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之後,馬宇軒就開始琢磨賺錢的事情。作為一名大學生,要想在兼顧學習之余賺點外快,大多數人的第一選擇當然是做家教。
大學生除了出賣自己的知識,好像也沒什麼更好的生財之道。馬宇軒問過舍友們,得知G市的大學生家教的普遍價格是800元一個月,每周兩節課,每節課兩小時,至于補習的內容則由學生家長來決定,有補習英語的,補習數學的,補習物理的,還有補習鋼琴的。
馬宇軒正在網絡上搜索家教信息,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了,他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有些疑惑地接通了,語氣標準地說︰「喂,您好!」
「馬宇軒,快下來!我是李璐,找你有事!」電話那頭傳來李璐高尖的嗓音。
馬宇軒一時沒想明白她怎麼會有自己的號碼,頭腦短路地問道︰「啊?下?下哪里?」
李璐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分貝,催促道︰「下樓啊!我就在你們宿舍樓下,快下來!」
說完就掛了電話,不給馬宇軒反應和一問再問的時間。
這個李璐,還真是個風風火火的小丫頭,事先也不說有什麼事,都直接殺到宿舍樓下了才給自己電話,這要是萬一自己有事外出,她不就白等了麼?
將這種無關緊要的念頭拋諸腦後之後,馬宇軒快步下樓,一出門口就看到了李璐。她換了一身白色運動服,手里拿著羽毛球拍,頭發干練地盤起,配合腳下那一雙粉紅色的球鞋,顯得青春活力,與迎新晚會上彪悍的母夜叉形象判若兩人。
看到馬宇軒下來了,李璐揚了揚手中的球拍,招呼道︰「走!陪我去打羽毛球!」
馬宇軒微微一愣,沒想到李璐是找自己打羽毛球,看來女孩子口中的有事果然都是些瑣碎小事呀,略一遲疑道︰「現在去打羽毛球?這個…我宿舍還有點事……」
「你能有啥事呀?」李璐不假思索地打斷他的話,然後說出一句讓馬宇軒狂汗不止的話,說,「你們宅男躲在宿舍里,不是下毛片,就是擼管子,能有啥正經事情?」
馬宇軒差點要當場跌倒,這樣粗俗的話語說出來,連他都覺得不好意思,李璐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果然東北女生的彪悍傷不起呀,他尷尬地說︰「嘿….沒…沒這回事,你別亂說。」
李璐看在眼中,只當他是做賊心虛,也不以為然,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沒啥不好意思的!宅男不都那樣麼?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
馬宇軒的臉色更紅了,萬萬想不到李璐說話如此開放,渾然不覺這是多麼敏感和禁忌的話題,在李璐面前,單純的馬宇軒有一種不折不扣的「被調戲」的感覺。
李璐似乎很享受這種調戲的感覺,歡笑道︰「哈哈!瞧你這害羞的樣子,咱都是大學生,成年人了,說這些話題有啥不好意思啊。剛才我說的只是上聯,還有更勁爆的下聯和橫批,你要不要听?」
「別別別…上聯就夠了!」馬宇軒連忙揮手止住。
其實關于這副對聯的下聯和橫批,馬宇軒是知道的,他偶然間在百度帝吧看見過下聯是「先撕長裙,後撕短褲,百撕不得騎姐」,橫批是「無擼木騎」,這些內容更加不堪,李璐要是當面說出來的話,估計他會窘迫得破荒而逃。
李璐見他這副純情男生的可愛樣子,更覺得意,開懷笑道︰「哈哈!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姐說話很犀利?很有點東北女生的味道?」
馬宇軒心悅誠服地嘆道︰「犀利!太犀利了!,你簡直就是中大的犀利姐啊,我對你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有如黃河泛濫……」
「得得得!別吹捧我了!跟你說正經的呢,陪我去打羽毛球吧?」李璐收起笑容道。
馬宇軒一本正經道︰「我今天真有事,不能陪你去了,要不下次吧。」
李璐有些失望,隨即眼珠一轉,嘴角溢出一絲笑意,說︰「真不去麼?我忘了告訴你,夢夢也會去哦!你就不想把握這難得的機會麼?」
听到這明顯帶點陰謀的勾引加挑逗的語氣,馬宇軒的興奮勁只持續了一秒鐘,很快就冷靜下來,他並非那種為了女人不顧一切的登徒子,雖然很想親近王夢婕,但下定決心當家教賺錢的他是不會半途而廢的。
