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殤,我們這是去哪?還要多久?我都累死了!」我看著前面不知疲倦的男人,又抬眼看了看高照的日頭,無奈道。這醉殤真是的,不同情一下我等弱女子,也不叫輛馬車。自莫憂離開以後,醉殤就催促著我上路,光挑僻靜的小路走,避人耳目。
醉殤猛地停了下來,眼楮睜得老大,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驚詫道︰「你累了?」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順手抹了把額上的薄汗攤手在他面前。這一路都是步行,一直從正午走到傍晚,都出了城郭,能不累麼?
他更是訝異,提高了嗓子,驚叫道︰「怎麼可能?莫憂說你猛于虎也,難道就這點耐力?」我不禁暈了暈,感慨好大的日頭。
「你看看我哪里像老虎?」我忍下怒氣,風情嫵媚地轉了圈,笑盈盈地看著醉殤。
他略有懷疑地瞟了我兩眼,手探向腰間,嘴里咕噥著,「明明就是個柔弱的美人,莫憂何時會說謊了?」我一邊點頭,一邊誠摯地將他望著,提高可信度。醉殤模出一個荷包,在我眼前打開,其中靜靜躺著的幾個銅板晃得我眼花,「我就這麼幾個銅板了,唔,估計能喝碗涼茶歇息片刻。茆」
我終于怒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荷包,翻來覆去還是這麼幾個銅板,感情他就用這兩個破錢一路送我去離淵麼?莫憂什麼時候這麼不會辦事了,我不禁哀嚎一聲,把荷包扔還給他。我一坐在了路邊的石塊上,耍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走了!要不你找人抬,要不就這樣耗著!」
醉殤本來一直笑眯眯的臉倒是難得認真起來,嚴肅道︰「不行,日落之前我們必須得趕去匯合,決不可遲到!」
「還要趕去和誰匯合?你都把我的臉弄成這樣了,還需要掩護麼?」我指著自己的臉容,沒好氣道。這醉殤為了掩人耳目,將我的臉易了容,著實非本來面目,也就是一個尋常女子,尚算清秀蚊。
「莫憂既是說了,我便照做。至于是誰,你不多時便會知曉的。」醉殤過來拉我卻似是看到什麼一般,目光被吸引過去。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暗叫糟糕。他本要掀開我的衣裙,卻被我一掌拍開,緊緊護住衣物,怒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麼?」
「我勸你不要妄想尋人救助,否則,你就是枉送人命!」醉殤哼道,指尖略動便把我藏在衣袖中的布條抽走。我暗自惱恨,若是我不坐下來,也就不會讓他瞧見襯裙有撕扯過的痕跡了。
「莫憂劫持,派人相送。」醉殤捏著布條讀道,嘿嘿冷笑著,「要帶你走,也得問過我手中的劍,是答應不答應!我醉殤諾了人的事兒,絕不落空!」說罷,便把布條握在手中,微微發力,那可憐的布條連渣渣都不剩了。
「哼!」我冷冷瞧了他一眼,便往前走去。心中暗暗思索,他搶了我本想著人送給滄瀾霄卻一直苦于沒有機會的布條,上面的字還是用菜汁寫的呢,這可怎麼辦?醉殤也不理我,跟在我後頭,只是緊密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想著想著,覺著我現在既是沒有機會跑出去,何必委屈了自己,還不若省點力氣逃跑呢!
「喏,這個與你,去雇輛馬車吧,姑女乃女乃不想走了。」我將頭上的銀簪拔下,在醉殤眼前晃悠兩下,撇撇嘴,「哼,你這窮小子,白當了大俠,活該娶不上媳婦。」
醉殤一把拿過,放在手中掂量著,笑道︰「你既擔心著我娶不上媳婦,不若把這個送我,日後好當聘禮!」
「你!」我被他一噎,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喏。」醉殤沖我努努嘴,拍拍他的背,「大不了我吃虧點,背你一程算了。反正我當年做過賣豬的行當,背一頭豬送去肉販那走個上百里路都不成問題。」
我閉了閉眼,已經覺得無力了,總算找著除了滄瀾霄以外,能把我氣暈的人了。
「若是區區小事,也能叫美人當釵,豈不愧煞了我等丈夫?」滄瀾銳從樹木後現身,步履從容優雅,笑道。
「是你?」我驚詫。怎麼會是他?莫憂何時與滄瀾銳聯手了?他這般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策,不可謂不精妙。自己大搖大擺地離開,引了滄瀾霄的注意,任誰也不會想到,滄瀾銳竟會幫他把我送出滄瀾。
我不禁一陣嗚呼哀哉,一毛不拔的吝嗇鬼醉殤已經很難纏了,現今又多了個笑里藏刀綿里藏針的笑面虎,我還怎麼逃得掉啊!
