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路,我們皆是棄車而行,快馬加鞭。滄瀾銳將我和素岳分別安置在追星逐月的馬上,令車夫與我們分開,駕車往異地而行,以掩人耳目。
我在追星身後,摟著她的腰肢,頭昏沉得厲害,近日來連夜趕路,又是餐風露宿,我的身子已經承受不住這番顛簸。回頭望去,素岳更不咋的,她本是一介弱女子,還比不得我這個有些個功夫底子的,現在已經被逐月綁在身上,姿勢難看得很。不過我倒是好奇,既然素岳有所拖累,為何滄瀾銳不撇下他呢?難道還另有所用?
只是我昏昏沉沉的,實在考慮不起事情來,今日也不知趕路趕了多久,終是停下來了。滄瀾銳拿過干糧遞給我,我本想著就算為了儲備些氣力逃走也要多少吃點,可惜那干澀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喉頭哽得慌,擺擺手拒絕了。
「你都有那麼大的能耐暗傳消息,這點苦頭就吃不得了?」滄瀾銳笑道,只是眸子里蓄了冷意,掰了一小塊手頭的干糧,塞到我的唇邊。
我靠在樹干上,馬匹顛簸之感還未褪去,胸口一陣一陣地發堵,抿著唇不讓干糧入口茆。
「你若餓死了,我便帶具尸身去離淵。」滄瀾銳依舊是那般高貴優雅,縱然吐字冷酷無情。
那廂素岳倒是努力地啃著干糧,一邊還偷眼向滄瀾銳看來,面色憔悴蒼白,卻比往日有了些神采,也多了抹黯然。
「也好。」我贊同地點點頭,「到那時莫憂留下了你的尸身,指不定我們還能死在一處,倒能黃泉做伴,死後攜手,豈不妙哉?」我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去,卻見滄瀾銳目眩神迷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我蚊。
「你的樣貌並非絕色,風采卻是無雙。」滄瀾銳似著了蠱毒一般撫上我的眼楮,那微帶冰冷的觸覺讓我渾身一顫。
「有人!」醉殤忽而道,警覺地四周望去。我心中一動,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許是滄瀾霄來了。
滄瀾銳微微點頭,一手摟抱住我,飛身而去,逐月隨即拎起素岳,追星將歇腳的痕跡掩蓋。我們躲在草叢中,滄瀾銳點了我的穴道,靠在他懷中。
不過片刻,一群黑衣人無聲無息地飄飛而來,醉殤布置好了一切,慢條斯理地坐在石塊上吃干糧。
滄瀾霄!他終于來了!我心中歡呼,卻是口不能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多想提醒他,醉殤布置了陷阱,讓他小心。滄瀾銳冷哼一聲,手指扣在我的腰上。
「閣下可是要擋道?」滄瀾霄略帶幾分狐疑打量著醉殤,語氣不辨喜怒。多日不見,他面上削瘦了一圈,眼楮下方有濃濃的青黑顏色,卻將他的五官襯托得更加精致,面容俊美無儔。
「我在這邊吃食,你們掃了我的雅興,我自要向你們討點難看。」醉殤悠悠然道,坐在石塊上,背靠著樹干,翹著腿,頗有幾分瀟灑不羈。
「呵呵,難看麼?」滄瀾霄睥睨一笑,冷淡地揚了揚眉,「我倒是從未識得。」手下一個暗示,暗衛紛紛抽劍上前。
不想在靠近醉殤周遭幾米之遙時,忽而巨響聲起,地上綻開煙霧焰火,塵土紛飛,而後便是慘叫連連,血肉橫飛。待得迷煙稍稍散去,我才瞧清,有幾個躲閃不及的暗衛已剩殘肢,四處血肉一片,幾個躲閃得及時的暗衛亦是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此時我才覺著,這腦經時而短路的醉殤,調笑打趣一直被我冠以龍趟名頭的醉殤,亦是個殺伐果決的人物。素岳見此情景已經驚得昏死過去,滄瀾銳看得饒有興致,對醉殤有幾分贊賞之意。滄瀾霄面色微變,抬手間,指尖已多了幾片樹葉,輕笑一聲,便向地上射去,隨後爆炸之聲此起彼伏。如此反復了幾次,滄瀾霄才抽出腰間軟劍,飛身近前。
我心中捏了把冷汗,生怕那些埋伏的類似地雷的東西還有漏網之魚。所幸,並沒有。滄瀾霄劍鋒冷厲,劍光暴漲,直指醉殤。醉殤指尖微轉,轉眼間便多了一管玉簫。
兩人交手不過幾招,身影微晃,劍光流轉片刻,滄瀾霄便退至一旁,從容笑道︰「憑我的功力,不是你的對手。」
醉殤聞之先是微微詫異,而後笑道︰「若不是忠君之事,我必定不想與你為敵。」
滄瀾霄雖是驕傲自負,卻從不是目中無人,他慣常審時度勢,量力而為。看來醉殤的武功之高,已非我能估算。
「閣下便一意要助紂為虐,奪人妻子?」滄瀾霄微眯著眼,冷聲道。
