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澹台君瀾已經接連十六天待在書房寸步未出了。沒人知道一向不近的他為何得知太子妃失蹤之後反應如此劇烈。那日他先卿若離開皇宮,然後回府把自己鎖在書房里,沒人敢前去打擾。後來傳來消息,說太子妃在街上被人劫走,他听後暴怒,殺了所有護送卿若回府的侍衛宮女,而後派出大量人手沿途追查。
讓他失望的是,一晃半月過去了,各方人手陸續回來,卻沒一人將卿若帶回來。
太子妃當街被人連人帶馬車一起劫走,震驚朝野的同時各種猜測也紛至沓來。
有人說,南宮並不是真心想與澹台結盟,因此早已經和安平公主商量好擇日逃離,然後南宮派人來澹台要人,澹台交不出,南宮便有了發動戰火的理由。
有人說,太子妃在南宮早已有了心上人,那個劫走她的便是其情郎。
甚至有人說,太子妃是受不了太子的陰鷙和折磨,自己逃走了…囗…
恐怕最讓澹台君瀾暴怒的便是最後一種說法——
「該死的女人!我一定要找到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漆黑的書房里,澹台君瀾坐在書桌後,憤怒掀翻了桌上的筆墨紙硯,怒氣沖沖打開.房門拂袖而去,留下一地狼藉。
淡淡的月光下,一襲黑衣的納蘭軒站在庭院里遙望星空,滿目悲愴。發絲隨夜風紛飛,陣陣沁人心脾的香氣自他身體散發出來,飄散到空氣里。澹台君瀾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顯然吃了一驚——
這個周身透著頹廢之色的胡子拉碴的男人,竟然是高貴的澹台君瀾。納蘭軒吞咽一口唾沫,指著數步之外的澹台君瀾,半晌說不出話。
他指尖從澹台君瀾頭部緩慢移到其腳下,失笑道︰「半月不見,你怎麼成了這模樣?」
澹台君瀾淡漠的看一眼自己,的確很狼狽。不過比起心中那股怒火,這根本不值得他在意磽。
「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那該死的女人!」他走到納蘭軒面前,用力拿開他的手,納蘭軒的手冷冷問道。他身上散發出的陰冷冰寒之氣讓納蘭軒不禁一怔。從認識他到如今,還沒見過他如此陰冷的一面。
「有什麼法子能查到那女人去了何處!」澹台君瀾加重語氣,再次沉聲問道。
「我只會看病,不會找人。」納蘭軒微微一笑。「太子是憂思成疾了吧?」
「你一定有辦法。獨孤家不僅是醫仙聖手,還精通奇門異術,你爹納蘭靖是獨孤弟子,不可能不會追蹤術。」澹台君瀾捉緊納蘭軒的手腕,瞳孔緊縮。
納蘭軒一驚。這件事南宮王朝尚且沒有幾個人知曉,他自小在澹台,如何得知!
「你怎麼知道獨孤家精通奇門異術?!」
「你只需要幫我找出慕容卿若就好了,其它的不必多問。」
「可是我爹還沒來得及教我就去了,所以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納蘭軒頓了頓,又說︰「我倒是知道一個人,她一定有辦法。」
「誰?」
「獨孤鶴。她是獨孤家唯一一個幸存者。你若要找她,我可以帶你去。」
「回房收拾一下,天亮出發。」
澹台君瀾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庭院。納蘭軒兩只手放到身後,仰頭望著明亮的北極星。
獨孤鶴,原來你就是我一生的良人。
宇靈寺。
澹台君瀾怒目瞪著波瀾不驚的主持大師,撂下一句狠話便轉身去了後殿——
「今兒若是不讓本太子見獨孤姑娘,本太子一把火燒了你這破廟!」
住持大師微微一笑,繼續念經。宇靈寺的九個陣法一百多年來無人攻破,這位澹台太子只花了不到兩個時辰便攻破了九個陣法,直奔山門。倘若他要一把火燒了這兒,怕寺內是沒人能抵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貧僧已經告訴施主,獨孤姑娘日前已經離開本寺了。施主執意要燒了本寺——那麼請施主在貧僧念完這佛經後再動手不遲——」
納蘭軒坐在梨花木椅上安靜等澹台君瀾搜尋過後出來。他相信住持大師不會撒謊,可澹台君瀾不信非要搜不可——那就讓他去搜吧。反正他納蘭軒算是看出來了,自從安平嫁到澹台後,這昔日冷靜沉著的太子完全變了一個人般,沖動,暴躁,還有些自虐的傾向——
佳人進宇靈,山門次第開。納蘭軒正欲飲下一口香茶,忽然見到一身白衣的蒙面佳人飄然而至——
獨孤鶴一襲白衣,黑巾蒙面,款款走上一步步台階,妙曼的身體也越來越清晰——
「納蘭軒,宇靈寺好歹也收留了一段時日,你怎能恩將仇報帶那陰冷的玉面羅剎來擾了這佛門清靜。」獨孤鶴踏入大殿首先聲聲質問道。
納蘭軒驚訝地看著她,微笑站起身。她走到住持身邊,手掌合十,恭敬虔誠地彎腰行禮道︰「大師,都是白鶴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
「姑娘毋須至歉。兩年來承蒙姑娘替本寺眾僧看病診治,姑娘乃本寺的活菩薩,怎會添麻煩?」住持微微睜開滿是魚尾紋的雙眼看看納蘭軒,又說︰「倒是這位施主。比起兩月前,施主眉宇間的殺氣和戾氣越發濃重了。長久下去,怕會令施主迷失心智——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施主早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納蘭軒看看正望著他的獨孤鶴,然後對住持稍稍彎腰行了個禮,微笑著說︰「多謝大師的提點。納蘭軒曾經想立地成佛,有人卻一而再再而三逼迫在下握起屠刀。如今想放下,怕佛門也容不下一個罪孽滿身的人了。」
獨孤鶴听後,美麗的眸浮起幾許擔憂。她走向後殿,說︰「你跟我來,咱們到後面說。」納蘭軒對住持優雅點頭行禮,跟在獨孤鶴身後去了後殿。
一株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下,白衣飄飄的獨孤鶴寧靜望著俊美儒雅的納蘭軒,許久才問道︰「你……殺人了?」
納蘭軒仰頭看著梧桐樹,淡然一笑。「還沒有。不過用不了多久,死在我手下的人將白骨如山,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