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的斷界崩塌了。
並非是其他理由,而是因為虛無的斷界其使命已經完成。在「塞克蒂」決定下取消了這個偉大的自在法而開始自我崩塌……這對奧都爾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在他的眼里虛無的斷界是擁有特殊意義的地方,就這樣看著它消逝在眼前,這幾乎讓奧都爾流下眼淚。
天空的白之圓月宛如被打碎的鏡子般露出了裂痕,以這個為契機,整個世界正在「塞克蒂」的意志下崩塌著。
奧都爾與白之塞克蒂默默的看著這幅景觀。
白之塞克蒂閉上了眼楮,一如既往的用毫無感情的腔調說道。
「這樣,我的使命也就結束了。」
「是啊,在我沉睡的年月中幸苦了呢,吾之半身。」
勛章中的黑之塞克蒂也頗為感慨的嘆了一口氣。
奧都爾沒有插話。
僅僅只是听著,听著而已。
「確實很幸苦,在這四十年內找尋了多個人類。可一直到現在為止才培養出來真正合格且優秀的人才。能夠容納‘塞克蒂’這個存在的容器比想象中的還要稀少……說不定,奧都爾是唯一一個適格者。」
「真是夸耀的說法,奧都爾就這麼令你滿意麼?」
「……只有這點我絕不說謊。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類,沒有之一。」
自豪著說著,可白之塞克蒂的腔調還是那樣毫無感情。
然而光是這樣就足以令奧都爾感到臉紅,這樣贊嘆自己的塞克蒂,正是那位培養了奧都爾高達十多年的少女啊……那位總是面無表情,毫無感情卻盡心盡力的將少年培養成才的人。
能夠得到她的夸獎,讓奧都爾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自豪。
察覺到了奧都爾心情的變化,黑之塞克蒂也發出了苦笑。
「這還真是……了不起的羈絆。奧都爾到底會成長到何等的地步我會拭目以待,可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吧。我想這個傻小子已經想要迫不及待的了解‘我’與‘你’之間的關系了。作為最後的一刻,不準備說點什麼麼?吾之半身吶。」
瞬間——
奧都爾的表情變了。
「最後的時刻……這是什麼意思?」
黑之塞克蒂完全沉默下來,看來是要將這個時間給與白之塞克蒂與奧都爾吧。
對此白之塞克蒂真心的感謝她,雖然說任誰來解說都是沒有差別的。然而到了這一刻,果然還是想要自己與奧都爾進行最後的對話才安心。
帶著某種異樣的心情,白之塞克蒂一如既往用她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
「不管你是否能夠接受,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遍……不許打斷、也不許任性。」
還是說出這樣的話。
看來讓塞克蒂懂得溫柔的描述果然是不可能的。這讓奧都爾想起了他剛來到這里的時刻,塞克蒂正是用這種帶有強烈命令語氣的言語來與自己溝通的呢。
雖然很懷念當時的感受,可現在也並沒有那個空隙了。
白之塞克蒂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視了奧都爾的意見與表情,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要從哪里開始說呢……首先,清楚同心異體這個詞語麼?」
「……我可以想象成一個人分裂成兩個不同的個體這樣理解。」
「敏銳的直覺,從結果上來看確實是這樣不錯。」
貪婪的掠奪者正如字面意義,是為了獲取強大的力量連同伴都會毫不留情出手的家伙。
