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蘭……蘭香。」
蘭香?她怎麼沒聞見?溫冉冉放下手中的木梳左右生疑,忽然女子眸光一緊,猛然站起身向門外走去。院子里的空氣在天地間流動,清新中夾雜著一絲冰涼。溫冉冉仰頭吸了些許純淨的空氣,然後伸出胳臂放在鼻下一聞。
誒?她身上果然有蘭香!在屋子里待久了鼻子也跟著麻木了,以至于她竟絲毫沒有察覺出來!溫冉冉淒涼一笑,皮膚在空氣里吹的冰涼。料是她千躲萬躲,仍是躲不掉失心蠱的魔咒。
「皇後娘娘,這不是……真的吧。」
碧茵走了出來,眼眶已是通紅,「奴婢們前些日子還里里外外檢查了鳳寧宮,根本就沒有一點蘭花的影子,娘娘……您一定沒事!」
溫冉冉看著碧茵,眉眼泠霜,絲絲的無奈化在風里似流觴曲水。「本宮也希望如此,可是本宮身上已經冒出蘭香了。」敵人若是一心想置她于死地,在鳳寧宮藏朵蘭花又有何難?
「娘娘!」碧茵搶地一語,碩大的淚珠便一顆顆滑了下來,在下顎上結成點點冰晶,少女雙膝「噗通」跪地,臉上的悲鳴一如撕開的裂帛,無形的傷口在寒風里淌血。為了娘娘的安全,她天天都在檢查著鳳寧宮的每個角落,怎麼……怎麼還是……
「傻丫頭,哭什麼呀?」
女人的溫柔結成一方絲錦,將哭泣的少女包裹在其中。溫冉冉快步走到碧茵身邊,伸手扶起了少女。手背兒抵著衣袖替她拂去了下顎上掛著的淚珠兒。
「本宮現在不瘋不傻,不疼不癢,你就別哭了,招了晦氣可怎麼辦?」
少女一听趕忙憋住兩片朱唇,是啊是啊,她不能替娘娘招晦氣!可眼淚兒哪里忍得住,剛用手背擦了眼淚兒,不一會兒眼楮又模糊了,連胸口也跟著一抽一抽的。
「回屋吧。」
溫冉冉拉著碧茵的手走進屋里,身上的蘭香幽幽的涌進鼻下,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生命盡頭的芳華。
就要這麼等死麼?溫冉冉揚起目光,拉開的視野里瞬間盛開了一樹樹的海棠,女人的眸光因此而桀驁閃亮。為什麼等死呢?她的人生明明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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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齋
這下好了,不用焚香就可以渾身上下香噴噴的。溫冉冉把玩著那塊玫瑰香薰,忍不住還是將它丟進了香爐里。就讓她看看是她的蘭香迅猛還是那玫瑰香尤甚!
回身兒的時候,身後的人下了溫冉冉一跳。迅速看清來人的面龐後,女子拍拍胸口坐在桌前,還不忘替男人拿個凳子。
「薛大人,以後進來呢,可以考慮先敲敲門,本宮是不會不讓你進來的。」
薛齡冷著一張臉,恍若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只回望的狐狸,周身凝著隱隱的冰凌,目光更是將冰魄直接放進了對方心里。
好冷啊……他干嘛這麼看她?
狐狸動了動淺薄的嘴唇,良久才緩緩地開口,「是真的麼?皇後娘娘中了失心蠱?」
他今天一來就听見鳳寧宮的下人兩兩扎堆兒討論這件事,她那個貼身侍女更是在角落里哭的一塌糊涂。他不懂,她不是很聰明嗎?怎麼就沒防的住呢?還有心思跟他打哈哈!
