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正和老媽媽在院子里曬魚干,听見外面的腳步聲就知道是卿若和八爺回來了。可是看見裴殷時,二人同時一怔。裴殷在這里居住了三月時間,認識他的人不多,而老媽媽常年足不出戶,缺了什麼都是鄰居幫忙去置辦,所以也不曾見過他。
「義母,這是裴殷,是我的朋友。」卿若過來溫柔握著老媽媽的手,和裴殷一起走進屋里。夭夭站在院子里仔細瞅著卿若,一臉不解。這女人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那就陪他聊會兒,我去沏壺茶來!」老媽媽慈眉善目地笑道。卿若將她按在椅子上坐下,說︰「不用了,我去就好了,您坐下歇會兒!」說完她轉身對身後的裴殷說︰「你坐會兒,我去去就來。」
裴殷一半打趣一半認真道︰「我跟你一起吧!還真擔心你沏的茶能不能喝——」
「當然能喝了,你又小看我。」
卿若不滿的看看他,一同去了廚房。
「在玉門的時候,我可從來沒見你沏過茶,你讓我如何放心喝?」
「一碗茶而已,瞧你說得這麼嚴重。」
裴殷笑而不語。玉門一年的時間里,卿若要麼是獨自坐在庭院里痴痴望著一個地方發呆,要麼整日撫摩著她的翡翠長簫,總之就是不怎麼跟人說話。從她離開玉門到如今不過短短三月的時間,整個人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嚅。
對人熱情,溫柔賢淑,而且孝敬長輩,完全不像當初那個她了。這樣的她,更叫人難以抗拒。
「卿若,你變了好多。」裴殷看著卿若嫻熟的燒水沏茶的身影,幽幽道。
「有嗎?其實我一直都是這樣,只不過當初在你家有丫頭們伺候,所以不願意親自動手而已。」卿若回眸嫣然一笑。
他淪陷在她的溫柔微笑里。「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的性格,變了好多。曾經你一月時間里差不多也就只跟我說這些話,如今……你的性子開朗了許多。」他言語間皆是對她的愛慕和向往。
「當時不說話,因為心里有太多牽掛,所以不知如何開口,亦不知開口後會不會將自己的悲傷傳染給身邊的人。如今,有了相公,我很幸福,所以話也就多了。」卿若拈了一些茶葉放在陶瓷杯子里,等待水沸。
「你不是要進宮長伴七爺嗎?這人是誰?」裴殷不解地問緊。
卿若沒有將八爺的真實身份告訴他。畢竟,這里是澹台的地界。而她只相信八爺和夭夭二人,其它的,她一個也不信。
「進宮之後我落選了。他是我出宮後遇見的男人。」
「既然你落選,為何不回來找我?他哪里比我好?七爺選妃不過剛剛結束一個月,縱然你出宮就邂逅了他,到如今也不過短短一月的日子。而我與你,認識了一年。」
「裴殷,我——」
「我對你付出一年的情意,不敵他短短一月的守候麼?」
凝視裴殷近在咫尺的臉,卿若不知如何回答。她從來就是個心腸太軟的女子。太傷人的話,她說不出口。縱然面對澹台君瀾那個仇深似海的男人,她都不曾惡語相向,這個救命恩人,她如何狠心傷了他!
「有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卿若只能無奈嘆道。她轉身看著灶台,不願再面對那雙受傷的眸。當初冒著傾盆大雨為她撐傘的男人,她是真的不能傷——
「你有苦衷是麼?卿若,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落選後出宮,一個人在京城舉目無親,你一定很無助。他是那個時候給了你陽光的男人,對嗎?可是感動並不能代替愛,你不能因為對他存了感激就以身相許……」
「裴殷,不是你想……」
「你是在乎我的,我知道!」
裴殷悲傷的從她背後抱住她,她一怔——
八爺默默將竹簍放在廚房外,看一眼二人,落寞轉身離開。雖然知道卿若愛他,可裴殷的一番話卻讓他心中有些恐慌。卿若,會不會真的只是因為孤單無依才以身相許的呢!
看著她身邊的男人層出不窮,而且個個情深義重,他一個過往那麼不堪的男人,如何能得到她的青睞?他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害怕面對那個逐漸清晰的「事實」……
「裴殷你松開我!」卿若大力地掙出裴殷的雙臂,往旁邊退了兩步。「你雖然是我的恩人,可是也請你尊重我!我是個有夫君的女人!」她絕世的容顏帶了些氣惱,因他的觸踫而難堪的漲紅了臉。
裴殷錯愕地看著她,許久才縮回早已空落的手,自嘲的笑了笑,「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為相處一年的時間,你心里是有我的——」
卿若有些歉疚,畢竟他曾對她那麼好。「對不起,我真的很愛我相公。所以,我不想因為任何人而給他造成困擾。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幸福——裴殷,我們只能是朋友,兄妹……」
「我突然有些不適,先走了,改日再來拜訪。」裴殷打斷卿若的話,帶著失望,尷尬離開了廚房。出門轉角處,他看見了斜躺在棗樹枝頭的八爺。枝繁葉茂的棗枝遮住他的容顏,只露出頎長秀美的身子,看不清他落寞的神情。
仰頭看著棗樹上那身影,微微怔了下,裴殷心里涌起許多嫉妒,隨即低頭快速離去。
等裴殷出了門以後,夭夭握著一枝開得艷麗的茶花走到樹下,身影一閃,縱身出現在八爺身旁。縴細的枝頭承載這兩人的重量,卻不見一丁點彎折,足見二人輕功之卓絕。
她妖媚一笑,拿茶花拂過八爺俊美的臉,笑道︰「看樣子,情敵出現了!」八爺翻了個身背對她繼續闔眸假寐,冷冷吐了倆字給她——
「閉嘴!」
「看樣子,某人吃醋了。」夭夭不理會他的不耐煩,繼續悠哉悠哉地感嘆。
「跟你有關系麼?」八爺不冷不熱的回道。
「啊,對了,卿若似乎很在意那個家伙呢!」夭夭繼續火上澆油。
八爺睜開一只眼楮凝視著眼前的青澀棗子,淡淡一笑。那個笑容,酸楚,無奈。
「姓花的,最後警告你一次,再不從爺眼前消失,我讓你立刻現原形。」他淡然道,听不出一點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