在紅世中赫赫有名,不止是她可怕的、能夠強制性掠奪他人才能的可怕異能,更是她貪婪而決不放棄的強烈執著……被塞克蒂盯上的獵物,無一例外全部成為了魔王的餌食。為此而被眾多紅世使徒所恐懼,宛如紅世當中天災一般的存在。
論存在時間遠不如那些古老的紅世魔王,然而卻吞噬過不止一個古老力量的魔王,為此而洋洋得意。
終究會遇到強大的、不可戰勝的存在來討伐她的吧?原本就是這樣的,所謂的因果報應也是如此。
但是她卻擁有比任何人都要冷靜的頭腦。會像天災一般的存在,自然會擁有其自傲的睿智。無與倫比的預言能力也是她所擁有眾多異能的一種……或者說,是被她強制奪取過來的眾多異能的一種。
早已知曉這樣下去不行的她,為了能夠獲取更多、更多的愉悅便分裂了自己。
代表絕對貪婪的黑之塞克蒂與智囊一般存在的白之塞克蒂。
分工明確。
黑之塞克蒂奪取他人的力量,享受著貪婪的愉悅。白之塞克蒂冷靜的使用紅世之中屈指可數的自在法才能,擔任著引導與走向未來的通道。
只要黑與白相結合、貪婪與睿智相交錯,就不可能失敗。
「似乎有種超級大的感覺……」
「原本我就是貪婪的掠奪者,擁有這種程度的沒什麼好奇怪的。」
白之塞克蒂理所應當的解釋著。
「說到這里,你也差不多理解了吧……與其說是分裂,不如說是制造出一個擁有相當程度能力的‘磷子’。……也就是智能機器一般的東西。」
「……」
奧都爾沒有說話。
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對……教導他的曾是在紅世赫赫有名的大魔王,理應害怕到顫抖才對。可面對一如既往毫無感情的撲克臉,奧都爾卻無法感受到一點恐懼的心情。
是因為生活在一起太長的緣故麼?還是說……真的如同她所說,她只不過是一個宛如‘智能機器’一般的東西?
不,只有這一點無法被承認。
「才……不可能是智能機器……」
「從效果上,我的作用就是如此。這是不可反駁的現實。」
說出了更加殘忍的話。
還是用那毫無感情的口氣。
然而,正是這個口氣讓奧都爾更加動搖……對于奧都爾來說,白之塞克蒂是導師、是姐姐、是人生的指導員,宛如親人一般的存在。就這樣被告知其實她的存在意義就是和智能機器一般,會受不了到哭出來也並不是不能理解的。
但是奧都爾沒有哭。
他僅僅,僅僅只是咬著嘴唇,倔強的直視白之塞克蒂。
與之相反,白之塞克蒂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總之,我大概的作用也就是這樣。所以,當決擇出正確的做法之後。我就會消失……因為剩下的已經沒我的必要性了。」
「怎、怎麼會……」
「我說過了吧,不要任性。稍微換個簡單的意思來理解。我之所以被制造出來就是為了將貪婪的掠奪者塞克蒂引上通往最強道路的工具。為此,所下的一切判斷也是基于這個原因而已。將你培養成為火霧戰士也是如此。」
毫無感情的話,說出了更加過分的事實。
「而現在,你已經是貪婪的掠奪者塞克蒂的火霧戰士了。剩下的路途已經沒有我的必要性了……因為我所做的都已經完成了。消失也是當然的吧。」
瞬間——
奧都爾爆發出來。
「怎麼可能是當然的啊!」
怒吼了出來。
雖然……早已察覺到塞克蒂的不對勁。是那樣的毫無感情、語氣與其他行為也超級怪異。
但是……
但是……
但是就算是這樣,這樣的塞克蒂也是擁有自己的性格……喜歡一本正經的說著謊話,喜歡看那些奇怪的書籍,喜歡與大海一切有關的事物,偶爾也會說出不得了的話,也會和自己說笑……
這樣的她……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是……
奧都爾因為哽咽說不上來話。
勛章中的黑之塞克蒂嘆了一口氣。
「不得不說上兩句呢,稍微說的過分了一點呢吾之半身。」
「就算你這樣質問我,我也只不過將事實說了出來罷了。」
「……」
黑之塞克蒂再次沉默下來。
連一句都無法回嘴,這就宛如在說「她說的一切就是真相,無可辯駁」一般。
嚓——
