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拂曉,我神思困乏,卻只得整頓容妝,弄上易容,拖沓著下了樓層。滄瀾銳等人已經候在下面,桌上是些清粥小菜以及一盤饅頭。
醉殤見我下來,趕忙招手呼喚,「就差你這小婢了,還不快些!」
我白了他一眼,悠悠然拿起一個饅頭,道︰「你見哪家的小婢要由著主子來等?」
追星為我剩了清粥,將筷勺安置在我面前,低眉斂目地站在一旁。「你們這般站著,倒惹人注目。」我瞟了一眼雙姝,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昨兒可把她們給累慘了。
滄瀾銳微微皺眉,而後示意她們坐下,雙姝未敢言語,低頭靜坐。「婢子也不是不可,算你做我的通房丫鬟便可。」滄瀾銳眸中帶著狹促,挑眉望我茆。
我撇了撇嘴,見桌案上的幾盤小菜皆不入眼,反倒是滄瀾銳面前的兩碟小菜看著討喜,憑什麼他就能開個小灶?還這麼光明正大!我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對滄瀾銳使了個眼色,「我要你那的小菜,看著討喜。」
「萬萬不可!」追星立刻出言,見我疑惑望去,她低頭吶吶,「主子不習慣與他人同盤而食。」
「無妨。」滄瀾銳淡淡道,將他面前的碟子端到我近前,笑道,「你若歡喜,便多用些。蚊」
「嘖嘖,想不到你也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比起莫憂那小子,要好上許多。」醉殤嘆道,滿是興致地看著我,「你倒是個桃花命,到哪惹哪。」
「醉殤,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興亂講。」我漫不經心瞟了他一眼,「倒是莫憂再有什麼事煩擾于你,莫說你討娘子了,恐怕連吃飯的時辰都沒了。」
醉殤若有所思,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便埋頭吃飯了。滄瀾銳臉色一沉,不再說話。
片刻之後,桌上的吃食也用得差不多了,滄瀾銳便吩咐準備上路,雙姝得令後,便去安排事宜。
「等等!」我出聲喚住雙姝,「昨日我沒的替換的衣服,難受得緊。而且系帶亦是有些裂開了,可有新的衣物與我?」我別有深意地看了滄瀾銳一眼,後者握拳抵唇,低頭虛咳一聲,吩咐道︰「追星,把備著的衣物拿來。」隨後轉頭對我道,「我們在這邊等著,你先回房。」我依言回房。
「小姐請稍候。」追星福身之後,去往後院安置車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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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個丑死了!這個更不行,什麼破料子!這什麼顏色?桃紅?你道我是你銳王府的夫人麼!混賬!」我把那一堆衣物直接扔在了追星逐月的面上,氣得我說話都有些不順暢。
追星逐月跪在地上,神色雖無一般婢女的驚慌,卻是眉間憂慮,雙雙無奈對視。
「怎麼了?」滄瀾銳叩門,語氣有些不耐煩。我冷笑一聲,開門便將手中余下的衣物兜頭對著滄瀾銳扔去。
于是,雙姝驚呼出聲,滄瀾銳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伸手拿下掛在他頭上的肚兜。「我真是太縱容你了,竟然讓你如此放肆!」滄瀾銳怒道,白瓷般的肌膚泛出隱隱的紅色,面色暗沉。
「你掠奴家過來也就罷了,可卻如此薄待奴家,還不如奴家原先的夫君!」我暗暗在手上掐了一把,淚水瞬時涌出眼眶,指著滄瀾銳盈盈控訴。
許是這邊的動靜大了,本要引著客人入房的店小二駐足停下,連鄰屋之人都探頭看來。我見有觀客,便更是聲淚俱下地控訴起來,「當初你拋棄奴家也就算了,可為何奴家嫁人之後你又是念念不忘,強取豪奪!現今,又對奴家這般刻薄,你怎可如此!」
滄瀾銳和雙姝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人們皆停下來對著滄瀾銳指指點點,言語頗有怪責,和對我的同情。滄瀾銳漲紅了臉,拖著我就往樓下跑,一口氣跑出了大堂,都顧不上醉殤的呼喝。
「你到底想怎樣!」滄瀾銳撫額無奈道。
「我要自己買衣裳換上,昨日經過那家成衣店覺著樣品十分漂亮。」我撅著嘴,眨巴著眼楮望著滄瀾銳。見滄瀾銳面色陰沉,便討好地搖著他的手臂。