「真不去了!下次吧!」馬宇軒淡淡地說。
李璐大感沒趣,不由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能重要得過親近王夢婕,問道︰「好吧!那就下次吧,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到底在瞎折騰什麼?」
馬宇軒也沒打算瞞她,據實說道︰「我想找找看有沒有當家教的兼職。」
「家教?你很缺錢麼?」李璐有些困惑地看著馬宇軒,看他衣著打扮,雖然是農村出身的,但家境應該還算殷實,不至于為學費和生活費操心。雖說很多大學生都兼職做家教,但現在只是開學第二周,若不是金錢除了問題,恐怕誰也不會如此著急去兼職家教。
馬宇軒一時也解釋不清,好整以暇地點點頭,說︰「算是吧!」
李璐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找到了麼?」
馬宇軒搖了搖頭,剛才他在網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家教,有的地方太遠,有的虛假信息,有的則是不折不扣的垃圾廣告,光是甄別這些信息的真假就花了他不少時間。
李璐想了一想,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遲疑了一會,才遞給馬宇軒,說︰「你要當家教是吧?正好我舅舅要請家教,你到這個地方去面試一下吧,看看過不過得了關。」
馬宇軒心想又會有這麼巧的,接過名片一看地址上寫著的是珠江新城的怡桂苑小區,心中頓時涌起肅然的感覺,由衷道︰「,看來你舅舅來頭不小啊,在珠江新城買得起房。」
珠江新城號稱是全市最繁華的地段,目前房子市價已經超過5萬元每平,珠江新城歷來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能在那里安家落戶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
李璐似乎不願多談家事,好整以暇地說︰「地址和電話都寫在上面,你著急的話就快點去吧。我也要去打羽毛球了,回聊吧!」
說完揮手告別,小跑著直奔運動場去了。
馬宇軒收拾心情,上樓換了一套干淨整潔的衣服,前往珠江新城面試當家教。
一出了地鐵口,看到一排排矗立的摩天大樓,馬宇軒思緒激揚,心潮澎湃。這里的摩天大樓既高且多,直插雲霄,遮雲蔽日,氣派十足,每一幢大樓上都標注著「國際」二字,諸如某某國際酒店,某某國際公寓,某某國際控股公司,更是將這種國際化大都會的奢華推向更高。
「什麼時候,我才能在這里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呀!」
馬宇軒也和千千萬萬的外來工一樣,不禁發出這樣的感慨。事實上作為G省的一份子,精通粵語的他並不被排斥為外人,但內心深處的那種漂泊和流浪的感覺,卻是和外來工並無二異。
在這一刻,馬宇軒突然意識到,自己長大了,他再非那個無憂無慮的快樂小子。人長大了就會有煩惱,現在的他就充滿煩惱,為生活所煩,為未來所煩,為前途所煩。
馬宇軒按圖索驥地上了怡桂苑的23樓,發現這里的樓層采光極好,又涼爽通風,安靜清雅,十分宜居。
叮咚。
開門的是一位十六七歲的男孩,眼中的驕傲和冷漠透露出倔強。馬宇軒微微一笑,看來是個青春期的叛逆小子。來時他曾幻想過,會不會像YY小說里的情節一樣,遇到一個極品蘿莉,然後發展一段旖旎的師生戀,現在看來那純粹是網絡寫手的自我意婬罷了,現實生活中哪有這麼多旖旎的艷遇。
「你好。我叫馬宇軒,是你未來的家教老師!」雖然事情還沒有定下來,但馬宇軒還是以家教老師的身份自居,要不然也不知道該如何自稱和稱呼對方。
那男孩詫異地將馬宇軒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才放他進去,冷冷地說︰「先別說得這麼早,過得了我爸那一關再說吧!」
兩百多平的房子裝飾得富麗奢華,滿屋的珍貴物品更是價值不菲,無論誰置身于這樣華麗的房間,都會感受到主人的尊貴地位。牆上掛滿字畫,一邊是並排的「平步青雲」和「大展宏圖」,字跡龍飛鳳舞,另一邊則是臨摹的山水名畫《富春山居圖》。
