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發皆白的老者佝僂著身軀站在殿內,他的身體像篩糠一樣的不停抖著,眼皮抬也不敢抬一下。
狄夜坐在椅子上捧著茶盅,深遂的黑眸一直落在老者身上,卻從老者進來開始到現在一刻鐘的時間里一句話也沒說。
咕咚,老者咽了一口唾液,頭垂得更低了。
叭嗒……狄夜喝完了手中的熱茶,將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你是定國駙馬府的管家?」狄夜的聲音很好听,既不高也不低,讓人听起來很舒服,絕對聯想不到就是有著這樣聲音的男子率軍一路北上滅了梁國!
「是……是,小人是定國駙馬府的管家陳遠。」陳管家顫聲地道。
雖然管家是主人之外在府里最有權威的人,但這個管家也太老了吧!看他進門時走路顫巍巍的樣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管事。
狄夜的手指輕敲著桌面發出不大的咚咚聲,他又沉默下來。
陳遠的額頭上汗更多了,他猜不透這位車國的王爺到底想干什麼?是要殺頭,還是要問罪就痛快些,這不陰不陽的讓人提心吊膽真是夠受罪的!
「你們駙馬呢?」狄夜再度開口。
「駙馬爺隨老將軍與宣威將軍出征,听說是在裴縣一役中……陣亡了。」老管家聲音里隱藏著悲痛地道。
畢竟梁國已被車國所滅,為梁國將領之死傷心恐怕也不是時宜。
裴縣嗎?听說月初車國二皇子狄朗在裴縣面對梁國強兵良將大獲全勝。
「駙馬府怎麼會起火?听說是你替定國公主和小少爺收的尸?」狄夜淡淡地問道。
陳遠一听狄夜提到定國公主與她三歲兒子被火燒死的事便忍不住痛哭流涕。
「我們公主……我們公主可憐吶……」陳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起來。
見老管家哭得傷心,南璇伍與她兒子之死不像是假的,狄夜垂下眼簾沉聲問道︰「他們母子葬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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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梁帝南宇與後宮妃嬪和皇子、皇女及其他皇族親眷們都被車國元帥囚禁在天牢里,相較起百姓漸漸恢復日常生活來,梁國皇族的命運更加淒慘。
南璇伍與小喜、巧春無處可去,駙馬府即使沒被燒光也不敢回去,金光寺也不是久留之地,戰亂一停止,車**隊維護著北羊城的秩序,並無其他亂事發生,寺廟里自然不能再留避難的人了。
正值隆冬,連驚帶嚇又逃又跑的折騰,三歲的吳飛翔感染了風寒,小人兒燒得全身通紅、意識不清。
主僕三人加一個孩子在城邊上一處廢棄的破廟內暫且安身,南璇伍更擔心的是小飛翔的病。
「小喜,按這個方子抓些藥回來。」趁破廟里的乞丐們都去乞食了,南璇伍從貼身的衣服里模出幾塊碎銀子偷偷塞給小喜,又把一塊寫著字的白布放到宮婢的手里,「翔兒的病不能再拖了。」
小喜也心疼的看著巧春懷里哼個不停的孩子,點點頭,「好,我去抓藥回來。」
「小喜,你要小心啊。」南璇伍有些不放心的拉住宮婢的手。
現在城內車軍查得很嚴,看到可疑的人便上前盤問,這也是南璇伍她們一直不敢上街或出城的原因,萬一被認識她們的人發現,恐怕下場就和那些天牢里的皇族一樣慘了!
小喜裝好銀子和那塊用炭在白布寫好的藥方,起身去城內的藥鋪抓藥了。
南璇伍望著小喜的背影,又看看兒子紅通通的小臉兒,心不禁揪了起來。
這破廟里還住著幾個年老身殘的乞丐,因為身子不便也逃不了,索性就留在了破廟里,沒想到還真幸運的沒有被亂軍傷到。
南璇伍主僕三人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個棲身之所,好在這幾個乞丐也不介意有人住進來,大家各行其事互不干涉。
那幾個老乞丐每天都出去討飯吃,晚上回來坐在火堆上的大鐵鍋前就聊北羊城的局勢和車國元帥做了什麼,南璇伍即使不出門也听得了許多關于親人與城內的一些事。
同時,有個消息令她震驚不已,這次率軍攻打梁國國都北羊城的車國將領竟然是他——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