生,您看我的工資……」秦關趕緊走過去攔住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維持著最後一絲臉面,他比誰都清楚,撕破臉對自己沒有一點好處。
「啥的工資?你誰啊?」張姓中年男人用眼角掃了一眼秦關淡漠地擠出一句,接著就當秦關不存在一樣繼續往里面走。
「張總,做人總得講個信譽吧?我干了兩個月,合同到期了為啥不給我工資?」秦關咬了咬牙,後退幾步再次攔在中年男人面前說道。
「王總啊,咱們欠他的工資嗎?」張姓男人略微停了停腳步,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扭頭問向王曉霞。
「啊喲,張總,他就是來這兒搗亂的,咱們一向遵紀守法,怎麼可能拖欠員工工資呢?」王曉霞趕緊挽住張姓男人的胳膊,一對明顯灌了 膠的高聳拼命扭蹭著那條肥胖的胳膊。
「年輕人,請拿出律師函證明你說的話言之有據,如果沒有,你現在的行為就是擾亂我公司的正常經營秩序,別逼我報警抓你。」張姓男人冷哼一聲,淡漠地撂給秦關一句話。
「你們……你們就是賴賬!你們壓根就沒想給我錢!」秦關咬著牙厲聲說道,他在拼命忍著撿塊磚砸過去的沖動。
「年輕人,說話要注意!你誣蔑我公司拖欠工資的話我已經錄下來了,我要起訴你誣蔑和誹謗,而且會通知你的學校,讓你拿不到畢業證,你就等著接律師函吧!」張姓男人微微冷笑了一下,沖著秦關揚了揚手機尖刻地撂下一句話。
「張志勇,行,行,行……我去勞動局去……」秦關氣得青筋暴露,他早就預料到這些奸商非常善于利用那些條條框框,他一直讓自己保持著最基本的素質,但沒想就這樣還是被抓住了辮子——他,還是太女敕了。
「隨你便。」張志勇頭都不回地扔下一句。
「好,好,好……」秦關緊咬牙關連說三個「好」字;秦關的信條從來都是恩仇必報——山不轉水轉,咱們走著瞧!
「嘿嘿嘿!隨你便,你就等著接律師函吧!」王曉霞一邊扭著 一邊扭過頭冷笑道,「哦,再告訴你一句,我們就是把錢孝敬衙門口的差爺也不會給你一分錢——哈哈哈哈哈……」
「 里啪啦!」突然間,倉庫的玻璃在王曉霞的奸笑聲中紛然碎裂,片片碎渣夾雜著女人的尖叫聲如雨點般四濺開來!
「你Tm的你想死不是!」听到碎裂聲張志勇猛然扭過頭沖秦關一聲嘶吼,他本能地以為是秦關腦子熱了要砸店。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秦關拼命搖著手辯解,他還沒有傻到授人以這麼大的把柄。
「貓了個咪的你還嘴……」
「啊——!!」就在張志勇撿起一塊磚頭要撲向秦關的一剎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回蕩在悶熱的院落中,兩人幾乎是同時順著慘叫的方向扭頭看去——
只見那輛東風貨車旁,幾名男女員工正躺在地上拼命慘叫、拼命掙扎,大片大片的鮮血浸透了衣服、染紅了水泥地面,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撕扯著頭——頭!!
不!那不是頭!
秦關瞪大了眼楮死死盯著掙扎的人群,他分明看清了那些工人在撕扯著什麼——那不是黑色的頭,而是一條死死裹在腦袋上的蟲子!黑色的、會叫!只是,這幾只要大得多!
「呯!——呯!」就在秦關大腦一片空白之際,幾聲「鞭炮聲」再次傳來,緊接著高音喇叭的怒吼也隨著警用直升機的轟鳴越來越近,而那些所謂的「歡呼聲」也變得越來越清晰——那是此起彼伏的慘叫!
「啪嗒!」突然間,秦關感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遮陽帽上,軟軟的、似乎還在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