虛無的斷界的裂口已經蔓延到了地面。
周圍的一切都宛如破碎的玻璃一般分裂著,從裂痕中甚至能夠看到外界的夜空……那星空沒有月亮,只是閃耀著群星。
黑之塞克蒂再次嘆了一口氣。
「雖說很遺憾。不過,是該結束的時候了。再不進行儀式會來不及的。」
奧都爾產生了不詳的預感。
「儀式……什麼儀式?」
「已經解釋到這個份上應該已經理解了吧。逃避現實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沒錯,從剛開始就已經說出來了。
白之塞克蒂與黑之塞克蒂。
代表著與睿智的雙重存在。
同心異體的存在。
所以,如果要得到完成的火霧戰士傳承……那麼,必須要合為一體才行。
也就是說,代表著冷靜的白之塞克蒂,會消失……或者說是歸于原體。可這對于奧都爾來說和消失沒有區別。
奧都爾苦澀的搖了搖頭。
「……難道……是……」
「這不是已經理解了麼?那麼就不要撒嬌了。吾之半身,開始吧。」
白之塞克蒂點了點頭。
「等等、再等等啊……塞克蒂……」
終于,奧都爾流下了眼淚。
「開什麼玩笑……明明……明明培養了我這麼長時間……明明……明明已經決定作為塞克蒂的契約火霧戰士在外界大顯身手……可……可現在……」
白之塞克蒂,靜靜的看著奧都爾。
一瞬間……
真的,只有一瞬間。笑了起來。
那僵硬的笑容簡直不能稱之為笑容,僅僅只不過是將嘴角微微上翹。與其說是笑容,也只不過是稍微扯動了一下嘴角而已。連臉皮都沒有變化。
奧都爾將這個笑容看到了眼里。眼淚更加猛烈的流了出來。
「……塞克蒂……」
「傻小子,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我只不過是消失而已……又不是去死。」
一瞬間——
冷場了。
仿佛是時間暫停一般,周圍的感人氣氛突如其來變了。
白之塞克蒂好不容易說出溫柔的話——雖然還是那種毫無感情的語氣——奧都爾應該為此而震驚。而現在他更多感到的卻是來自白之塞克蒂的調侃……更像是某種嘲諷?
「啊……?」
發出了這樣的傻眼的聲音。
黑之塞克蒂用受不了的口吻說道。
「唉呀呀呀,所以說大實話換成你來說也會變得死氣沉沉。明明只不過是歸于本體罷了。塞克蒂還是塞克蒂啊。如果需要,我與她還是要分裂的啊、所以說只不過是消失罷了……也就是力量重新歸為一個罷了。又不是真正的完全消失——死了。」
真的,這一刻奧都爾想要去死。
心中怒吼著「將我的感動與眼淚還回來!」
可在心靈的一角,卻開心的宛如填滿了蜂蜜一般。
塞克蒂……不會真正的消失。這件事實如同溫暖的泉水般灌注全身。讓奧都爾重新恢復了力量。
轟隆隆——
虛無的斷界崩塌的更加厲害了。
「來不及了。剩下的我會和你解釋。現在馬上完成完整的儀式!」
黑之塞克蒂催促道。
白之塞克蒂吐出一口氣。
「明白了。那麼……開始吧。」
白之塞克蒂將手放到了勛章之上。
宛如玩笑一般,最後問了奧都爾一個問題。
「純白的火焰與深淵的黑色相互交纏結合……那這到底是會是什麼樣顏色呢?奧都爾,這就是你的道路。道德與罪惡的夾縫中……怎樣的選擇請一定要好好決定。」
「啊啊……我會的。」
突然的化為白色的烈焰,渾身上下都燃燒起來。
奇異的圖形放出光芒。
趁著這最後的時機,奧都爾大聲怒吼起來。
「還記得你對我說過一句話……」
那是剛來到這里的時候,塞克蒂說過的一句話。
「‘我不知道你未來會不會恨我,但是我卻知道未來的你一定不會感激我。’——你是這樣說的吧?」
奧都爾看著化為白炎進入自己體內的塞克蒂,一口氣的最後的話說了出來。
「我現在還是那個回答!」
「我心中的期待——可是如同溢出的泉水一般翻涌而出了啊!」
帶著驚訝的表情。然後,白之塞克蒂最後的最後,給與奧都爾一個輕輕的點頭。
一如剛見面那樣。
一如那個男孩面對塞克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