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昭坐在榻上望著八爺,八爺坐在桌案後望著碧色窗欞。手中的毛筆,似乎已被他遺忘。
「八哥,你如何要讓她去七哥寢宮?這一去鐵定會踫上。」茗昭嘆氣托腮隨八爺的目光一同望向窗欞。
八爺回過神,低頭卻看見筆尖已在雪白的宣紙上滴下一圈墨漬。索性扔了宣紙重畫。
「我為難她的,已經夠多了。」聲音的無奈,連自己也訝異了一刻。
「你可以陪她一起去啊!」茗昭不解的看著八爺。大殿上這哥哥曾為那人擋了皇祖母的責難,而後又因那人與七哥反目,如今怎麼倒放得開了?
八爺看一眼她,微笑著說︰「以何身份陪她?何況她與七哥見面,痛的,左右不過我一人。我又何須將自己置于那不堪的境地?」痛的,唯我。心動的,也只我一人。
許久,茗昭才說︰「八哥你變了。」
八爺不作聲,回以妖冶一笑。他想證明自己沒變,卻連自己也覺出那笑容有多牽強。變了?呵,是變了吧!但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是禁地召喚亡靈,看見前世的自己是她的仇人那時麼?還是楊晨告訴他,她為他求菩薩賜丹藥,以至頭破血流?也許,該是見她為了替七哥扛罪,不惜以命抵命,那一刻便看清了事實吧!縱然留得住她人在身邊,她的一顆心卻早已給了別人。
看一眼扔在一旁的宣紙,他輕笑,倘若你我之間不是以計謀的方式相熟,倘若我不曾用這扭曲卑劣的行徑待你,你還會義無反顧為那人去死麼?
這宣紙可以扔了重頭畫過,你我之間是否可以拋卻過往,重頭再來。
不過,縱然只是留住你這個人,我也是要留的。你人在我這兒,心,我總有一天也能得到。且,勢必要奪到才肯罷休——
「茗昭,你說八哥是否該求皇祖母賜婚了,嗯?」不等對面的人回答,又點頭道,「待皇祖母壽辰過了,八哥便給你找一個嫂子。」
不論能不能重頭再來,你都沒選擇的余地。不願重頭,那麼本王不介意一直卑鄙下去。因這世間,除了我自個兒,本王不放心將你交給任何人。
富麗堂皇的寢宮里,茶煙裊裊,檀香縷縷,胭脂香氣撲鼻而來。
兩位雍榮華貴的主子對坐飲茶,談笑風聲,全然沒有後宮妃嬪間那種勾心斗角,劍拔弩張。
卿若在屏風外听候尹顏兒召喚。宮女稟告過後,尹顏兒的目光掠過宋箏,落在屏風外。宋箏放下手里茶杯,起身,「既然妹妹約了慕容姑娘,姐姐就先走了。改日再來看望妹妹。」
尹顏兒立即起身恭謹道︰「不敢勞姐姐移駕,明兒個妾身當去給姐姐請安才是。」
「都是姐妹,常來往總是好的。可要說是請安,就顯得太見外了。咱們皆是金陵人,算是這深宮里的貼己,你毋須跟我客氣。」
「是,姐姐。」
二人一邊說一邊走出內殿,宮女分別跟在二人身後。宋箏卻在卿若跟前停下腳步。尹顏兒心下窒了窒,緊張的捏緊手指。卿若仍是微低頭,眸卻落在停在自個兒跟前的那雙繡靴上。花開並蒂,多好的寓意。「慕容姑娘,這王妃位置,本該是你的。如今我奪了你的榮寵,姑娘可不要嫉恨才是。」宋箏言語輕柔無害,听不見半點為難,也不見絲毫凌人姿態。
可卿若寧肯她吃醋,寧肯她為難。宋箏的淡然,不是恰恰說明了她慕容卿若從此對她宋箏再無半點威脅,她已經從七爺身邊淘汰、已被七爺拋棄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