「婉鳶仿佛不是很歡迎在下,在下甚是傷感。」滄瀾銳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原先的光彩為之一黯,那眼波氣韻拿捏得恰到好處。
「二皇子多心了。婉鳶只是在傷感,這該來的不來…….」我似是驚覺,皮笑肉不笑欠身,「婉鳶失言了,萬望見怪!」
滄瀾銳笑笑,不作多言。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笑道︰「該來的終是來不了了,婉鳶不若省點氣力。本殿原是指望著這個物什還能博得佳人一笑呢!」
「既是誠心相邀,那婉鳶就卻之不恭了。」我瞟了滄瀾銳一眼,大搖大擺地跨上馬車。心里盤算著得弄明白莫憂與滄瀾銳訂下了什麼協議,我才好從中搗鬼來著,免得讓他們真成事了,怕是會對滄瀾霄不利。
我徑自爬上了馬車,滄瀾銳也不待招呼,衣擺一掀便跳上馬車。我看了眼這麼個不自覺的人,萬分不樂意和他同乘一車,掀開車簾對著欲跨上馬背的醉殤叫道︰「醉殤,我怎的說也就快成你的朋友妻了,你倒放心我與別個男子同乘一車,也不怕對莫憂不起?」還特地挑釁地瞟了滄瀾銳一眼,指望醉殤能幫我趕走他,後者笑吟吟地看著我,挑了挑眉並未言語。
「莫憂只叫我將你帶出滄瀾,連死的活的都沒說,我怎的還會管你的名節?」醉殤笑眯眯道,一策馬,便飛奔而去。
「遇人不淑啊!」我哀嘆,莫憂這麼個全盤掌控的主兒,怎麼就把我托付給醉殤這麼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我一轉眼,滄瀾銳好笑地對我攤了攤手,以示無奈。我瞪了他一眼,默默坐在馬車角落里。滄瀾銳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打開蓋子,其中是各色精美的點心,他笑道︰「你就算不喜歡見著我,也不能顧不得你的肚子不是?」
「哼!別以為我真想吃你的東西!」我甕聲甕氣道,「畢竟你現在和莫憂算是盟友,我是怕你餓死了我不好和莫憂交待,可是為了你好,日後可得感激著我點!」我很不爭氣地搶過糕點盒,看著那些個粉女敕精致的點心不由得食指大動,趕忙比對著哪塊比較合心意。滄瀾銳听了我的話,愣了一下,而後竟是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來,眸光也變得莫測起來,邊揉著肚子邊笑道︰「若是如此,銳真該好好謝過婉鳶了。婉鳶大仁大義,當真不凡。」
我本不想理他,可是耐不住好奇,便隨口道︰「你與莫憂,倒是十分相熟。此等大事他都交與你了,可見交情匪淺。」我偷眼看著滄瀾銳的神情,本以為他必定不會回答了,結果他卻悠悠然開口,語氣中已帶了幾分嚴肅,「女子便應做女子該做的事情,相夫教子本是常理,江山美人便是男子的事情,你無須操心過多。其實,你離開滄瀾,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離開是不是好事全由我說了算,你等旁人,何必多言!」我冷哼道,「何況你與莫憂要了好處,對你而言,自是一件好事。」我斜斜打量著他,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怨不得三弟這般迷戀你,倒真是個獨特的女子。」滄瀾銳慢條斯理道,而後話鋒一轉,「然,你也應當知曉莫憂此次的計劃了吧?」
「自是知曉,那遲柳妍……」我想到這個心中就是一陣抽痛,遲柳妍,遲柳妍,我早晚要你為此付出代價。我此般心痛,來日定叫你百倍償還。
「既是知曉,你又何必對三弟戀戀不忘?如今他已佳人在懷,你便是多余的。」滄瀾銳促狹道,好整以暇待我的反應。
我心知他想激怒我,便低垂了眼不去理會他。他等了片刻,未見他意想中的結果,倒是饒有興致地提起了另一件事,「三弟倒是好手段,長袖善舞竟到了定遠王的子嗣之爭上。這沈婉昭雖不安于室,卻是顆好棋子。」
「婉昭?她如何不安于室?」我不由問道。
「他與定遠王第二子暗通曲款,現今正鬧騰著。」滄瀾銳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等著我繼續發文。
我撇撇嘴,看來從滄瀾銳這里是打听不到他與莫憂的什麼了,便捻了幾塊點心囫圇下肚,伴了些茶水,不再理他,徑自倚在顛簸的車壁上準備會周公去了。而心中想起的,卻是那個遺世獨立的夕顏,她,清靜了否,可會再卷入這些世俗之爭?
朦朧入睡之際,只听得滄瀾銳喃喃自語著︰「不值得。」而後又自問一般喃喃道︰「不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