名貴的意大利沙發上坐著一對中年夫婦,男的額頭寬廣,不苟言笑,一看就知性格強勢,女的面目慈祥,儀態雍容,華貴典雅,顯示出良好的修養。
看見馬宇軒進來,那貴婦人連忙起身,熱情地迎過來,說︰「你就是馬宇軒吧?璐璐跟我們提起過你,說你學習成績不錯,很適合做小杰的家教老師。」
馬宇軒謙虛地說︰「阿姨你過獎了。」
正在暗自慶幸談話氣氛很愉悅的時候,那男人突然問道︰「听璐璐說,你是農村的?」
他的語氣低沉,含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尊嚴,給人一種仿若受審的壓迫感。馬宇軒直覺地感到,此人必定是個嚴肅古板之人,任何油腔滑調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馬宇軒點了點頭,說︰「是!」
听到這個肯定的答案之後,中年男人的目光變得深沉而復雜,說︰「好!那麼,請你回答我三個問題。」
馬宇軒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接話道︰「不知是哪三個問題?」
中年男子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毫不客氣,極為犀利地說︰「農村孩子無良,常常有偷雞模狗的壞習慣,我家的前幾任保姆就犯下過這種罪行。農村孩子無才,不學無術,鼠目寸光,龜縮在大山里,對外面的世界了解幾何?農村孩子無德,做事多數是為錢,經常敷衍了事,沒有職業道德,對人對事都不負責。試問一個無良,無才,無德的農村小子,憑什麼給一個優秀的城市孩子當家教?」
馬宇軒頓時火冒三丈,他萬萬沒有想到,中年男子竟然對農村孩子抱有如此大的偏見,不惜用帶有侮辱性的言語來攻擊自己的身份,以此來彰顯他的尊貴和威嚴。
與生俱來的自尊心,讓馬宇軒立刻站了起來,憤然駁斥道︰「你可以看不起我,也可以言語蔑視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整個農村。農村怎麼了?這個國家的多少財富是由農民創造出來的?你們城市人,難道天生就高人一等麼?」
貴婦人似乎也意識到中年男子的語氣太重了,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眉頭輕蹙道︰「文博,他還是個孩子…」
中年男子置若罔聞,淡淡地看著胸口劇烈起伏的馬宇軒,語氣沉穩得叫人動容,繼續施壓問道︰「別拿什麼農村和城市說事。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試問一個無良,無才,無德的農村小子,憑什麼給一個優秀的城市孩子當家教?如果你的回答能夠令我滿意,我或許可以考慮給你一個機會,否則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馬宇軒冷眼看著這個居高自傲的中年男人,此人根本就已經將自己紅牌罰出場,現在卻還在這里假惺惺地想听自己的答案,這種變相的玩弄更讓馬宇軒氣憤,他怒極反笑道︰「你問我憑什麼?好!我就來回答你!就憑我是農村的!」
中年男子聞言錯愕,啞然失笑道︰「你這算什麼回答?」
馬宇軒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歧視,把心一橫,說話再不顧忌,說︰「第一,因為我是農村的,所以我個性善良,純樸老實,我們農村人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絕對不是你說的偷雞模狗。第二,因為我是農村的,所以我勤奮刻苦,用功讀書,語數英物理化沒有一科不比你兒子強上一百倍,我是N市高考狀元,你說我教不了他?第三,因為我是農村的,所以我知恩圖報,你給我一個機會,我就會用心報答你,把你的兒子當成自己弟弟一樣傾心輔導,當然,恐怕你也不會給我這個機會了。」
他說到此處,自覺氣氛已經弄僵了,再沒有呆下去的必要,徑直往外走道︰「夏蟲不可語冰,我們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此告辭,打擾了!」
就在他右腳幾乎邁出房門的時候,那中年男子在身後喊道︰「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