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傳來稀落的滴水聲,這是死寂黑暗之中,唯一有聲的點綴。
黑暗中,一個瘦小的身影,躺在一塊潮濕的岩石上,像是一條死魚,一動也不動。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很久。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手指微微顫動了兩下,然後又陷入靜止。
又過了許久,他的手臂才開始了緩緩的移動,當他觸模到一堆隆起的冰涼‘物體’時,又突然停止住了。
借著黑暗中出現的慘淡光暈,可以看見那是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孩子,他生的劍眉星目,鼻如懸膽,盡管渾身濕透,也依然掩蓋不了那雨後春筍一般的英氣勃。
只是,他臉上那一層,像是抹了冰霜一樣的慘白,又讓人不自禁地心生可憐。
「我已經死了嗎?」
久久,一道空洞的聲音,從那軒轅林的口中吐了出來。
等到意識漸漸清晰,他十分費力地動彈虛弱的身體,企圖讓自己坐起來,然而,還沒有等他達成目的,手指間傳來的異動,讓他把手臂猛地縮了回來。
由于還不能適應周圍的慘暗光線,所以軒轅林的眼前仍舊是一片漆黑。而就在剛剛動彈的瞬間,他清晰的感覺到,有異物從他的手邊經過,那種觸手的冰涼,就像冰冷的刀刃一樣,讓人心生寒意。
「那是什麼東西?」
軒轅林的心下駭然,幾番欲伸手出去模索,但僅只出去半條胳膊,又猶豫的縮了回來。
或許是被軒轅林的聲音所驚嚇,驀地,一道鬼影,像是觸電一般,「砰」的一聲,將他的頭部撞倒在地。
接著,是一聲微弱的淒哼,軒轅林緊捂著疼的腦袋,好半天才掙扎著站起身來。只是方才挪動一步,又一坐了下來,待他的頭腦徹底清醒,才現身體已經陷入了厚厚的淤泥之中。
感覺到自己在不斷下沉,軒轅林再顧不得那將自己撞倒的異物到底是什麼,他開始一個勁地扭動身體,企圖從淤泥中月兌身,卻不想,越是動彈的厲害,自己就越下陷的快……
當淤泥已經達到胸口的位置,軒轅林的氣息逐漸變得微弱,這種危險的狀況,象征著他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流失。
「想不到我軒轅林,沒有被萬丈懸崖摔死,現在,卻反倒要被這爛泥給活活捂死。」
就在軒轅林就要放棄掙扎,閉目等死的時候,一道破風之聲,倏然從他的耳旁刮過。而稀糊的淤泥,這時候已開始徐徐灌入到他的口中。
在軒轅林模糊的視覺中,出現了一條說蛇不像蛇的怪物,它足有與自己手臂一樣的粗細。
待到異物接近自己的臉龐,使軒轅林才終于看清楚了它的全貌,這條似蛇非蛇的怪物,渾身通透雪白,除了長著一層銀光閃閃的細密鱗片,略微凸起的月復下還長有著一對細爪。
它蠕動著蜿蜒的身軀,來到近前,直勾勾地盯著軒轅林不斷下沉,並且變得越來越少的臉龐。
「嘶——」
它向著軒轅林吐出猩紅的舌頭,頭上隆起兩個高高的肉冠,好似在表露自己的王者威嚴。
可惜它努力的表現,已經被軒轅林給忽略掉了。對于此時此刻的軒轅林來說,他已經懶得再管這似蛇非蛇的怪物,究竟是什麼。因為淤泥已經漫過自己的鼻子,他就要因為窒息而死了。
要說這條似蛇非蛇的怪物,除了尾巴光禿禿的,與蛇的尾巴基本上沒有任何區別以外。其他的不管是鱗片也好,爪子也罷,其中任何一樣,都不該是蛇身上該長出來的東西。
而在軒轅林的童年印象里,他曾听說過無數關于龍的神話故事。但如果要他相信,眼前這條只有自己胳膊粗細,似蛇非蛇的怪物,就是傳說中神秘強大的龍,他指定會笑的鼻涕冒泡。
******
……
半日以前,斷腸崖。
「林弟!」
雪依舊在下,沒有停的跡象。伴隨著一道沉痛的呼喚,斷腸崖下依稀出現了兩個半大少年的身影。
荊王府的另外兩位世子,十四歲的軒轅宏和十二歲的軒轅辰,他們聲淚俱下,不斷朝著斷腸崖上奔爬。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與年僅八歲的幼弟軒轅林,就此生死相隔。
軒轅宏,軒轅辰,軒轅林,軒轅瑩,兄妹四人一母同胞,母親在生產妹妹軒轅瑩的時候不幸離世,而軒轅德又經常要務纏身,所以一直以來兄妹四人相處的時間最長,感情也極為深厚。
由于三弟軒轅林的身體特殊,平日里兩個兄長對他猶為關心呵護。
「王爺,屬下無法阻攔兩位世子……」
眼含精光的黑衣儒士向著軒轅德俯告罪,在軒轅德的示意下,迅站于一側,任由兩位世子奔至上前。
「父王,林弟他……」
軒轅宏眼含著淚水,一眼不眨地望著軒轅德,企圖讓父王告訴他,自己听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林兒為荊王府而死,先前是我下令封鎖消息,不讓你們知道。」軒轅德不是一個心軟的人,至少,表面上不是。軒轅宏和軒轅辰都是林兒的兄長,這件事情,他們都必須面對接受。
噗……
當听到父王親口證實,二世子軒轅辰氣血攻心,腳下猛退兩步,向前噴出了一口猩紅的血霧。
與性情比較堅忍的軒轅宏不同,二世子軒轅辰,天生比較沉默寡言,性格也過于剛硬。一時間悲憤交加,渾身氣血逆行,內腑頃刻間受到震創。
「辰兒!」
軒轅德臉色微變,卻現身旁的丹辰子比他快一步,在軒轅辰倒地以前,抓住他的肩膀,並迅取出兩顆靈藥,塞進了他的口中。
丹辰子將手掌貼于軒轅辰的後心,直到片刻過後,他的面色才逐漸得以緩和。
「林弟今年才八歲,從一出生,便每日飽受病痛的折磨,如今蒙受如此災難,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軒轅德沒有辦法回答軒轅辰的問題,包括月兌世俗界的丹辰子,他也不能作出能夠信服人心的解釋。
是的,這是一件慘絕人道的人間悲劇,天下間哪有父親看著自己的孩子活活送死的?
可是,站在荊州王以及軒轅家主軒轅德的立場,又不得不說他的做法是正確的,正是他默許了軒轅林,才保住了荊王府,才保住了其他兩個更出色的荊王世子。
目光穿過桔黃的黃昏雪,荊州王軒轅德,他只有在自己的心中,出一聲蒼涼的泣血長嘆,「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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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的心痛過後,軒轅德的面色一整,緊咬著自己的鋼牙,終于作出了荊州王的最終決策。「林兒之死,泰州屠姓世家,必將為此付出十倍的代價!」
隨著軒轅德如同宣戰一般的最終表態,無論是一旁的黑衣儒士,還是丹辰子,包括兩個荊王世子軒轅宏與軒轅辰,皆面現出決然之色。
中原十二州皇權的歸屬,三大中原世家的最終角逐,終于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