「怕了你了。」滄瀾銳嘆息,「我陪你去。」
我歡呼著,跟在滄瀾銳身邊,不經意瞥見他嘴角帶著些微寵溺的笑容,我心中一個咯 ,看來這招撒乖賣嬌有些過頭了。
在成衣店挑了懸掛著的最精致的衣裳,淡藍色的絲織裙衫,上面用湛藍色絲線勾勒出大片花紋,衣領袖口處綴有珍珠,發出淡淡的光華,很是別致。我喚掌櫃拿下衣衫,沖著滄瀾銳嫣然一笑,便款款進了內室,滄瀾銳便候在外面。
我心中緊張,死死地攥著衣裳,直到看見內室之中有一抹倩影時,才定下心來。
「姑娘請救救我!」我低泣著跑到那女子面前,拉著她的衣袖便要跪下,當然蓄意慢了一拍,讓那女子有時間將我扶起。
那女子顯見是剛試好衣裳,一旁的婢女手中拿著衣物,見我這般,呼叫出聲。我趕忙制止,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那小姐樣子的女子從驚訝中回神,忙扶起我道︰「姑娘何出此言?」
我將揣了半個晚上的雞蛋塞到那女子手中,對著那女子詫異的表情,佯裝哭泣,「小女子本名凌緋,是個富戶人家的女兒。我已有心上人,可家中不允,非要將我許配他人,現下命人日日嚴加看管。」
「那可怎麼辦?」那婢女低呼道。那小姐倒是鎮定,問道︰「可否幫到姑娘?」
「求姑娘將這個雞蛋送去天都太子府,便找叫蕪荒的侍衛,就與他說是凌緋要將這東西與他。」我思索了一下,「就說,信是旦旦,他便會來解救我的。」
那小姐本是耐心听著,可是當我說到「太子府」,便顯見地眉頭一皺,顯然忌憚此處。也是,她八成是一般人家的小姐,涉及權貴之事怎敢妄行?
「我爹爹嫌棄他一介武夫,又只是在太子府當差,並不得用,才不同意我與他的情意。若是若是不成,」我掩面泣道,「那我只能一死以衛清白了!」听得此言,那女子面上才現惶急,「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只是送信,這事情簡單,我會幫你的。」一邊的婢女也在不停寬慰我。
「且記著小心安置這個雞蛋,還有這個也一並交與他罷,他說過必不相負,我等他。」我把手中的絲帕遞給那小姐,抹了抹淚痕,毅然決然道,「若是等到出嫁那天,便只得一死了。」
「我一定會替你送到的,你不要這般絕望。」那小姐堅定道,緊緊握著我的手,顯見對我胡謅的謊話很是動容,我只得含淚道謝。
「我不得再久留了,否則我的哥哥會懷疑的。」我歉然道,盈盈一拜,主僕二人會意,囑咐我一番便翩然而去。我迅速將那套衣裳穿上,心悸未定。
我曾經听說過用醋在蛋殼上寫密報的事情,便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可左右放心不下,便用簪子在絲帕上刻下言語,告訴滄瀾霄我的所在。縱使滄瀾霄不在太子府中,也總有心月復留著,我向來听說若是滄瀾霄出遠門,蕪荒必定留守。前些日子蕪荒被派去辦事,但在我大婚之時已經回返。屆時只要兩者之一到了滄瀾霄手中,他便會知道我的去處。以我凌緋的名義來做這件事,亦是掩人耳目,縱然當年水月容一舞艷驚天下,如今也蕭條了不少,此等良家女子不會知曉。然,沈婉鳶的名頭如今正大,切不可暴露。著她去尋蕪荒,也是怕她不想惹事,畢竟蕪荒一介侍衛,想來也讓她安心些。此地距離天都不過一日的行程,想來滄瀾霄獲訊追來也不會有多久。
不知是誰說過,女人是天生的戲子,我這般做戲,竟是信手拈來。看來我真是天生的小女人,心性惡劣。不過想來也不會給那主僕二人惹來什麼麻煩。
「小姐還未好麼?」門外是逐月的聲音。我隨意應了聲,略微整理了一下便走出屋去,追星逐月低頭不敢看我,想是有些怕了我了。
滄瀾銳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著我出來,細細打量,嘖嘖贊嘆。滄瀾銳總是如此,面帶微笑,卻狡猾得像只狐狸,以和善的外表將人引入陷阱,不似滄瀾霄的肆意張狂,鋒芒畢露。
「這看著確實好看些。」滄瀾銳溫柔地為我翻著衣後領,我不習慣地避開,總覺著他的手指像一條毒蛇,觸踫著我的肌膚。滄瀾銳亦是一怔,縮回手指,面容也冷淡了下去,「既然你滿意了,那我們便出發吧。」
我點頭應了,而後想想我似乎還有些時辰得依靠著他,便勉強笑了下,露出些天真無邪的樣子賣乖道︰「我剛剛想到了些事情,並不是故意要躲著你。」
滄瀾銳看了我一眼,臉色好轉了些許,嘆息一聲,引著我上了馬車,依舊如來時一般一行人驅車去向離淵。只是我的心境已大不如前,扳著手指快樂地期盼著滄瀾霄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