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手提著裙裾,一邊急急地招手。
「娘娘,皇上在屋里可等久啦!」
往前走的身子一頓,溫冉冉的眼楮眨了眨,「皇上在里面?什麼時候來的。」
「皇上中午就來了。」
碧茵踮腳向大門里煞有其事的望了望,回過頭來,雙手不斷地揮舞︰「皇上中午還在咱宮里用的膳,此後就一直沒走,娘娘咱們還是趕緊進去吧。」
看著主子一副悠閑的神態,碧茵就恨不得上前背著她走,皇上都特地在鳳寧宮等了娘娘一個下午了,娘娘怎麼還……唉,真是急死她這個小宮女了!
「碧茵,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著急的時候眼楮會聚在一起,很可愛誒。」
溫冉冉彎著腰,認真地盯著少女的臉龐。
碧茵臉兒一紅,馬上錯開目光,雙手糊住臉頰,眼楮聚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是說她斗眼兒了嗎?!她才沒有呢!
此刻女人忽然「撲哧」一笑,拍了拍少女的肩頭,「不逗你了,本宮開玩笑的,不過……碧茵很可愛那句是真的。」
話語扭轉的太快,碧茵冷不丁兒地被夸,羞澀之余也硬生生的卡在那里沒了言語。
你說別人的宮女都個頂個兒的機靈,怎麼她鳳寧宮出來的就這麼憨的可愛。
「喂誒!」溫冉冉搖了搖碧茵,「還不快帶本宮去見皇上?」
「哦噢!」少女如夢初醒。
趁著走過長廊的這段功夫,溫冉冉本打算問問碧茵皇上來鳳寧宮的原因,可是女孩兒平時心眼兒就不夠用,問了多半也白費功夫。不過林嫻妃的事才過去了幾天,殷昱多半是來這里跟她討個結果,正巧她剛打內務府出來,就把張大人的原話轉達給他好了。
拐過最後一個轉角,透過窗戶,溫冉冉看見殷昱停在一座書案旁,不知在看些什麼,她的書架全是她從溫家帶回來的醫術典籍,難不成殷昱還對這個有興趣?
一進門,溫冉冉雙手交疊,低頭屈膝,嘴還沒張得開,就听見男人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听上去還真是情真意切嘛,溫冉冉抬頭,看見男人被手里的書卷吸引,正低頭出聲研讀,長睫上沾著暮日光暈,點點的光輝緩緩流動,像譜寫一首寧靜的曲子。
溫冉冉就站在那里不動了,雙眸如水,很多東西在胸壑里流淌。
裝!再接著裝!她的書架上什麼時候擺著《詩經》了?!
繼續完成之前的禮節,溫冉冉表情淡然,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臣妾叩見皇上。」
听見女人的話,殷昱放下手里的書,「朕沒發現,皇後的一天還挺忙碌。」
「這兩天為了嫻妃妹妹的案子,臣妾多往內務府去了,因此怠慢了皇上。」
殷昱走到她身邊,執起女人的手握在掌心里,「皇後辛苦了,是朕不懂得體諒。」
溫冉冉含笑,搖搖頭,「這是臣妾的職責,都是應該做的。」
「那案子可有什麼進展?」
溫冉冉心里略是感慨,在她面前,再是動听的千言萬語,也不過是為了謫仙樓里的她。
「臣妾已經盡力了,可是……還是幫不上嫻妃妹妹,妹妹院子里有棵南星子,是合歡散的中心藥引,此事張大人一早就發現了,只怕是……」
話中滿是惆悵,溫冉冉垂下了眉,而殷昱只是沉默了片刻,翻手附上女人的後背。
「皇後莫要內疚,這也是造化弄人,情非得已。」
……呃?這就完了?溫冉冉疑惑地抬頭,殷昱也正好俯首望她,四目相對,悄然勾起千絲萬縷。
「皇後那日去御書房,身上可是帶著玫瑰香?你走了以後,那香味也沒有消散。」
殷昱悄悄貼上女人耳際,吐露的話語尤帶熱氣,「朕很喜歡。」
溫冉冉只覺得耳朵癢癢的,下意識的向後伸出一條腿兒離開殷昱身邊。
「那是臣妾的衣服上沾了屋子里的香薰味兒,皇上要是喜歡,臣妾讓人把香爐點上。」
說完,溫冉冉走到門口,叫碧茵焚上了香爐。
隨著零星火苗的熄去,裊裊細煙從鏤空的香爐中升起,溫冉冉關上了木窗,不一會兒就是一室的芬芳繚繞。
溫冉冉在窗邊兒站著,貪婪地汲取著從縫隙里吹來的微弱涼風,奇怪的很,她竟莫名其妙的感覺一陣燥熱,甚至回頭望一眼密閉的寢臥,都感覺眼前是一片朦朧的緋色。
溫冉冉不知道殷昱此時在干什麼,這份燥熱真是將她煩透了,這倆人還什麼都沒干,她就先紅了臉蛋兒,這不是活生生的西門慶與潘金蓮麼!
不得已,溫冉冉一把推開了窗戶,可涼風還沒竄進脖頸,窗戶就被身後的一雙手重新關的嚴嚴實實。
「皇上,臣妾突然覺得有些燥熱,這窗戶還是打開了吧。」
溫冉冉轉身看著殷昱,說話都是軟綿綿的,這調調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怎麼這麼像松都坊的姑娘?
殷昱勾著嘴角,搖搖頭,在溫冉冉看去,竟是少見的邪肆。
「開了窗,這一室的香味也就散了,朕不喜歡。」
溫冉冉張了張口,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努力地靜下心來,溫冉冉試圖抓住殘留的每一絲冷靜,不對,她一直隱隱的覺得哪里不對,直到現在她才確定自己身體的種種反應都是異象,還有殷昱那有待琢磨的笑容……
忽然,溫冉冉心頭一驚,奔到屋子中央的幾案跟前,一把打開上面的香爐。
一團團白煙汩汩涌出,半天散盡之後,女人竟驚的說不出話來。
香爐里面怎麼會有合歡散?!
須臾忖思,溫冉冉猛然看向在立在窗前的殷昱,此時,男人正雙手反撐著窗台,眼中幽幽的流露些許陰暗,嘴上卻笑容依舊,仿佛立于光影交錯之地,一半明媚,一半幽暗。
「是你……放進去的?」
女人說出的每個字都很沉重,甚至墜亂了呼吸的節奏。
男人並未回答,只是在笑。
「我問你,合歡散,是你放進去的?」
溫冉冉一步一步走到殷昱跟前,灼灼的目光鎖在男人臉上,不留一絲余地。
「是的,冉冉。」殷昱輕聲細語地說著。
她的名字被男人喚出來,恍若暖暖的呵護。可是那句「是的」卻瞬間將她擲入湖底,帶給她的只有愈沉愈深的黑暗。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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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朋友說殷昱的性格很令人糾結,長老給感到糾結的朋友們鞠躬認錯,長老筆下的殷昱是個皇帝,並且這個皇帝前有狼,後有虎,坐的很不舒坦,大家對于他的多疑還請擔待一下,不過文章寫到此處尚是冰山一角,隨著他的慢慢淪陷,皇權,天下,愛情,他後來會選擇什麼也會是個謎題。題外話不算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