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嘗君門下,號稱食客三千,不過有才能的自然沒有那麼多。而且,也分幾個類型。眼前這兩個,乃是孟嘗君門下最得力的劍客,平時出入,都會將他們帶在身邊作為護衛,田英自然認識了。
兩名打扮成甲士的劍客,見到田英之後抱了抱拳,淡淡道︰「公子英!」
田英瞪大眼楮望著二人,沉聲道︰「你們……」
未等田英說完,其中一名甲士便說道︰「公子英,里面請。」
「里面?」田英心中疑惑,這里已經是里間,還有里面?忽然間,田英腦袋靈光一閃︰「莫非……」
這時,那個年輕人已經站起來,走到牆邊擺放的一個銅碗處,雙手握著,緩緩轉動起來!
隆隆隆……
書房中,傳出沉悶的聲音。而田英則是臉如沉水地盯著旁邊那一面,仿如大門般緩緩打開的牆壁。
密室!
身為齊國宗室,密室這種東西並不陌生。事實上,他家中也有密室,只是沒想到,這次竟然要進密室談話。
以田英之智,不難猜出,眼前這位打開密室大門的年輕人,應該就是陶丘縣大夫子落了。而自己原本的目的,就是來勸說他。
只不過現在看來,子落背後還有其他人。
那會是誰?
田英以目瞥了眼跟在身邊的兩名劍客,心中不免疑惑道︰「是孟嘗君嗎?他親自來陶丘了?如若他真的親自來陶丘了,我該如何?立即跟張元聯手干掉他?這樣的話……」
就在田英胡思亂想之際,在其中一名劍客的帶領下,四人緩緩走近了昏暗的密室中。密室的通道處已經點燃了油燈,只不過還是不能將黑暗完全驅散。
這密室是設在地底的,走了約一炷香時間。終于來到密室的盡頭,那里設了個小廳,擺設十分雅致,跟外面的書房無異。
來到書房,田英瞳孔徒然瞪大,愕然道︰「族叔……你……」
「子玉,想不到你我這麼快就見面了。」威嚴而有力的聲音,遍布整個通道,蕩起陣陣回響。
小廳正中坐著的,不是田英猜想中的孟嘗君。但也是齊國高層人物,齊國第一大將——田盼!
田盼,出身也是田齊宗室,不過屬于比較遠的旁支。論輩分,則是田英的族叔。
而對于這位族叔,田英倒是沒有孟嘗君那種惡感。事實上,當初小小年紀的田英,之所以能夠離開齊都臨淄,都是靠田盼的暗中相助。當時沒覺得,但後來當田英熟讀《齊孫子》之後,就知道了。故此,心中對于田盼,也有幾分感激。
不過此時,叔佷兩人竟然在宋國重鎮陶丘的縣大夫府中的密室見面,情況也太詭異了點!
田盼瞥了眼將田英帶進來的華服青年道︰「子大夫,這里由盼來解決。」
那華服青年有些拘謹地向田盼拱了拱手道︰「如此就有勞將軍了。」之後,如蒙大赦般退出。
而田盼,在那青年出去的時候,也向那兩名劍客打了個眼色。兩人抱拳行禮之後,退了出去。
這麼一來,偌大的書房便只剩下田英和田盼兩人了。
田盼年約三十許歲,正是鼎盛的時候。身上也有一般陣前大將的氣息,皮膚黑實,身材魁梧,神情威武、坦蕩、剛毅。而除卻這些之外,還有著頂級將領才有的沉穩。特別是,現在整個縣大夫府已經被張元的人馬團團包圍,一旦他們攻進來,以田盼的身份被擒之下,肯定月兌不了一死。
然而,就是在這種絕境下,田盼都保持著從容不迫,齊國第一大將,名不虛傳!
田英帶著異樣的心情跪在在田盼的對面,听到密室門被合上的聲音,輕輕吐了口氣,用略帶佩服的語氣道︰「族叔真是大膽,竟然敢孤身前來陶丘,英不如也!」
田盼並沒有給什麼好臉色田英看,冷冷地哼了聲道︰「子玉,也該適可而止了!」
田英眉頭當即皺起,拱手道︰「族叔此話何解?英听不明白。」
田盼雖然比一般的大將沉穩,但畢竟還是一員大將,行事干脆,不喜歡拖沓。听到田英的話,「砰」地一下重重地拍著身前的案桌道︰「子玉,你莫要跟為叔裝糊涂,為叔要說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
田英聳聳肩,用不置可否的語氣道︰「族叔難道就覺得,薛公(孟嘗君受封薛地,故又稱薛公)所為,一定是對的?」
田盼不易察覺地遲疑了一下道︰「薛公是否一定對,為叔不知。但是,最起碼現在薛公沒有做一件對不起我齊國的事。倒是子玉,嘿嘿,以齊國公子的身份,助宋抗我齊軍?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讓列國的諸侯大夫都笑話我們齊國嗎?適可而止吧,跟為叔回去,為叔當在君上面前,為你求情!」
田英能听出,田盼所說的並不是虛話,里面透著對自己的重重愛護。對于這種愛護,田英很感激,但是……
輕輕拱手,田英微笑道︰「將軍雖然是英的族叔,然而現在應是陶丘張司馬使節,還請將軍以使節待之!」
砰!
「田子玉,你……」
見著田盼憤怒得拍案而起,田英卻還是悠然地坐在那里,用淡然的笑容道︰「族叔熟讀《吳孫子》,當知道主不可怒而興師。現在族叔與英,分乃兩國使節,使節唇舌之爭,不異于沙場對陣。族叔怒火攻心,迷了心智,又如何是英的對手。」
「哈哈哈,好好好!果然是我的好佷兒。」
那里,田盼怒極反笑,並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才重新跪坐好。原本和善的目光,也變得有如老鷹般犀利。
他,已經不再將田英當為佷兒,而是沙場中欲除之而後快的敵人了!
田英見著,也沒有在意,拱手一禮之後微笑道︰「現在我軍已經將此處包圍,不知將軍準備如何?」
田盼既然已將田英當作敵人,自然不會客氣,冷冷道︰「本將如何,不勞貴使操心。若是貴使願意,那邊兵攻打試試,本將奉陪到底!」
田英听著,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田盼還是意氣用事了。不過,純粹的沙場大將便是如此,很少會想那麼多彎彎道道,大部分都是憑自己的脾性行事。
田盼不理智,田英可不能也陪他不理智。嘴角扯了扯,露出不屑的笑容道︰「薛公這樣做,難道不怕最後被反咬一口?」