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就被從東宮的「狗窩」中提了出來,入住竹喧苑。這園子我覺得是深得我心的,四處都是郁郁蔥蔥的竹子,風過之處,唯余竹喧。一條小徑通往幾座雕梁畫棟的屋子,取曲徑通幽之意境,寂靜中不乏雅致。
鳴翠對我恭敬有加,甚而有些唯唯諾諾。晚膳的時候,滄瀾霄遣人來喧我赴宴。鳴翠隱隱有些歡欣,替我梳了個復雜的雙髻,別了支碧玉簪,綴以瓔珞,倒讓我那平平無奇的發髻添了幾分俏皮可愛。她本是要替我畫上梅花妝的,幸而被我止住了,覺得此番太過張揚。我照了照鏡子,那鏡中女子的臉容平平無奇,絲毫無姿色可言,唯余一雙剪水雙眸倒是流光溢彩,頗有幾分誘人之色。心頭不禁縈繞了怪異之感,好似我就是太子府的那些個姬妾似的,要久遠在這里了。這個念頭生生把我下了一大跳,趕忙拔下了頭上的簪子飾物,左右思索了一下,一咬牙,別了朵大紅花上去,將唇色點的艷紅,生生將那小嘴弄得大了一圈。不顧鳴翠的阻攔,即刻隨著來吩咐的內侍行去。
「婉鳶小姐果然與眾不同。」那個小內侍偷偷看了我好幾次,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終于忍不住說道。
「好說,好說,還是公公慧眼識人。」我不禁有些得瑟,能把自我形象毀滅成這樣的,必是能成大器之人吶。
那內侍羞澀地一笑道︰「婉鳶小姐還是喚奴婢四順吧。」
「四順?」我默念了兩遍,笑道︰「私以為還是不若叫同花順有喜慶感。」
「………….」
我雖然對滄瀾霄很是厭惡,但是內心還是對這次的宴會充滿了向往,畢竟美酒佳肴不可多得,何況還是皇宮里的呢?可是剛到東宮的後花園,我才發現,原來還有美人。滄瀾霄在後花園內擺上了筵席,四張紫檀小桌圍成一個小小的半圈,我心儀已久的美食排列在桌上,在風中顫抖出醬油的喜慶顏色。
而花廳正中,便是一眾妖嬈多姿的舞姬。舞姬面覆白紗,薄薄地蓋在臉上,如霧里看花,別有風味。她們個個身形高挑,袒肩露背,腰細腿長,而眼楮帶著塞外人特有的灰色,深邃含情,看來是些胡女。我站在那兒看著她們奇特的舞步走法一時竟痴了。她們將領舞者圍在中間,層層散開做漣漪狀。赤足,足上帶著環鏈鈴鐺,跳動起來,叮叮當當,帶著說不出的輕靈韻味。而她們的腰肢柔軟無骨,扭腰擺胯之間帶著濃濃的風情。
自前朝胡人侵犯滄瀾不成反而被打得元氣大傷之後,就佔領了離滄瀾較近的抑灣國,成了滄瀾的附屬國。胡族女子頗多,兼之貌美,常常被偷偷販賣到各國,大多為奴為婢。滄瀾霄的這對舞姬倒似經過特殊培訓,應是上供的貢品。
「咳咳,咳咳。」一聲咳嗽聲將我從陶醉中驚醒,誰加我qq了?抬頭一望,卻是滄瀾霄面色淡淡地望了下來。
樂師和舞姬即刻停了下來,恭敬地垂首。
「婉鳶倒是益發長進了,竟要本殿來請你入座不是?」滄瀾霄語氣中微帶薄怒,眸色深深。
我不欲與他爭辯,左右瞧了瞧那位置,婉昭和允文依次落座在他的左手邊,我無奈,只得坐在他的右邊。
剛剛落座,就听見滄瀾霄那不咸不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招蜂引蝶日後寫在臉上便可,無需奉做金科玉律,頂在頭頂。」
我依言踫了踫自己頭上頗為自得的那朵大紅花,心想我倒是想寫在臉上,可也得有那資本不是,遂自動自覺地無視了他,與我那一桌吃食奮斗。
滄瀾霄嫌惡地看了我一眼,臉色愈發陰寒,揮退了舞姬。正當我吃得歡欣的時候,一個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如受了驚的小鹿一般楚楚可憐地看著座上人。滄瀾霄見狀,慌忙起身,疾步而去將她扶了起來,溫言道︰「你風寒未好,怎的出來了?」
「連翹,連翹好怕。太子,救我,救救我!」那女子柔弱地看向滄瀾霄,瞳孔之中盡是驚慌未定。
我心里暗暗發覺這女子有些眼熟,突然想到,那女子不正是那日我與莫憂在妓院中看見的被滄瀾霄買下的那個「一日花魁」麼?但見婉昭的臉色不太好看,卻也只得默默轉了頭。
「又是她麼?我這次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滄瀾霄將連翹扶起交給身邊的內侍,眼中一片凌厲的殺氣,一甩衣袖,臉色陰霾地大步離去。
筵席不歡而散,我覺得甚是無趣,倒是婉昭面色黯然,允文寬慰了幾句,便將她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