「我等人做事,只問緣由,不問善惡。」醉殤瀟灑自若地轉著玉簫,自若道,「此間無路,何不退去?反正天下女子多得是,溺水三千,也非她一人獨好。」
「若是非她獨好,莫憂又何必費盡心機將她擄來?」滄瀾霄反問,眸間盡是戾氣,「竟還與我那二哥狼狽為奸?」
「這麼說你是要自尋死路?」醉殤冷笑道,「你需知曉,此間已是離淵!你以為,你能帶著她全身而退麼?」
滄瀾霄仰頭大笑,而後目光銳利地盯視著醉殤,揚聲道︰「滄瀾霄此生,只知逆水行舟,還不曾知曉退卻!」
話畢,他身後暗衛紛紛上前,圍成一圈,擺起劍陣,與醉殤纏打在一起。滄瀾霄向我們隱藏的方向飛來,滄瀾銳一個眼色,追星已經從他手中接過我去。我心中一個咯 ,如今我有易容,滄瀾霄又識不得素岳,他如何分辨得出?我不覺向他看去,希望他能從神色間分辨一二。滄瀾銳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一個手勢,追星逐月便分別抱了我們上馬。滄瀾銳整整衣擺,慢條斯理地阻了滄瀾霄的去路。
風聲在耳,我依舊辨出滄瀾霄的聲音。「二哥,多日不見,別來無恙。」語氣中帶著焦急和怒氣。
我被追星安在馬上,一路狂奔而去,顛簸得我幾欲嘔吐。我一門心思擔心著滄瀾霄的安慰,他應該能夠順利月兌身吧?
不知為何,追星帶的路愈見偏僻,四處荒蕪,雜草叢生,竟有半人多高,仿似一處山谷。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陰森森的,四處明明渺無人煙,卻有種時時刻刻被人窺視的錯覺。「我們為何還要帶著她?」說話的是逐月,頗有幾分嫌惡地看著靠在她懷里的素岳。
「主上說是有用。即便現在用不上,日後也不會浪費。」追星已經緩下馬速,與逐月並行,顯然有點心神不寧,謹慎得很。四處走了這許久,她們顯然心定滄瀾霄不會追上了,便看著地形,小心走去。
不會浪費?我不禁有些無語,這是兩個姑娘家說的事麼?勉勵瞟了眼昏睡中素岳,容色清秀,楚楚動人,不用倒真是浪費。呃,似乎這也不是我這個姑娘家該想的事情。
「婉鳶小姐不舒服麼?」追星低頭看見我的臉色,微微皺眉,詢問道,伸手解開了我的穴道。我訝異于她的動作,難道不怕我生些亂子?
「小姐身份尊貴,我等不敢放肆。」追星恭敬道,「只是眼下境況有些凶險,還望小姐見諒,切勿生事。」
當真凶險?我不禁四處回望,此地雖是靜謐,卻非幽靜,而是一種死寂。我隱約在草叢間看見幾塊殘破的墓碑,荒涼之意頗濃。
「何出此言?」我不禁問道,這邊的境況確實詭異了點,就算是再僻靜的地方,也不應如此寂靜,連飛禽走獸的聲響也無?嗯,烏鴉叫倒是有的,反而更添了恐怖色彩。
「小姐難道沒有發覺異常麼?此為禁地,若不是情況突發,我們也不敢輕易進來的,須得主上領著。」逐月說道,面上帶了幾分不安。
「哦?離淵境內闢出的禁地你們竟可出入?難不成這便是莫憂與滄瀾銳的交易?」我雖是難受萬分,卻還是勉勵梳理著思路。
逐月自知失言,偏頭不語,追星也沒了聲響,只有馬蹄之聲在山谷間不斷回響,空曠幽涼。
便在我們小心行走之時,斜里一個人影撲來,馬匹受到驚嚇長嘶一聲,高舉起前蹄。我一個不察,便滾落下地。追星驚叫一聲,跳下馬來護在我身前。逐月亦是驚呼,提起手上的素岳便向人影扔去。自己抽出佩劍護住我們。
我瞳孔瞬間收縮,眼前的人,姑且稱之為人,讓我驚駭非常。雞爪般的手僵硬地向前伸著,干黃枯瘦的面容,幾可見面骨的形狀,滿是青筋的臉龐,暴起的眼珠,竟是沒有瞳孔!整個一副灰敗得沒有人氣的模樣,頭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身上掛著的破碎衣物堪堪遮住身體,喉嚨里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聲,咕隆著一步步向我們走來。
我本能地撐著身子向後避去,馬匹已經長嘶著奔走了。逐月緊緊握著劍柄,額上冷汗直冒,追星在我身前,亦是舉劍相對,胸膛劇烈起伏。我們前面,橫隔著素岳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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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晚上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