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直接進了宮門一路行往東宮,太子滄瀾霄未來迎接,不由讓婉昭小小失落了把。允文安慰道︰「太子日理萬機,自是不得多空,你莫要多思。」
婉昭一時霞飛雙紅,只是低頭應了一聲,雙手有些局促地絞了又絞。我心中不禁暗笑,果然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女圭女圭,比不得姑娘我這般淡定。看來,人還是要閱盡千帆的好。
步行于東宮之中,我才感到了皇宮建築的奇偉威嚴所在。一路行來,碧瓦朱檐,雕梁畫棟。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雲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
可惜了啊,這麼好的宮殿滄瀾霄只能享用到十八歲,之後便得搬到宮外的太子府居住。滄瀾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便是太子成年之後,便要例行喬遷之喜。其實,追溯上去,要說道某一代很長壽的皇帝。據說這個皇帝福祿無雙,待到繼承人掛了兩輪,他還安安穩穩地掌握著朝政。後來,第三輪繼承人終于忍不住了,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便展開了一場地位之爭。禍起蕭牆,最終這位太子是險險得勝了,據說還是那老皇帝陣前一個不留神摔了一跤魂歸離恨天去了。但是太子又擔憂他日後的繼承人也會因此奪了他的帝位,便將太子移往宮外居住。這人吶,果然是站得越高,越是瞻前顧後,患得患失。
一塊石碑矗立在湖泊之處,我細細辨認,其上書寫的便是「荷葉听禪」。遠遠看去,湖面上立了幾朵裊裊的荷花,現下不是荷花花季,自然不多見,不過也可就此想到盛夏光景。湖面上橋道橫斜,一座涼亭坐落在湖心,那妖孽滄瀾霄正閑閑倚在廳邊釣魚。
這也叫日理萬機?我極不厚道地看了允文一眼,允文頗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聲道︰「難得清閑,難得。」
我們順著交錯縱橫的橋廊走向湖心亭,滄瀾霄見我們來了,慢吞吞地收了魚竿,交與一邊侍從,便在白玉桌邊做了下來。
「參見太子。」我與婉昭同時行禮。心中卻對婉昭有了幾分欣賞,婉昭年紀雖小,但是言行舉止拿捏得卻十分妥當,並不像婉如恃寵自驕,「表哥」二字從不離口。
滄瀾霄隨意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入座。正好白玉桌旁還剩下三張椅子,我心中還未思量,便挑了張中間的位兒,嗯,離那瘟神越遠越好。
「太子殿下何以有如此雅性?」允文笑道。
「本殿倒是想試試雅人之為。」言畢,還眼神淡淡地瞟向我這兒。我心里一個咯 ,這個小雞肚腸的男人,必是還記恨著那次我說他的事兒。
滄瀾霄似乎也不甚在意我,倒是很有興致地與那個所謂為了指導我禮數而來的婉昭打得火熱。我見他們你問我答聊得好不熱鬧,允文還時不時風趣上幾句,頗覺無聊,一番心思便轉到桌上的點心上了。那一盤盤精致小巧的點心好似上好的玉脂,讓人垂涎欲滴。我不由食指大動,斯斯文文捻了一塊往口中送去,不多時,我便悔得腸子都青了。這哪是什麼宮中御膳房的特產,咸死買鹽的了!我剛剛想把剩下的糕點扔掉,但是看他們都端端正正地坐著,如果我如此的話就又成了出頭鳥了,我只得欲哭無淚地把剩下的吞進嘴里。我默默拿了紫砂壺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偷偷灌入口中。我這一番舉動已經引得對面的人微微皺眉,滄瀾霄眼中分明還有著揶揄,但是我下一個動作卻結結實實把他們嚇了一跳。
茶水甫一入口,我就只覺滾燙無比,當機立斷全部吐了出來,正對面的滄瀾霄便被噴了個滿頭滿臉。一時滿座皆驚,目瞪口呆。
這下我反倒奇跡般地淡定了,用袖子斯文地擦了擦我的嘴角,沖著滄瀾霄優雅地笑道︰「這東宮的奴才實在太不懂事了,竟然放了這麼燙的茶水在桌上。若是燙著了太子殿下的萬金之軀,那可是了不得的事,還好婉鳶替了殿下的罪。」
一番搶白把滄瀾霄氣得臉色青白交加,拍案而起,怒道︰「沈婉鳶,你給我記住了!」滄瀾霄白玉般的面龐上起了一片紅色,怕是那茶水燙的,他一甩衣袖,匆匆離去。
「沈婉鳶,你怎的如此不知羞?竟然顛倒黑白,辱盡我沈家門庭!」婉昭指著我的鼻子怒道。
「我即刻稟明太子,將你送回去。」允文言畢,急匆匆地追著太子而去,婉昭也小跑跟隨。
我心中冷笑不止,我沈婉鳶幾時輪得到他們教訓?這東宮也不是我自願來的,回去正好。他們自下盲障,只怪責我無禮,難道看不出滄瀾霄是在蓄意整我麼?
但是我終沒有如願回去,滄瀾霄還是將我留了下來,安排在東宮最偏僻,設施最差的院子。而且再也不敢與我同桌而食。估計他一輩子也沒有受過那種對待,怕是心下也惶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