「是真的,你沒聞到本宮身上很香麼?」
溫冉冉伸出一只手臂在男人跟前晃了晃,撲撲的蘭香自女人袖間溢出。
她在得意個什麼啊?!薛齡看著溫冉冉燦爛的眉眼,心頭忍不住敲她一記。男人一撇頭,將俊臉從溫冉冉袖前挪開。女人看著他那副嫌棄冷淡的模樣,也覺得沒有意思了,于是乖乖地收了手臂。
「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溫冉冉努努嘴兒示意男人坐下,「以淚洗面也沒有用呀,到時候苦的還不是你,還得想法子安慰本宮。」
薛齡聞言面色略是緩和,可很快,那兩條長眉又糾結了起來,「那……皇後娘娘可有辦法?」
「辦法?」溫冉冉仰著頭兒看著高大的男子,他怎麼就不願意坐下來呢?仰著脖子很累啊。
「辦法當然有,找到敵人手里的那株蘭花就有救了。」
男人眼皮跳了跳……絕對不是青筋暴露。廢話!這個他也知道。
沉了口氣,薛齡只得繼續問︰「不知娘娘心里可有懷疑的對象?」
溫冉冉擎著下巴,眼神兒在空里撥弄著算盤,「這個嘛,因為失心蠱的使用有距離限制,所以可以基本肯定的後宮的人所為,挽貴妃就快分娩了,可以排除,靜妃和嫻妃都身中失心蠱,如果敵人是想用障眼法的話,那麼她的確成功了,本宮目前還無法肯定誰是凶手。」
其實溫冉冉的話並沒有說完,所為的凶手並不是單只林妙音或王漣晶本人,她們身後的龐大陣營都要算進去,比如林妙音身後的流月,比如王漣晶背後的王家。
薛齡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恍若溫冉冉的困境就是他眉心上的一把鎖。幾次想對言語,可唇瓣動了動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一陣沉默過後,薛齡看著溫冉冉的目光里忽然變了神彩。
「娘娘有辦法,對麼?」
一直以來她都如此氣定神閑,應該不僅僅是掩飾吧。
溫冉冉抿嘴兒笑了笑,也不是那麼胸有成竹,「本宮的確有個法子,但是不夠徹底,只能大致尋個方向罷了。」
薛齡頓了一會兒方才應道︰「娘娘可有什麼用到微臣的地方?」
聰明!
溫冉冉紅唇輕綻,貝齒皎皎。「對,這個忙兒也只有薛大人你能幫本宮了。」其實溫冉冉曾經考慮過碧茵,只是碧茵年紀尚小,心眼兒又不足,怕擔不了事兒。
「不過在這之前,本宮想知道那件事兒薛大人查的怎麼樣了。」看著薛齡的眉目陡然一暗,溫冉冉心里也猜了個三分。
「請娘娘再給微臣一些時間,溫大人處處行事謹慎,目前還沒找到可行的線索。」
「嗯,沒事,你盡量去辦就好了,反正那也只是本宮的猜測。」
神秘人和溫家……。唉,但願別添亂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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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靜妃中蠱一事,皇後的失陷似乎在後宮翻起了更大的風浪。失心蠱,人人談而色變,如今連當朝皇後都難逃魔爪,若是一直抓不到凶手,皇後駕鶴西去,那麼後宮乃至整個朝堂恐怕都不難平靜了。
殷昱一听說溫冉冉的事情就從早朝後直接去了鳳寧宮。
男人一進門就看見女人背對著自己在桌前寫著什麼。氣運足底,腳下飄了起來,殷昱無聲地落在溫冉冉身後。
溫冉冉,女,年歲雙十,父親溫學堯,夫君殷昱(皇上),尚無子息……
早膳︰芙蓉糕,杏仁佛手,香酥隻果,合意餅,紅豆膳粥。
……
「皇後這是在干什麼?」
殷昱的聲音傳來,圓潤地如同珠玉。
溫冉冉聞言趕忙起身行禮,末了才答道︰「臣妾是怕忘了不該忘的,所以提筆記下來而已。」說著,女人將宣紙倒扣在桌面上,切斷了男人尋覓的眼神。
殷昱也不追究,徑直走到女人跟前扳直了她的雙肩。
「害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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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蠱,哈哈,到底是誰的心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